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鄉親們走後, 顧根生又把餘春香狠狠打了一頓,警告她不許再在顧況婚事上作妖,餘春香才算勉強老實下來。

只是心有不甘, 時刻準備東山再起。

顧根生特意找到顧況, 誠懇的跟他道歉,讓顧況不要把他娘做的事放在心上, 好好準備自己的婚禮, 婚後趕緊生幾個大胖小子。

并叮囑,要是錢不夠就找他要。

找他要?顧況沒有說話。

不過這還是自婚期訂下, 家裏人第一次談起他的婚事。

這些年他掙的錢除了出河工的,全都上交給了家裏。可是顯然顧家并沒有為他操持婚事的計劃。

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爹娘親生的。

可能就像阿晴說的, 有些人天生父母緣淺。

接下來, 他一邊指揮鄉親們播種, 一邊自己籌備起婚禮來。

忙得腳不沾地。

闫思晴好幾天都見不到他一面。

不過男人每日往返鎮上,倒不忘給媳婦捎些兒零嘴,甚至不知道從哪裏抱回來一個西瓜。

闫思晴跟羅家寶等人分着吃了。

忙忙碌碌半個月, 玉米總算種完,鄉親們難得可以喘口氣,主動幫着準備婚禮需要用到的桌椅板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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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顧況的聘禮,闫思晴的嫁妝都準備好了, 婚期近在眼前。

顧家老族長特意找上顧根生餘春香兩口子, 問問倆孩子結婚後的住房問題。

“老族長,您放心, 這事我心裏有數,一定辦得妥妥當。”顧根生笑着道。

至于怎麽辦, 卻不肯細說。

老族長不悅,皺起眉頭道,“別跟我賣關子,你到底準備讓他們夫妻倆将來住哪兒。”

餘春香冷哼一聲,從旁插嘴道,“愛住哪兒住哪兒,他顧大隊長主意大着呢,婚事自己能做主,住房問題解決不了?”

老族長聞言臉色鐵青,直勾勾聽着顧根生,“這也是你的意思?當初你們兩口子親口承諾過,阿況結婚時會給他準備新房。”

顧根生尴尬的笑笑,“老大領證領得太突然了,家裏哪裏來得及蓋新房子呢。西邊那兩間屋子空着,到時候讓阿況和他媳婦先住哪裏。”就看你敢不敢住,他心裏冷笑。

“以後呢?老二不可能一輩子呆在礦上。”老族長面無表情戳穿他的伎倆。幾個兒子裏顧根生最看重的便是顧向東,怎麽會讓人占他的屋子。

是不是看他年紀大了,便想糊弄他。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您老也知道,老二媳婦回娘家時帶走了不少錢,家裏一時半會是真沒錢給老大蓋新房啊。”顧根生佯裝無奈的說道。

“老二媳婦帶走的可不是顧家的錢,是張紅兵兩口子給她陪嫁的嫁妝。”老族長嗤笑道。

顧根生面色一僵,慢條斯理道,“您也知道,這幾年隊裏收成不好,家裏是真沒錢了。有錢,一定給阿況蓋新房子。他婚後要是不願住老二那兩間屋,我和他娘便把東屋騰出來,我倆去住後院的雜物間。”

“老天爺不劈死他兩口子。”聞言,餘春香咬牙切齒道。她才不要去住雜物間,那是人住的地方?

給小雜種住還差不多。

顧根生憤怒的瞪着她,蠢貨。

哎,顧老族長嘆口氣,最後打量了油鹽不進的兩口子一眼,什麽話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望着他緩慢離開的身影,不知為何顧根生心裏竟然閃過一抹不好的預感。若是老族長把他痛罵一頓他倒放心......

*

鑒于新娘子的特殊情況,老蔡嬸臨時充當起了闫思晴的娘家人,嫁妝全擺放在了她家裏,人也提前住了過去。

總不能讓孩子從知青小院出嫁吧?多不好看。

桃花山一帶有曬嫁妝的習俗,日子一般選在婚禮前天。

這天,女方曬嫁妝,男方上門送聘禮,要好的鄉親們可以來觀禮。

來觀禮的人越多,證明這對新人越受歡迎。

顧況是大隊長,闫思晴又沒少幫隊裏忙,一大早整個桃花溝的鄉親便全都湧進了蔡家。

知青們也早早到了,幫着曬嫁妝。蔡家寬敞的院子裏擺得滿滿當當,衆人差點兒沒有下腳的地方。

“這就是阿晴的嫁妝嗎?我可要好好看看。”李愛黨婆娘笑眯眯道。

衆人挨個看過去。

一對嶄新的五鬥櫃,兩只樟木的箱子,一個帶鏡子的梳妝臺,六床被褥,四雙紅色皮鞋,兩支支手電筒,兩把油紙傘,一對熱水壺,兩個大紅的洗臉盆,木制的洗臉架,數不清的棉布毛巾......

各式各樣的物件,讓鄉親們看花了眼。

挂在衣架上的,六條的确良的連衣裙更是讓小姑娘們豔羨不已。什麽時候,她們也能擁有一件的确良的衣裳啊。

現在還有不少來自海城的玩意兒,羅家寶托她娘給寄來的。

有百年老字號的雪花膏,五顏六色的大白兔奶糖,包裝精致的麥乳精.....

鄉親們看得目瞪口呆。

知青們還集資送了闫思晴一塊手表。小巧精致,又讓大家夥開足了眼。

看到衆人羨慕的目光,知青們也覺得與有榮焉,紛紛挺直了胸膛。

“阿晴的嫁妝可是十裏八村頭一份啊,活了半輩子好多東西我都是第一次看到。”李愛黨婆娘感嘆道。當年她閨女結婚,她不過陪嫁了兩身棉布衣裳,幾套被子,幾只櫃子就算出挑的了。

此刻,才算見識了什麽叫豐厚的嫁妝。

老蔡嬸也很開心有這麽多人來給阿晴送嫁,把壓箱底的茶葉和白糖都拿出來了,給衆人泡水喝。

“今天鄉親們都來了,我替阿晴謝謝你們了啊。大家夥該吃吃,該喝喝,別客氣。”

“好嘞,我才不跟你客氣。”李愛黨婆娘抓起一把瓜子笑着道。

參觀完嫁妝,年長的鄉親唠起了嗑,年輕的女孩子們圍着闫思晴說笑。

“阿晴你好有錢啊,那雪花膏我還是第一次見。”不愧是城裏來的姑娘,竟然能置辦這麽多東西。

嫁妝是一個女人的臉面,嫁妝越豐厚,到了婆家才越有底氣。

只是想想那混不吝的餘春香......

攤上個這樣的惡婆婆,阿晴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嗯,她有錢?闫思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哪裏有錢嘛,從海城出發時除了幾件衣裳啥都沒帶。

滿院子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男人給她準備的。人家說了,別人有的,也必須讓她有。

上輩子餘春香就不同意二人婚事,沒少鬧幺蛾子,顧況依然頂着巨大壓力給了她一個隆重的婚禮。

更何況這輩子兩人早早心意相通,顧況也沒有因為野山豬事件掏空積蓄。

要不是她攔着,男人差點兒把供銷社搬空。

闫思晴其實不是很在乎這些了。

只是農村愛嚼舌頭的人多,她要是一無所有的出嫁,指不定被那些人怎麽編排呢。

秉持着多一件事不如少一件事的原則,闫思晴才由着男人買了這麽多物件。

“快晌午了,送聘禮的人怎麽還沒到啊?”羅家寶拽着闫思晴的胳膊小聲嘀咕道。顧隊啊顧隊啊,你可千萬不要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啊。

要是敢辜負阿晴,她一定不會放過他。前幾天曹青苗鬧事時她不在,不然一定讓那壞女人吃不了兜着走。

好不要臉啊,光天化日之下搶人家男人。不過聽說那女人也沒落得好,成了他們村裏的大笑話。

差點兒被他們村支部書記拉去屁兜呢。

“你們還不知道吧,前兩天劉二瘸子讓媒人去曹家提親了,可惜被宋秋菊打了出來。”有知青小聲嘀咕道。

“去去,哪壺不開提哪壺,阿晴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幹啥。不過,發生了那樣的事,曹青苗不嫁劉二還能嫁誰啊。”

“嘿嘿,她活該,誰讓她算計人家男人呢。對了,咋顧隊還沒來?不會被哪個不要臉的臭女人纏住了吧?”陳春利左右張望。

“聽虎頭說,阿況要去縣裏置辦聘禮。”李愛黨婆娘笑着道,“咱們多等一會兒。”

啊,去縣裏置辦聘禮?鄉親們頓時來了興趣,也不知道他們隊長會買啥。

就在衆人緊張又期待的時候,顧況終于帶着人來了。

他走在最前面,一到便指揮身後的虎頭趙生財等人把手裏的扁擔放下。

很快,一溜十二筐的聘禮整整齊齊擺放在鄉親們眼前。

顧況今日似是特意打扮過,白色的襯衫整整齊齊,軍綠色的皮鞋幹幹淨淨。

“老蔡叔,老蔡嬸,我沒來晚吧。”他笑着跟蔡家夫妻打招呼。

“沒有沒有。”老蔡嬸笑的合不攏嘴。

“咋沒來晚,我們阿晴都等得冒汗啦。”羅家寶嬌嗔道。

闫思晴斜昵她一眼,關鍵時刻給她洩氣是吧,趁人不注意,悄悄掐住她胳膊。

“阿晴,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你是太陽曬,才冒汗的”羅家寶嬉皮笑臉道。

鄉親們也跟着樂呵呵笑起來,都還是孩子啊。

顧況笑眯眯看着特意化了淡妝,身着一身紅色連衣裙的未婚妻,阿晴美麗的讓他舍不得挪開眼。

“別看了,再看把阿晴看羞了。顧況,快給大家說說你準備了什麽好東西。聘禮要是不好,我可不同意阿晴出嫁。”老蔡嬸笑罵道。

“對啊,對啊,隊長,快讓我們瞅瞅呗。”

在衆人的不斷催促下,顧況慢慢上前依次掀起十二擡柳條筐上覆蓋的紅色蓋簾。

前五擡分別是稻、黍、稷、麥、菽--象征五谷豐登。

在桃花山,哪家小夥子給大姑娘下聘都少不了這些。只是鄉親們大部分都窮,一般只準備幾斤意思意思。

不像顧隊,手筆這麽大。一筐得二十多斤吧。

中間三擡--五斤牛肉,五斤豬肉,五斤羊肉。

哇,普通人家不過兩三斤肉意思下,顧隊竟然送來十五斤,得不老少錢吧。

不過這些好歹也在衆人預期範圍之內。顧況畢竟從十幾歲開始便跟着出河工,這麽多年多少應該攢下了一些錢。

多給幾斤肉算什麽事。

桃花山的河工最累,為了提高效率采用的是軍事化管理。不過山裏窮,出工時社員住的是透風的草棚子,吃的是玉米面餅子。

條件太艱苦了。

因此但凡餓不死,沒人想去。隊裏便想了個法子,用抓阄的方式,抓上阄的人哭爹喊娘。

顧況懶得聽他們叫喚。自從上任後河工這攤子活便由抓阄制改為了自願制,同時提高了河工的待遇。

為了吸引更多社員參加,甚至采用當場結算糧食和工資的方式。情況才有所改善,不過鑒于這活計實在累,報名的還是不多罷了。

都知道活累,可是顧況從16歲開始沒有一年不參加。

知青們才來的時候知曉此事後很好奇,咋不用挖土機?用人挑土多累啊。摸摸前陣子因為往山上挑牛糞還在酸疼的肩膀,知青們實在不解。

社員們皺眉,挖土機是啥玩意。

記得當時闫思晴還嘲笑他們,咋不問問隋炀帝,當初他為啥不用挖土機挖大運河啊,是不願意嗎?

以為這裏是海城呢。

別說整個鄉鎮,估計全縣都找不出一臺挖掘機來。

參加了這麽多年河工,顧況才有能力置辦下這樣一份聘禮吧。

不過看虎頭幾人擠眉弄眼的樣子,顯然後四擡才是重頭戲,會是什麽呢?不說鄉親們,連知青們都屏住了呼吸。

顧況緩緩掀開最後幾筐的簾子。

衆人愣住--四個筐子只放了幾個卡片,這是啥意思?

還好有那膽子大的直接上前撿起了卡片,念出了上面的字:

“女士自行車,收音機,手提包,圍棋。”

衆人沸騰!

天啊,顧況準備的聘禮果然跟他們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自行車前邊還有個筐呢,以後出門是不是還能把包塞進去。”尾部還有個車燈,不像他們見的二八大杠,光禿禿的一個車。

看着鄉親們豔羨的目光,闫思晴也很開心。

她什麽好東西沒見過。

外公活着時,馮家富貴滔天。六十年代家裏便有鋼琴,電話,冰箱......

住的是別墅,出入是汽車。

可是她知道,眼前這些算不上特別貴重的東西卻是男人滿滿的心意。

心意物價。

年輕的姑娘們征得同意後,排隊騎起自行車來,院子裏一片歡聲笑語。

*

今天是顧況送聘的日子,顧家人卻一個都沒有出面。鄉親們憤怒的同時,又隐隐有幾分擔憂,餘春香不會再鬧幺蛾子吧。

闫思晴嫁過去後,日子會不會難過。哎,想他們大隊長這般出衆的人,竟然攤上個那樣的娘。

歹竹也能出好筍?該不會顧況不是餘春香這女人親生的吧,咋就這麽看不上兒子好呢。

誰說顧家沒人來呢?王月英趁人不注意爬上牆頭來看了看大伯哥送來什麽聘禮。

看完心裏更堵了。

她當年結婚時候,顧家可沒給她準備這麽多東西。

都是顧家媳婦,為啥闫思晴有這麽多?憑啥啊。顧家可沒有分家呢,大伯哥送來的這些東西按說也應該有她一份。

王月英回去添油加醋一翻說,把餘春香氣得渾身哆嗦。小兔崽子瞞着她攢了這麽多錢呢。

當初千不該萬不該答應出河工的錢讓他自己留着。

餘春香雖然沒有多聰明,但深知只要闫思晴進了門,老大不會再對她言聽計從不說,這個家恐怕都得落到賤丫頭手裏。

沒進門就敢打她,真讓老大娶了她,還有她老人家的活路麽。

就算被老頭子打得渾身是傷,餘春香也不準備妥協。

老三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看老四媳婦蠢蠢欲動的模樣,餘春香冷笑一聲,“你有什麽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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