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闫思晴和顧況二人不是吝啬的, 禮畢便将糧食和糖果等分發給了鄉親們。
衆人很不好意思,他們空手來觀禮,怎麽能收倆孩子的東西呢。
況且他們結婚以後居家過日子, 用錢的東西多了去了。
闫思晴笑眯眯道, “大家不要推辭了,你們今天能來見證我和顧況的喜事, 我們已經很感激。這些點兒東西不成敬意, 各位叔叔大娘趕緊收下吧。”
老蔡嬸也幫着勸道,“對, 鄉親們也跟着沾沾喜氣,倆孩子一路走來也不容易。趕緊收下吧,天色也不早了。千萬記得啊, 後天一大早記得來喝倆孩子的喜酒, 婚禮舉辦的地方就在隊部前的場壩。”
衆人這才不好意思的把糧食和糖果分了分, 豬肉是堅決不肯拿,讓留着後日的婚禮上用。
牆頭上去而複返的王月英正好看到這一幕。
娘的,散財童子啊。
百十來斤糧食大伯哥不說帶回家, 就這麽分了出去?
又不欠誰,憑啥。
問過她的意見了麽?顧家可還沒分家呢,這些東西由不得他做主。
就算是他自己買的如何。
王月英想沖出去阻止, 又怕犯了衆怒,只得咽下不滿回去和婆婆商量。
*
“你大哥聘禮裏的糧食全都給了別人?”餘春香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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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英大力的點點頭, “是啊, 還有不少糖呢。大白兔的奶糖,聽說是那羅家寶, 就是長得最胖最醜的那個,她媽從海城寄過來來的。”
說道這裏, 她的眼圈都紅了,城裏來的糖呢。
餘春香氣得咬牙切齒,小雜種和賤丫頭真要氣死她。
王月英小心翼翼瞅着她的臉色,慢吞吞道,“娘,我說的那個法子要不你試試?”成了能把大哥婚事攪和散,不成有江彩鳳搞事在先,也不能她拿她怎麽樣。
闫思晴:嗯?真當她吃素的。不過忙着準備婚禮,沒騰出手來收拾拿姓江的。敢給她男人塞女人,活得不耐煩了。
經過王月英一番添油加醋的勸說,餘春香終于下定決心,準備最後一搏。
“我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小雜種娶賤丫頭的。”她發狠道。
*
早晨,闫思晴從老蔡家的裏屋裏醒來。明天,她就要從這裏出嫁。
知道她愛幹淨,在她住進來之前,老蔡還特意取出了準備給兒子結婚用的新被褥。
只是由于兒子海娃說話結巴,性子又有點兒執拗,俗稱愣頭青,年紀不小了還是單身。
以往人家提起桃花溝,都說這村裏有光棍,一個誰都瞧不上,想娶個天仙。另一個也是誰都瞧不上,村裏的傻姑都不願嫁。
哎~顧況雖然不是她兒子,但他能找到意中人,老蔡嬸比誰都激動。
“丫頭,醒了?起來吃飯,我給你煮了倆雞蛋,還烙了兩角餡餅,白面的。”老蔡嬸笑眯眯的望着土炕上的女孩子。
紅撲撲的臉蛋,睫毛又黑又長,鼻梁高高的,咋看咋好看。
甚至,還有幾分眼熟。丫頭到底像誰呢。
“幹嘛這麽破費,我吃個紅薯就行。不年不節的,吃啥白面呀。”闫思晴嬌嗔道。
老蔡嬸家裏什麽情況,她還不知道?一年到頭勉強混個肚飽,不然海娃哥也不至于這麽大年紀還娶不上媳婦。
“明天就要做新娘子了,今天要吃好點。”老蔡嬸不以為意,“你太瘦了,以後要多吃點兒。”
“我吃的不少......”
二人正在說笑,海娃突然跑了進來,“不好...不好了,出,出事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老蔡嬸皺眉,“慢慢說,出什麽事了。”老天爺,阿晴明天要出嫁,這節骨眼可千萬別再出亂子。
“阿晴的...婆婆,阿況...娘,打水時摔倒了,腦袋磕在了井邊。”海娃滿臉焦急的說道。
嗯?餘春香今年才五十多,壯實的很,咋會突然摔倒,時間又這麽巧合。
不由得不讓人懷疑。
老蔡嬸一臉凝重,“阿晴,我估計這事又是沖你倆來的。”老妖婆到底準備鬧騰到什麽時候。
一天一出,不消停。
越想越生氣,她快速起身跑廚房裏取來菜刀就要找餘春香去算賬,“我能不死她。”誰不讓她阿晴好過,她就不讓誰好過。
“蔡嬸蔡嬸,你停下。”闫思晴趕緊放下手中的雞蛋大聲喊道,“海娃哥,快攔住你娘。蔡叔呢,蔡叔去哪兒了?”
“娘,娘,你拿錯了...拿擀面杖幹嘛,要拿...也得拿菜刀啊。”海娃吭吭哧哧的說道,“我跟你...一起,一起去教訓老妖婆。”
她娘說了,要把阿晴當親妹妹看,要保護阿晴。
闫思晴撫額,這娘倆啊。
眼看她要從炕頭上下來,老蔡嬸急忙喝止道,“你在家裏等着,你不要去。”不能讓餘春香得逞。
闫思晴趕緊穿上鞋,上前拽住老蔡嬸的胳膊淡淡道,“躲不過的。”
老蔡嬸氣得渾身哆嗦淚流滿面,哽咽道,“明天就要辦婚禮了,今天還鬧。阿況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老東西是半點人不做啊。”
阿晴不就打了她一巴掌。
不該打?明明知道人家母親去世的早,故意當着那麽多鄉親辱罵孩子母親。
打死她都應該。
“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闫思晴輕柔的擦去她滿臉的淚水,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老蔡嬸見她執意要去,便沒有繼續阻攔,“我倒要看看她今天葫蘆裏又要賣什麽藥。”
“海娃哥,麻煩你去一趟趙守財大叔家,讓他趕緊到顧家來。”闫思晴突然想起來了什麽。
海娃點點頭,立馬轉身跑了。
*
二人到顧家時,院子裏已經站滿了人。衆人看到她到來,立馬給她讓開一條路。
“哎,阿晴,你也來了。”鄉親們嘆息。事咋就那麽寸呢,兒子明天要辦婚禮,當娘的突然摔了一跤。
也不知道傷的如何,王月英一直拿床單擋着不給人看,說是怕見風。
“顧況呢。”老蔡嬸四周看了看,沒看到人。
虎頭婆娘主動說道,“顧隊帶着我家男人還有生財幾個人去隔壁借桌子了。”
明天婚禮,桃花溝全體鄉親肯定都要參加,怕桌椅板凳不夠。
老蔡嬸冷笑,餘春香這是特意撿着兒子不在找茬?她推開人群大步走到堂屋前的陽臺上,到要看看老妖婆摔成了啥樣。
餘春香坐在陽臺的椅子上,王月英站在她跟前豎起一道床單,不見顧家其他人。
老蔡嬸繞過床單後看了看老女人的傷勢,愣住。
嗯?
只見餘春香額頭上全是血,紅色的鮮血順着臉頰兩側慢慢流下來,瞧上去十分滲人。
此時她正眯着眼睛,不知道在小聲嘀咕啥。對老蔡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
為了阻止阿晴進門,餘春香這是下了血本?老蔡嬸擰緊了眉頭
“大家夥快讓讓,先生來了。”正在這時,王月英指着大門口突然大喊道。
先生?對這名字鄉親們倒不陌生。
只是......
一個拄着拐杖帶着墨鏡的中年男子緩緩走了進來。
“先生,您快來給我家婆婆看看,她到底怎麽了。早晨我婆婆去打水,說要把家裏好好打掃打掃,明天我大伯哥結婚。”王月英扔掉床單急切的說道,“誰知道不小心摔了一跤。醒來後就一直說胡話。”
這時,衆人也都看到了餘春香的模樣。吼,滿臉都是血啊,摔得這麽厲害?莫非不是裝的?總不會有人為了阻止兒子結婚,拿自己命開玩笑吧。
鄉親們跟老蔡嬸一樣愣在原地。
瞎眼的算命先生從手中拿出帕子,墊在餘春香胳膊上開始診脈。
“趙守財呢?”一個瞎子,能治得了外傷?李愛黨不悅道。
誰請來的這玩意兒,瞎胡鬧呢。
“守財叔去縣裏學習了,昨天去的,今天下午估計才能回來。”另一位鄉親無奈道。
闫思晴心裏冷笑,多麽會選時候。
即便看到了餘春香滿臉的鮮血,她怎麽就不信呢。這種好吃懶做貪生怕死的人,舍得拿命開玩笑?
一定有什麽陰謀,是她還沒發現的。只是事發太突然,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赤腳醫生不在,餘春香受傷又嚴重,鄉親們也不敢貿然攆走瞎眼算命的。
“先生,先生,我婆婆怎麽樣?”王月英急巴巴的問道,“她老人家剛才一直在說胡話。”
說到這裏,她聲音小了很多。
算命的皺眉,“你婆婆說了什麽,如實招來。”
“我婆婆說有人要找她索命,要害她。”王月英小心翼翼道。
聞言,鄉親們嗤之以鼻。誰害她?老貨不找別人麻煩就不錯了。
瞎眼男人舉起手指頭掐算了片刻,沉聲道,“你們家最近是不是要添丁進口?”
王月英看了人群裏的闫思晴一眼,面色僵硬道,“您怎麽知道的,明天我大伯哥娶媳婦。新娘子是外來的。”
到了這裏,闫思晴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原來在這裏等着她呢。
只見瞎眼男人又舉起食指和拇指裝模作樣的算了算,冷冷道,“要進門的媳婦和你婆婆八字不合啊。新娘子命太硬,會克你婆婆。”
“對對,自從我家老大要娶那小丫頭,我晚上便一直不敢睡。總是有個青面獠牙的玩意兒出現在我夢裏,似乎要把我老婆子一口吃下去。”餘春香不知道什麽時候清醒了過來,滿臉懇求的望着瞎眼男人。
“求您老人家救救我吧,我還倆閨女沒出嫁,我不能死啊。”
“老貨,當自己細皮嫩肉呢,誰要吃你?”李愛黨厲色道。破四舊白破了,還有人在搞封建迷信呢。
鄉親們哈哈大笑。
算命的卻像沒聽到般,嘆了口氣道,“你要不想死,那就只能讓你兒子換個媳婦啊。我觀你額頭發青,要是你兒子執意娶外來的女人,你恐怕有血光之災啊。那個女人跟你八字相克,有她在的地方,你就不要想有好日子過。”
嗯?闫思晴對比了一下餘春香兩輩子,想了想還挺有道理的。
可不是嘛,自從她出現,顧況不想繼續當牛做馬,可不老妖婆沒好日子過了。
只是像李愛黨預料的般,雖然經過了破四舊的洗禮,農村裏還是少不了迷信的人。
尤其年紀大的。
聽完瞎眼男人的話,臉上都有幾分不安。
“先生,你不知道啊,我婆婆原來特別好的一個人,待人和善,在村裏人緣很好。自從我大伯哥沒跟家裏商量便跟那個女人領證,我婆婆突然就像變了個人,還做了不少容易引起鄉親們誤會的事。實際上,我婆婆心地很善良,連只雞都不敢殺。”王月英煞有其事的說道。
瞎眼男人點點頭,“就是因為她倆八字相克,你婆婆只要看到她,就覺得不舒服。人一舒服舒服,就容易犯渾啊。”
“對,對,您說的對啊。好多事我明明不想那樣做,好多話也不是我想說,就跟誰附身了一樣。”餘春香替自己辯解道。
轉身滿臉讨好的望着鄉親們,“過去這段時間我有哪裏做得不好的地方,鄉親們擔待啊。”
闫思晴冷笑,“改天我若殺了人,是不是也可以說被誰附身,不是我本意,大家都要原諒我?”
鄉親們又哈哈大笑起來,還真是這個理,不安的氣氛淡去不少。
“先生,我大伯哥可喜歡這女人了。除了不讓他倆結婚,還有其它法子沒。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婆婆去死啊。”王月英狠狠瞪了闫思晴一眼,扭頭憂心忡忡的問道。
“哪裏還有其它法子哦。”瞎眼男人搖搖頭。
闫思晴嗤之以鼻。
顧家為了拆散她和顧況真是不遺餘力啊。上輩子餘春香為了阻止她進門,便沒少撒潑打滾找事。
那時她沒心沒肺的很,每次都像個旁觀者一樣,看得津津有味。
如今想來卻有幾分心疼。
上輩子男人為了把她娶回家,到底費了多少心思,頂住了多大的壓力。
結果呢,結婚沒多久她就跑了,讓男人淪為十裏八村的笑話。
很明顯,眼下的局面又是顧家人給他們設的一個局。
這一次,男人不在,她不能慌,要自己破局。
餘春香賭的就是鄉親們的迷信心理,盡管經過破四舊,在這種事上依然有不少人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算命的說她和餘春香八字相克,餘春香又摔成了這個鬼樣子,滿臉的鮮血騙不了人。
嗯?血真不能騙人嗎?
闫思晴突然想起件事,那天曹青苗小腿磕在椅子上,故意誤導衆人......
她上前仔細的盯着餘春香的額頭觀察。
餘春香不客氣的瞪她,“你看我做什麽,生怕我死的不夠快?我就說你小丫頭克我,自從你來了我們村插隊,我顧家日子就沒順當我。”
哦哦,闫思晴不在意的點點頭,繼續盯着她臉上的血研究。這顏色瞧上去也忒鮮豔了吧。
人血應該是暗紅色。
闫思晴沉思。
王月英試圖把她推下臺階,被老蔡嬸一把甩開了,“為啥不讓人看,心裏有鬼?”
王月英氣結。
片刻後,闫思晴拍了拍手,似笑非笑的望着餘春香,“你是把人誰家雞給宰了?剛才不是還說心地善良,不敢殺雞麽。”
據她所知,顧家并沒有養雞。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我為什麽要宰人家雞。”餘春香慌亂道。
“丫頭,你啥意思?”老蔡嬸也不解。
闫思晴也不賣關子指指餘春香臉上的血,譏諷道,“雞血,不知道偷的誰家雞。”
啊,竟然是雞血?鄉親們憤怒的盯着椅子上的餘春香,差點兒又被她耍了。
老貨咋這麽能折騰。
剛才看她滿臉血,他們還有幾分同情呢。
“餘春香,你就打量老族長生病,可勁鬧騰吧。”李愛黨氣急敗壞的說道。顧家男人呢,顧根生呢,為何關鍵時刻總不在。
難不成他們對顧況的婚事也有意見?
“胡說八道,我明明磕在了井邊,好多人都看到了。”餘春香梗着脖子道。
“姓餘的,你家明明有井,為啥跑胡同裏來打水?故意摔給人看的吧。來找你索命的是被你宰掉的那只□□,趕緊把你滿臉血擦掉,不要繼續吓唬人了,沒用。”老蔡嬸輕蔑的說道。
桃花溝村子裏有三口公用的井,供鄉親們平時使用。
顧況有錢後,特意給家裏修了一口,方便家裏人用水。
“你,我願去哪裏打就去哪裏打,你管得着?再說了你有啥證據證明老娘額頭上的血是雞血?你個丫頭片子分得清,還是你個老婆子分得清?我額頭上的血就是摔的,就是賤丫頭克我。”餘春香才不會輕易認輸。
“她們分不清,我總能分清吧?”話音剛落,背着藥箱的趙守財便出現在院子裏,他氣喘籲籲的說道。
“守財叔,你不是下午才回來麽?”有人問。
趙守財冷哼一聲,小聲嘀咕道,“不能提前回來啊。”老蔡家的臭小子力氣真大。硬生生把他從半路背着跑了回來,讓他差點以為老蔡要不行了。
原來是餘春香又在作妖啊。
趙守財上前想從餘春香額頭上取點兒血看看,餘春香卻死活不肯讓他碰。
“男女授受不親,我男人不在,你離我遠點兒。避嫌,懂?”她理直氣壯道。
哈哈,鄉親們又忍不住大笑起來。兩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需要避嫌?餘春香明顯這是心理有鬼啊。
趙守財被氣樂了,舉起的棉簽是收回也不是繼續也不是。
“餘春香,你還我家的雞。”突然,一道尖利的嗓音打斷了大家的笑聲。
原來是顧家斜對門的鄰居張秀紅來了。
“什麽你家的雞,跟我有啥關系。”餘春香不屑的說道,心理卻有幾分心虛。
她狠狠瞪了王月英,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腦子沒驢踢吧。捉誰家的雞不成,你逮張秀紅家的?
“對啊對啊,你有啥證據說我們捉了你家雞?”王月英磕磕巴巴的說道。她明明去村外捉的。
不會就這麽湊巧吧?
張秀紅卻是個混不吝,管你有沒有證據,上來就要打人。
餘春香立刻彈跳開來,躲過了張秀紅的第一波進攻。
鄉親們看着她矯健的步伐,愕然。剛才不是還半死不活?
趙守財冷笑,收起藥箱,“得,不用我看了。”
衆人哪裏還有不明白咋回事的,紛紛鄙夷的望着和張秀紅扭打在一起的餘春香。
天啊,誰攤上這樣的婆婆真是倒八輩子大黴。
闫思晴卻不以為然。怕什麽,明天結婚,婚後三天之內分家。
遠離老妖婆,保平安。
至于顧家這倆上竄下跳的侯,過陣子再收拾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