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晚上收工吃完晚飯, 闫思晴和顧況在河邊老槐樹下見面。
瞧着闫思晴滿臉心事臉色不好，顧況以為她太累了，有幾分擔心的說道, “你還是去鎮上吧。”跟上輩子一樣, 去學校當老師。農活太重了，她幹不來。
闫思晴擡起頭翻了個白眼, 輕蔑的說道, “比起我在磚廠那十年，如今日子可好過多了。割麥子算啥, 你見我叫苦了？”
磚廠時她跟別的工人一樣，一次要扛起百來斤的紅磚，稍微停歇就挨打。
十年, 有沒有變得更聰明不知道, 身體倒是練出來了。
這是她第一次提起那十年。顧況聽了心如刀絞, 半晌輕聲說道，“對不起，是我讓你受苦了。”是他信了闫家人的謊言, 以為她去了沿海城市。
才找錯了方向。
“有那樣的下場純粹我自找的，你對不起什麽。”闫思晴上前揉揉男人眉頭，“好了, 不說這些。我跟你說啊，我這幾天總是心驚肉跳, 感覺有事情要發生。”
顧況皺眉, “你有什麽發現？”
“我老懷疑許燕子在村子裏有內應。兩輩子作惡，都差點兒讓她成功。”她低聲道。
一個插隊的知青, 怎麽就對村子裏事了如指掌？連後山上野豬的老巢都知道。
上輩子野豬午前糟蹋的莊稼，傍晚公社裏人就到了。要不是領導們看在顧況往日功勞的份上, 當場就得把他這個大隊長撤了。
才不管桃花溝社員的求情。
她更是少不了挨屁兜，哪裏是顧況幫她賠償損失就能解決掉的。
“公社離咱們這裏來回四個鐘頭，要不是有人特意去通風報信，他們能來得那麽快？”公社領導又沒長千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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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況輕輕點點頭，有道理。公社裏領導們實在來得太快了，讓他不得不懷疑。
“許燕子兩輩子都看我不順眼，對付我說得過去，要對付你的人是誰呢？你在村裏有什麽仇家。”
仇家？
顧況抿了抿嘴，不願相信鄉親們中會有人對他不利。可媳婦說的又不是沒道理，由不得他不相信。
“這樣吧......”闫思晴招招手，讓男人湊過來，小聲出起主意。
與其日防夜防，不如引蛇出洞。兩輩子許燕子以及她背後的黑手，針對的似乎都是村裏的莊稼-糧食。
這年頭，糧食就是鄉親們的命。糧食上出了問題，沾邊的一個別想跑。
如今糧食豐收，正是引蛇出洞的好機會。
*
老天爺賞臉，從8號鄉親們帶着鐮刀進地到16號完成收割，一場雨沒下。鄉親們很開心，終于完成了麥收的第一步工作，割麥子。
接下來是打麥子環節。
傍晚隊委前的場壩上，社員們和知青聚在一起吃飯，有說有笑。麥收期間，為了節省時間和人力，顧況安排了人給大家夥做飯，一天三頓，管飽。
感謝呂文凱的“貢獻”。
“大河，你抽煙了？”吃過飯顧況正在和隊裏人商量接下來的安排，遠遠聞到一股煙味。
被點名的王大河不好意思的走過來，嬉皮笑臉道，“最近太累了，剛才忍不住抽了支。”飯後一支煙，快活賽神仙。
不過也不是啥好煙，代銷點兒買的旱煙卷。
顧況擰眉，不悅的瞪着他，“隊裏規矩忘了？你膽子太大。趙生財，給他記上。”
王大河見他發怒急忙收起滿臉的嘻嘻哈哈，求饒道，“再也不敢了，隊長饒過我這次。”
二人說話間，顧家老二顧向東走了過來。他拍了拍王大河肩膀笑着對顧況道，“大哥，交給我吧，我一會兒肯定好好說他。”
王大河屬于三隊，而顧向東正是三隊的小隊長。
顧況搖搖頭，正言厲色道，“按照隊裏規定，麥收期間抽煙，扣工分三天。趙生財，記下沒？”
趙生財急忙從懷裏掏出本子一筆一劃的寫下。
“隊長，隊長，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繞過我這次別扣了吧。”王大河見顧況來真格的，苦苦哀求道。三天的工分，老天爺啊，這不是要他命啊。
“扣，憑啥不扣，必須扣。知道現在啥時候不？麥收呢。到處都是麥子，天又熱，你一個火星子下去，把麥子全都燒了就高興了是吧？接下來秋收前幾個月，咱們全體社員是不是都得跟着你去外邊要飯？”李愛黨不屑的說道。
“這不是你第一次犯。”顧況面無表情道。這小子是村裏出了名的煙鬼酒鬼，掙的那倆錢都拿去買煙買酒了，媳婦孩子也不管，都靠父母養。
爹娘六十多了，還要每天早出晚歸上工。
這次必須給他個教訓。
王大河還要再求情，被顧向東拉走了，二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才停下來。
顧向東望着身旁垂頭喪氣的王大河笑着安慰道，“大河，別生我大哥的氣，他就那樣人。”
“隊長也太不講情面了，當着那麽多人訓我不算，還要扣老子工分。”三天啊。扣個半天意思意思不就行了呗。
王大河顯然對剛才的處罰很不服氣。
顧向東苦笑道，“是啊，我也覺得這次大哥的處罰有點兒過了。可我大哥向來就是鐵面無私，連我這個弟弟的面子都不會給，你也看到了。
哎，可是有什麽辦法呢？要是這件事情交給我來處理，我肯定不會像他這樣不近人情。你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王大河擡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什麽，喃喃道，“當初要是你當選大隊長就好了，明明就差了一票。”
聞言，顧向東眼中閃過一絲憤恨。是啊，就差了一票。
“我知道鄉親們都想讓我當選。可是沒辦法，誰讓大哥更受公社領導們器重呢。”他無奈的說道。
生産隊大隊長一般由社員投票選出，但公社有最終決定權。
跟顧況的不善言辭不同，顧向東更會拉攏人心，那時在村子裏也更有威望。
是大隊長的有力競争人選。
顧家人為了顧向東能當選，沒少往外散財散物，家底都掏空了。
他也信心滿滿的參選。本以為勝券在握卻因一票之差，只撈到個小隊長當當。
不過這些年，他明面上對顧況的工作一直很支持。鄉親們也漸漸忘記了他因一票之差敗選大隊長時是多麽憤怒。
顧況走馬上任後，很快顯示出優秀的領導才能，鄉親們對他很服氣。早已忘了他們當初是如何在二人之間搖擺的事。
“對了，今晚去麥場值班的人有你吧？趕緊打起精神來。天熱又燥，你不要再抽煙。”顧向東叮囑道。
王大河無精打采的點點頭，“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要看好麥場上的莊稼，回頭出了事，公社再器重我大哥，也得撤了他，換人上去。”顧向東略帶深意的說道。
去年隔壁劉家莊生産隊的劉大仁不就是因此被撸掉的麽。
*
桃花溝的大麥場離村子不遠，怕有人偷麥子，隊裏每年都會安排人守夜。
今天晚上值守的正是王大河和羅建設。
王大河晚飯時被顧況訓了頓，還被扣了三天工分，回家取衣裳時又被爹娘狠狠罵了頓，心裏正不舒坦呢。
但知曉守夜的重要性，并不敢過分偷懶。
一邊嘴裏念念有詞詛咒顧況來日落選，一邊圍着麥場來回巡邏。
“都轉三圈了，大河過來休息會兒。”羅建設舉起手裏的水壺，招呼道。
“酒啊？”王大河眼前一亮，興奮的走了過來。他現在心裏憋屈的很，要能喝上兩口，肯定快活賽過神仙。
“去你娘的，當都跟你一樣呢，煙酒不離手。這是水，水。”羅建設笑罵道。他媳婦還給放了兩勺麥乳精呢。
“我去，咋味道不對呢。”羅建設喝了兩口嘀咕道，“大河，你先別喝，水可能有問題。”娘的，怪不得媳婦舍得給他舀兩勺麥乳精，肯定是放得快過期了，又舍不得扔。
他埋怨道。
王大河聽了哈哈大笑起來，“你媳婦真有意思”。
不一會兒，羅建設撐不住了，捂着肚子起身道，“你先一個人看會兒啊，我得去趟小樹林兒。”
王大河急忙捂住鼻子，後退三步，“你走遠點兒。”
娘們兮兮的，喝什麽麥乳精，喝出問題了吧？活該。王大河哼着歌繼續巡邏。
麥場上，一個麥垛接着一個，看了真它娘的痛快啊。過幾天麥子分到手，立馬讓他娘給他包頓豬肉韭菜餡的白面餃子。
前幾天吃得那頓不算。
媽的。
突然又想起被顧況扣走的三天工分，王大河又不快起來。臭小子比他還小兩歲呢，也不知道為啥氣場那麽強。
傍晚時聽着他批評他，他都不敢還嘴。
羅建設去了好久都沒回來，王大河只得一個人不停的轉來轉去，生怕哪個小賊趁他不注意抱走倆麥卷。
當他巡邏到麥場南邊時，突然看到麥場北邊傳來一陣白煙。
壞了，是不是着火了？要死啊。
麥垛這麽密集，火要燒起來肯定得把麥場燒個幹淨吧，接下來吃啥啊。
王大河想趕緊跑過去撲火，巨大的慌亂之下卻吓得站在原地半天動彈不得。腿啊，聽話啊。
好半天才回過神，他沖着冒煙的地方跑過去。果然，最邊上的一個麥垛燒了起來。
“來人啊，救命啊，着火啦。”他一邊跑一邊大喊叫道。
王大河脫下身上的衣服，試圖撲滅熊熊燃燒的大火，卻幾次都沒有成功。麥垛太大了，撲了這邊那邊又着起來。
顧得了東，顧不了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