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王大河手忙腳亂試圖撲滅熊熊燃燒的大火, 卻失敗了,火越來越大。正在他滿心絕望不知所措時,被他咒罵了一晚的顧況突然帶着人從天而降。

他激動的差點兒跪下, 語無倫次的說道, “着火了,隊長, 隊長, 你來了。”

顧況沒搭理他,查看過火勢後立馬帶人用鐵鍁鏟出隔離帶, 接着向不遠處的水井跑去。麥場邊上有口井,是他上任第一年領鄉親們挖的,費了不老少錢。

如今, 算派上大用場。

顧況帶着王虎頭趙生財等人奮力滅火時, 又來了很多人。麥場本就離村子不遠, 沖天的火光幾乎把全村社員們都引來了。

只是等大家夥趕到時,大火已經基本被撲滅。看到只燒了一個麥垛,鄉親們松口氣的同時又萬分惱怒。

“好好的, 怎麽會着火?”隊裏最近一段時間三令五申不許帶火柴打火機等所有跟火有關的東西靠近麥場。

總不會是天幹物燥,麥垛自燃吧?

“娘的王大河,今晚我記得是你和羅建設值班?羅建設去哪裏了?你倆是不是偷懶了?幹你娘吃的, 你小子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個麥場都守不好。”李愛黨心疼的瞧着地上燃燒盡的火堆。

少了一個麥垛, 今年得少打多少糧食啊。

“我不知道, 我有好好巡邏,我也不知道為啥會着火。”身上只剩一條褲衩的王大河灰頭土臉的站在火堆旁, 吓得要哭出來了。

“你要是認真巡邏,火苗子剛竄出來時就能發現, 咋會讓火把整個麥垛都燒了?”老蔡嬸痛心道。

“先別說這些,麥垛到底是怎麽着起來的?大河,你是不是煙瘾又犯了?”李愛黨眉頭緊皺,“隊長傍晚還批評過你,讓你不要抽煙不要抽煙,是不是沒管住自己爪子?”

他越說越氣,上前拽住他的衣領子逼問道,“是不是讓老子把你手剁下來才能不禍害大家夥?”

“沒抽沒抽,我就晚飯後抽了一支,還被隊長發現了,後來沒有抽。”王大河語帶哭腔道。

Advertisement

鄉親們将信将疑,面面相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正在這時離火堆不遠的顧向東突然“咦”了一聲。只見他走上前在火堆裏來回扒拉了兩下,竟找到一個幾乎看不出模樣的玩意兒。

李愛黨連忙湊了過來,仔細端詳後咬牙切齒的喊道 ,“煙頭。”

鄉親們立馬又把目光聚集到王大河身上,七嘴八舌的指責道,“差點被你小子騙過去。”

顧向東也一臉失望的瞧着王大河。

“大河啊,我知道我大哥扣了你三天工分,你不服氣。可再怎麽着,你也不能拿大家夥的口糧撒氣啊。”說完他輕輕嘆了口氣。

不是無心竟是刻意報複?鄉親們和剛剛趕到的知青們聞言,恨不得立刻上前手撕了王大河,将他大卸八塊。

“你有什麽不服氣的,不是你違反隊裏規定在先,隊長才處罰你?”李愛黨怒氣沖沖的說道。這小子心腸太歹毒了。

他們村裏今年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接連出現人渣敗類。

“我沒有,真沒有。”王大河看着鄉親們氣勢洶洶要吃人的模樣,吓得苦茶子都濕透了,“我來值班時沒帶煙。爹娘,媳婦,你們在哪裏,快站出來幫我說句話啊。”

他沖着人群裏大聲道。

大河的爹娘此時正驚懼不安滿心惶恐,看到大家夥投過來的鄙夷又憤怒的目光,立馬垂下了頭。

“爹娘,你們說話啊,你們也不相信我嗎?”王大河滿臉絕望。

大河的爹娘痛苦又無奈,說啥啊說。兒子兜裏常年帶着火柴和旱煙,不時就來上一口。如今他說火不是他引起的,誰信啊。

“兒子,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啊。”大河爹悲痛的催促道。邊說邊心裏開始計算家底,看夠不夠賠償隊裏損失。

“兒子啊,你讓娘說你啥好啊。就一分鐘也離開那煙?”大河娘氣得捶胸頓足。她咋就生了這麽個玩意兒。

王大河爹娘都這樣說了,看來這件事情是板上釘釘了。

“隊長,王大河因為一點兒小事,就置鄉親們利益于不顧,太不是東西了。今天要不是你帶人來得及時,咱們村今年的糧食都得被他霍霍了。你說吧,要怎麽懲治他,我們都聽你的。”趙生財怒容滿面控訴王大河的同時,不忘宣傳顧況的功勞。

人群外,闫思晴嘴角微翹,趙生財對他男人真是忠心耿耿啊。

鄉親們七嘴八舌議論起來,紛紛表示要把王大河攆出村。哎,他們村今年真倒黴,先是野豬下山,再是麥場失火。

都盯上這點兒糧食了是吧。

還好有大隊長在。

顧況面無表情的看了王大河一眼,正準備開口......

“大家夥讓讓,公社領導到了。”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

鄉親們回頭,來人原來是公社的黨委副書記姚志坤,帶着兩個民兵來了。

對于他的出現,衆人倒不奇怪。按照國家政策,夏收時公社領導有一個算一個都要下村駐紮,盯着生産隊搶農時。

務必把每一粒麥子都收進糧倉後工作才算結束。

今年來他們桃花溝生産大隊駐紮的便是姚志坤。只是這人自從進村後便呆在隊裏給他安排的院子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一日三餐,都由鄉親們做好送過去,他們都忘了村裏還有這麽號人物。

對于他的到來,大部分鄉親們無感,有人卻大大松了口氣。雖然不知為何大火只燒了一個麥垛便被撲滅,但得少打多少糧食?

損失這麽大,哪裏是處理一個王大河便能解決的,身為大隊長的顧況當然要負主要責任。上次野豬事件讓他逃過一劫,這次看他怎麽脫身。

顧向東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他們二人就差一歲,兄弟間難免攀比。大哥長得好,他模樣也不差。大哥勇敢能幹,十幾歲便敢上山打獵。

他顧向東也不是孬種,下河摸魚上樹找鳥蛋都不在話下。甚至相比大哥的沉默寡言,他更健談,善于跟人打交道,說話辦事八面玲珑。

在家裏也更得爹娘看重。

顧向東從小就知道爹娘不是很喜歡大哥。他們兄弟幾個歲數相差不大,小時候他們四處玩耍時大哥卻要留在家裏洗碗做飯,七歲開始周末就要跟着爹娘出工。

二人在家裏處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形成鮮明的對比。受爹娘影響,他也從來沒有把大哥看在眼裏。

從小活在他的陰影之下,成年之前在家裏如同個隐形人,這種環境裏長大的大哥按說這輩子成就不可能比他高。

誰知道在競選大隊長時,他卻敗給了他。

要是敗給別人就算了,敗給的卻是他看不起的大哥,讓顧向東怎麽受得了。

距離那場選舉過去好幾年,所有人都當他已經接受事實,乖乖在他大哥領導下做一個小隊長。

只有顧向東知道,他心中是有多麽不甘。

人群中間,姚志坤背着雙手趾高氣揚的瞪着顧況,“鄉親們選你當大隊長,你就是這麽回報大家夥的信任的?連個麥收都搞不好。

損失了這麽多糧食,你說怎麽辦?是不是準備領鄉親們去讨飯?發生這種事,你這個大隊長羞不羞愧,還當得下去嗎?主動辭職吧。”

鄉親們面面相觑。

這人真好笑。一來不先問誰是罪魁禍首,反而拿他們及時帶人撲滅大火保全了生産隊糧食的大隊長說事,有啥毛病。

“火是王大河抽煙引起的,是我們顧隊......”李愛黨忍不住上前說道。

姚志坤冷哼一聲,輕蔑的斜昵了李愛黨一眼。

李愛黨看他面色不善,不敢繼續說。哎,民見了官,總是不自覺矮半截。

“姚書記,您聽我說,這事真跟我大哥沒關系。是王大河,是他攜怨報複,要處罰就處罰他。王大河晚飯時抽煙,我大哥扣了他三天工分。沒想到這小子不服氣,為了報複我大哥,就想把麥場給燒了。”顧向東主動上前解釋來龍去脈。

是啊,是啊,就是這樣。

鄉親們一臉欣慰的望着顧向東,這小子果然也是個好樣的。關鍵時刻,不孬。

李愛黨有幾分羞愧,他膽子還沒年輕人大。不過想想顧向東跟姚志坤交好,他出面求情再合适不過。

“是這樣?”姚志坤淡淡掃了王大河一眼。

王大河立刻哭喊起來,“冤枉啊,冤枉啊,我真不知道咋回事啊,火真不是我放的。”

就算他再恨顧況,也不敢拿村裏糧食洩憤啊。

只是此時別說一般鄉親,連他爹娘都離他遠遠的。

“向東啊,你剛才說錯了,怎麽不關你大哥的事?他不是桃花溝生産隊大隊長?你們生産隊出了如此嚴重的事故,我當然要拿他這個大隊長說事。”姚志坤嗤笑道。

“姚書記......”顧向東還要再說,被姚志坤制止。

“向東啊,我知道你們兄弟情深,但這事不是你能插手的。我現在要立刻馬上撤掉顧況的職位,否則我回去怎麽跟社裏交代。在我眼皮底下,都能發生這種事。”姚志坤盛氣淩人道。

說完他轉身不屑的望着顧況,“你對我的決定沒意見吧?”

顧況神情平淡,從容一笑,“姚副書記,我當然有意見。請問您為何要撤我職?另外我是公社黨委書記彭立剛任命的,您有什麽資格撤我職?”

姚副書記,真他娘的刺耳,這小子故意的吧。瞧吧,他就說石井公社下轄的十三個生産隊大隊長中,他最厭惡的就是他。

姚志坤勾了勾唇,冷笑道,“鄉親們,聽到沒有?這就是你們信任跟随的大隊長。到了這種時候,還有臉問我為何撤他職。”

說到這裏,他語氣上揚,居高臨下道,“顧況,你沒有管理好你的社員,讓他鑄成大錯。由此可以看出你是一個無德無能的人。至于我有沒有資格撤你職?就撤了怎麽着。回頭我自會跟彭書記說一聲。你犯下這麽大的錯,就算他老人家在這裏,也不會質疑我的決定。”

彭立剛去縣裏開會了,姚志坤主打的就是一個先斬後奏。等他開會回來,生米早已煮成熟飯。

新的桃花溝生産隊大隊長已經走馬上任。到時候誰還能挑他的理不成?

他當年就看這小子不順眼,後來證明他果然沒看錯。

十三個生産大隊,就這小子愣頭青,從不給他上供。要不是彭立剛保他,他早将他踹下去換成自己人了。

“姚書記,您說我給隊裏造成巨大損失,請問什麽損失。”顧況的表情有幾分玩味。

“你,真是死到臨頭還在狡辯。”姚志坤指指燃燒殆盡的龐大火堆,一臉鄙視。

“請問姚書記,我們隊今年一共打了多少麥垛?”顧況平靜的問道。

“你問我?”姚志坤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的鼻子,“你腦門被夾了?我怎麽知道你們打了多少麥垛。”

雖然他按照上頭命令下村駐紮,但不代表他真要跟着這群老農民下地幹活吧。

姚志坤滿臉倨傲的昂起頭。

“趙生財。”顧況輕輕喊了一聲。

趙生財馬上站出來大聲說道,“一共16個麥垛。”

嗯嗯,是的,李愛黨急忙點頭。他白天數了好幾遍來着,不會錯。

“大家現在再去數數,還有多少麥垛。”顧況沉聲道。

聽到這話,顧向東瞳孔猛得一沉,今晚的事本來就透着太多蹊跷......

明明已經睡了的大哥突然帶着人出現在麥場,還及時撲滅了大火。

如今看上去又有恃無恐。

他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當時天黑,他選了最靠邊上的一座麥垛,并沒有細看便......

“咦,不是燒了一個嗎?咋還是16個。”衆人來回清點了三遍不算,還要數第四遍。

“不要數了,16座麥垛一個不少,被燒去那個是全是麥稭。”王虎頭站出來大聲道。

啊,麥稭啊,鄉親們立刻歡呼起來。能不開心麽,本來以為少了好幾百斤糧食呢。

姚志坤臉色鐵青,指揮身後的倆民兵上前查看。民兵很快檢查完畢,小聲報告給姚志坤。

姚志坤狠狠瞪了顧況一眼,又讓這小子逃脫了。同時,對某人辦事的能力也産生了質疑。

他轉身對着身後兩個民兵道,“把他帶走。”這個他當然指的是王大河。

“真不是我放的火啊,我後來真沒抽煙啊,更沒想報複顧隊長啊。”王大河大喊大叫道。

憑啥帶他走?他不服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