第28章 飛雪原別有洞天
飛雪原別有洞天
長英和秦策二人在一只小舟上醒來。
甫一睜眼,秦策立刻就原地彈了起來,警覺地四下張望着,他們正處在一只小舟上,除了個唱着曲兒的船夫外,周邊盡是山川河流,渺無人煙,不像沽津或是神護。
秦策一起身,就連帶着把長英也給拽了起來,問道:“我們這是升天了,還是在做夢?”
長英也醒轉過來了,他如今已經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趨勢,朝秦策翻了個白眼,回答道:“升天了,咱們這是升天了,秦二公子。”
秦策諒是再遲鈍,也看得出長英這是在陰陽怪氣,但他倒也不氣,只是拿起了長英的腰牌,問道,“你這東西能呼神喚鬼,方才在石龜肚裏為何不用?”
長英無奈道:“我若是能用,我會不用它麽?”
地府的情況料想也是一團糟,日游神估計自己都難保,誰還來管他的死活呢?
長英想到這兒,頓時咬了咬牙。
……也罷!左右都是一抔黃土,大不了一死了之回地府!
“秦策!”
秦策被長英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一凜:“啊?”
長英鄭重地拍了拍秦策的肩,說道:“往後我會幫襯着你的。”
在地府。
“小爺哪需要你幫襯?”秦策又開始走花溜水亂吹一通,“這天底下除了我哥,都是我幫襯別人。”
長英難得不跟他嗆,轉而看了看四周,問道:“我們應當處于幻境之中,這些多半是楚尋春的記憶,你認得這處麽?”
Advertisement
秦策推測道:“看這附近樓閣頗多,該是長澤?”
“二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那船夫是個年輕的小夥,面上帶着樸實的笑,正賣力地撐着船,“這裏不是長澤,而是臨仙。夢裏廣寒處于清江、臨仙和長澤環抱之地,古來長澤水軟山溫,四季如春,久負盛名,是真正的神仙之居,所以長澤以北的地域就被稱為了“臨仙”。”
長英問道:“所以此條水路不是往長澤去的?”
“是,”小夥點了點頭,說道,“渡舟南下,行至關口,如若見到水中有山,霧裏見花之景,便是到了神仙之居長澤了。”
“那便奇怪了,楚尋春既是夢裏廣寒的宗師,緣何要讓我們上這麽一只去往臨仙的船呢?”
秦策俯探身子,伸手去摸了底下的清江水,那水從指縫裏滲出去,挾着一絲沁人的涼意。
秦策突然問道:“長英,你說這道士到底是哪頭的人?”
長英冷哼一聲:“反正和我不是一頭。”
這只船很快就靠了岸,二人下了船後,都是碼頭的市肆,這兒和沽津的碼頭倒是差別不大,往來行商繁多,他們附近是一群孩童在嬉戲玩鬧,穿的都是粗布衣衫,其中一個像是捧着家裏拿來的鬥笠戴在頭上,裝成一副俠客的模樣,耀武揚威似地對着同伴揮舞桃木劍。
秦策抱着臂掃了一圈,說道:“我有一問。”
長英替他說了:“身處這幻境,我們到底要去哪兒?”
秦策點了點頭。
但這倒不是個問題,既是幻境,便是以楚尋春腦中的回憶所建構,再怎麽偏離,記憶統共也就這麽點,這附近兜兜轉轉總能找到。
“走吧。”長英随手掀了那小童的鬥笠,戴到了自己頭上,也不管那小童在身後哭鬧。
秦策欲語還休:“你這也……”
長英面上挂着随和的笑,說道:“幻境就是幻境,改變不了。”
說罷,他就回身看了眼那小童,它手中果然又憑空出現了一只鬥笠,和方才做着一模一樣的動作,仿佛這二人從未到過此處。
秦策心下了然,便不再去問,二人一同走到了最近唯一有人的一家酒肆裏。
挑了簾子進去,裏邊的人不少,推杯換盞頗是熱鬧,二人在偏處上了座,便有酒倌來問:“二位客官,喝點什麽?”
“打一壺茶吧。”
在酒肆不吃酒,單單要了一壺茶,這自然是很奇怪的,無奈這酒倌也是個虛像中人,即便心道奇怪也無所表現,找吩咐打了一壺茶來。
秦策見長英真給自己斟上了,狐疑道:“真喝茶?”
長英漫不經心地磨着茶蓋,說道:“等着呗。”
他們等了不久,果然生變,只見他們面前那桌人倏地從座上四散開來,其中爆發出一陣孩童的哭聲,透過縫隙看去,桌上站着一個孩童,他的手臂竟是如蛇蠍一般詭異地扭動着,眼看就要折斷自己,旁邊那孩子的親爹急得拍案,想去扼住那手臂,誰成想一個十歲見半的稚子竟有如此大力,直接将他爹推開了數步,栽倒在地。
“小春!”
“別動!”
只聽一聲疾呼,從酒肆外匆匆跑來一個青衣身影,衆人還來不及認清相貌,就見來人“噌噌”往那孩童臂上紮下數針,從那銀針背後霎時竄出幾道黑煙彙入半空,那人袖口一張,這團黑霧就被收了進去,孩童的手也恢複如初,不再胡亂扭動了。
随着躁亂平息,這青衣人的面貌也顯露真章,是個挽着高髻的女子,相貌端麗可愛,看着年歲不大。
秦策問道:“這人是誰?”
“這是臨仙這兒的醫仙啊,”旁桌的一名青年笑道,“傳聞她是原是蒼州太虛山的山神,因為不忍看人世悲苦,這才下凡來懸壺濟世的。”
“這麽玄!”秦策嘆了一句,轉而看向長英,“你不覺得這女子,和那個……叫什麽,什麽明?長得很像麽?”
長英乜了他一眼:“你記性倒是挺好啊。”
這女子的确和自己的前身有些相像,不光是眉眼,他總覺得這人身上一股子氣質,和自己如出一轍。
“小家夥,知道我是誰不?”那醫仙揉了揉孩子的腦袋,燦然一笑。
小孩抽泣了一下,乖巧地回答道:“你是……能治人的神仙姐姐。”
醫仙再揉他頭發,笑意深深:“他們這是騙你的,其實我是山上吃人的鬼,今天治好了你,作為報酬,晚上我就要來吃你的手腳。”
長英和秦策同時深吸了口氣。
那小孩一聽,剛止住的眼淚瞬間迸了出來,登時哭天搶地地鬧騰,眼淚鼻涕一塊兒流,直接就撲回了他爹的懷裏,嘴裏呼喊着“我不要被吃”。
秦策小聲問道:“講話這麽毒,這人是你祖上哪個大仙?”
太像了,這逗弄小孩的姿态,這話裏話外唬人的架勢……
這不會真是他祖上的人吧?!
長英問那青年:“這醫仙叫什麽名?”
青年“嘶”了一聲,回答道:“沒說姓什麽,就說叫淑景。”
淑景見小孩亂跑,臉上笑得更歡,就要追着他跑,孩子爹知道自己欠了人醫仙的人情,也不出手阻攔,無奈地看着這一大一小在酒肆裏四處奔走。
“好幼稚……”秦策不知不覺也喝上了茶,還找店家要了盤瓜子磕了起來。
淑景追了會兒就興致缺缺,站着不懂了,改問小孩他爹:“大哥,這小孩叫什麽?”
“姓李,名兒叫尋春。”
長英頓時拔刀就起,吓得周圍人大驚失色,尖叫道:“要殺人啦!”
“你快坐下!”秦策拉住了長英,硬生生把他按了下去,“怎麽一提這尋春,你就這般着急?人家也沒說姓楚啊,這不是姓李嗎?”
長英瞪了他一眼:“廢話!他進了夢裏廣寒才改姓的楚!”
秦策說:“那又怎麽樣?這既是楚尋春的回憶,你就是現在殺了他,也無濟于事啊?”
長英自知沖動行事,暗啧一聲,這才收刀,這動靜沒引起什麽注意,那群人還是該吃酒的吃酒,該侃天的侃天,只是淑景似乎對李尋春的興趣不小,摸着下巴來回掃視着他。
“這孩子年歲不小,卻能招邪祟入體,往後大有可為啊。”
孩子爹一聽,頓時面上一喜:“醫仙的意思是,他有道緣?”
“有,自然有。”淑景蹲下了身子,意味深長地看着李尋春,“他的道緣,就是我。”
漱景說完這句,秦策和長英就發覺周遭的景物悉數滞住不動了,随後便像被撥弄的水面一般晃蕩了起來,長英剛要抿茶,卻發現手中的茶盞也成了一掬清水,從指縫間流了下去。
秦策敲了敲桌,問道:“你說這人長得像執明,性格又這般像你,她到底是誰的祖宗?”
“執明就是我,她是我祖宗。”長英看着手中殘留的瑩瑩水珠,面色有些難看,“她最好別再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