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在老爺爺老奶奶家休整了兩日,抵達拉斐爾星的第三天,熱鬧的一大家出發進神聖森林。
鳳凰此前所言,要帶垂耳兔小姐弟虔誠參見的那個“它”,就位于森林的中心。
這兒是紀攸的誕生地,在他命中注定的人類飼養員從天而降之前,他本以為自己一生的使命就是留在這裏守護森林。
有小神禽坐鎮,豺狼虎豹自然不會靠近,安全問題不用擔心。
但森林裏沒多少平坦的路,盡管岑尋枝的輪椅是經過改造的加強款、號稱可以适應各種地形,出發前大家還是有點兒擔心,建議他留在老兩口家,等他們的捷報。
岑尋枝當然拒絕了。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拖累,更不可能缺席小崽子如此重要的場合。
裴桉已經提前安排好了飛梭,先從上空飛到森林中心附近,下降後再換沖鋒車。
反正有紀攸在,不會找不着方向。
鳳凰一進入森林邊界,就恢複了鳥兒形态的原身,據他所言,這樣可以更好地感知大地的脈動、自然的呼吸。
變回小鳥之後,他只能叽叽啾啾。
其實他是可以通過靈力讓別人感知到自己的發言的,但小鳳凰更希望小兔子能當他的翻譯官。
于是,平時人類形态的紀攸總把小於抱坐在腿上,現在輪到小兔兔把小鳥抱在懷裏了。
小於個頭小小的,而沒有縮到最迷你的形态的鳳凰則有個三四十厘米高,雖然沒什麽重量、仍然像一片羽毛那樣輕,但小兔兔抱他,就像抱一只大號的玩偶。
崽崽很喜歡擁抱,無論是被抱着,還是這樣難得可以把別人抱緊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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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蹭了蹭小鳳凰的頭頂。
鳥兒的羽冠繁複驚豔,紀攸發現了小於的動作,故意晃了晃腦袋,灑下金燦燦的羽粉。
這些羽粉并不會化作實體黏在皮膚和衣服上,而是在接觸到小兔兔的瞬間化作一道流光。
成百上千的光點降下來,如同碎星。
小於看呆了,小手撲棱撲棱去抓那些金色的光。
最喜歡幼崽的小鳳凰彎着眼睛叽叽啾啾笑起來。
神聖森林僅有邊緣有點兒信號,越靠近腹地越是紊亂,全得靠鳳凰引路。
這裏是他的家,他對一切如數家珍、了若指掌。
飛梭上裝載的地圖已經不能用了,必須依靠啾啾導航。
但啾啾導航,還得靠兔兔翻譯才行。
“嗯……總體航線是對的。”
“再、再往西……23.5°!”
“不要調頭……”
成年人的用語是很複雜的,尤其是在描繪地理位置上。
崽崽照葫蘆畫瓢傳遞給掌握飛梭的萬能的(連這也會)的機器人管家,講得舌頭都打結。
他不僅要把啾言啾語翻譯成人類們能聽懂的語言,反過來也是同樣。
小幼崽雖然兩種語言都能無障礙聽懂,可是當傳聲筒還是有些困難,快被他們繞暈了。
看來,小翻譯官的活兒也不好幹呢。
但既然小鳥朋友認為他是很聰明的小兔子,能夠勝任這份工作,那麽崽崽就一定能把它做好。
最開始的磕碰和混亂過去,越往後,小兔子的翻譯越流暢,基本已經能不打頓進行兩方傳達了。
這回來,小於還帶上了栽着絨絨草幼苗的玻璃瓶。
但在飛梭上他要抱着小鳥朋友,玻璃瓶只好拜托姐姐。
雖然都是小垂耳兔,但小兔子和小兔子也是不一樣的,尤其是小姑娘并不能聽見植物說話,和普通人沒什麽差別。
幼苗們眼巴巴地看着另一邊的小主人,三番四次伸出嫩芽敲一敲玻璃瓶,試圖獲得小於的注意力。
可惜到處聲音太嘈雜,它們的哭唧唧完全被忽略了。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絨絨草幼苗們悲傷地睡着了,目的地終于到達。
飛梭不能飛到“它”的正上空,必須提前降落。
但從這個位置,已經看得見“它”的模樣了。
——那是一棵樹。
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木,高度遠超森林其他植株,像一柄直插雲霄的利劍。
密密匝匝的葉片、經絡、根系全都是純銀質地,偶爾有風吹過,拂起一樹熠熠生輝。
萬千光點墜落,如星如雨。
古籍有言,神物鳳鳥非醴泉而不飲,非梧桐而不栖——這也的确是一棵梧桐樹。
這棵樹的周圍沒有任何動物、包括渺小的昆蟲,仿佛以樹幹為圓心,根莖為半徑,劃分出了一個全然不同的結界,非請勿入。
這棵恢弘神秘、滋養出整座森林、甚至整顆星球的聖梧桐,便是鳳凰帶他們來拜見的聖物。
飛梭停在距離聖物一公裏之外的湖邊,為了不吓到小動物,KFC打開了它的反射塗層,頓時飛梭的外殼映上花花草草藍天白雲,乍一看已然隐形,融入自然中。
若是城市裏的一公裏,并不難走,但是放在沒有人類踏足過的森林中,這實在是截頗為困難的距離,尤其他們的隊伍中還有兩個小小孩,和行動不便的岑尋枝。
弗拉夏和休斯負責分別負責抱垂耳兔小姐弟,岑尋枝的輪椅先調節到野外模式,增加輪子的抓地和防颠簸能力;如果後面還是不行,就得和孩子們一樣需要他人幫助。
理論上,這個後援肯定是由KFC來擔任的。
但沉默至今的另一個人忽然冒出來:“我來吧。”
被嫌棄的、任性的議長先生得知他們今日要出發,清晨便從鎮上趕過來,死皮賴臉地跟上了飛梭。
飛梭上的位置是固定的,沒有多餘的給他。
他也不在乎,個高腿長的一人蜷在角落裏,随便找了個把手穩住自己,以防被甩出去。
接下來,無論是小於的翻譯,還是其他人談論的各種事,邊臨松都沒能參與上。
或者說是所有人默契一致地無視了他,完全把他當空氣。
邊臨松還是不在意,大部分時間閉目養神,睜開眼就是看着岑尋枝,仿佛整個世界凝縮在這一人的身影上。
當然,岑尋枝從頭到尾連個眼神都欠奉。
此刻衆人瞥了眼邊臨松,沒說話。
這事兒,還得當事人決定。
岑尋枝還是沒理他,沖最前面帶路的鳳凰擡了擡下巴:“出發吧。”
其他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率先離開,留岑尋枝、KFC和邊臨松在最後面。
岑尋枝敲了敲扶手:“別耽誤時間。”
今天是來給小兔崽子們解決問題的,不是在這兒拉扯家常的,沒那麽多閑工夫糾結誰推輪椅這種微不足道的事兒。
邊臨松搶先KFC一步,争奪了推輪椅權。
機器人猶豫地看向岑尋枝,若主人有半點臉色不虞,他的鋼筋鐵骨可以立即一拳打飛另一個人類。
但岑尋枝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KFC像個老舊的機器人那樣遲緩地眨了眨眼,就在這踯躅的幾秒鐘,邊臨松已經推着岑尋枝向前走了。
在這一刻,KFC深刻理解了吉尼小先生的習慣性動作——他也好想撓撓頭啊!
小於趴在fufu哥哥懷裏,一會兒回頭看看,很不放心mama,或者說不放心現在在一塊的papa和mama。
最近幾次接觸下來,Mama對papa的态度有所改變。
這一點不僅是小於,連KFC也感覺到了。
如果說以前是對這個人的存在感到厭惡,那麽現在仿佛已經完全當他不存在了。
不管對方做什麽都勾動不起自己一絲一毫的情緒波瀾。
從前的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從前的貪嗔癡念,都無所謂了。
在KFC的思維裏,這應該是好事,代表主人真真正正放下了曾經歷過的傷疤和痛苦。
可是小孩子不這麽覺得。
在他看來,mama一點都不開心。
幼崽有一些特別的能力,比如和植物溝通,比如讓病恹恹的絨絨草好起來,比如治愈監護人受損的精神力。
也比如,極為敏銳地感知到親近之人的情緒變化。
除了自己撒嬌的時候,mama還能有丁點兒笑顏,大多數時候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這裏,周遭發生了任何事都與他無關。
他撇去了自己的愛恨,撇去了七情六欲,世界被抽成真空。
這讓崽崽很難過。
他希望mama開心起來,除了自己,應該還有一個人可以讓mama開心起來。
幼崽還小,可也隐約明白了,人和人的感情是不同的。
他和mama之間是一種,但mama是不是還可以有另一種?
就像……嗯,就像梁叔叔和程阿姨那樣。
雖然沒有人跟崽崽透露過,但崽崽是很聰明的小兔子喔!
他希望有一天,mama也可以有那樣的,名為伴侶,或者愛人的存在。
以前他認為papa會是這樣的人,因為在商業街第一次見到papa時,後者高高帥帥,還對他很好,怎麽看都是夢中情爹。
後來他才發現,papa和mama竟然認識——崽崽可是聽過“命中注定”這個詞呢!
他希望mama能當自己的mama,這個已經實現了;然後又希望papa可以做自己的papa,看起來好像也不遙遠。
他們都很喜歡他。被愛的時候,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兔子。
唯有盼着mama和papa成為伴侶這一願望,似乎很難很難。
小幼崽抱着哥哥的脖子,一眨不眨盯着推着輪椅的papa和坐在輪椅上的mama,大人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包括眼神上的。
Papa一直想多接觸mama。
可是為什麽靠近了,他也沒有開心?
Papa低頭看着mama,眼神是溫柔的,卻也那麽難過。
小孩子的思維是很單純的。
如果mama和papa相見的時候,兩個人都不開心,小於想,那麽是不是不要再見,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