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試

第八章殿試

那晚謝譽借宿在了溫謙的行宮,反正興慶帝也已經知道了,誰敢再多說些什麽。

接下來的日子,謝譽身負殿試繁雜諸事與都察院的一應公務,夙夜不懈,便也沒再見過溫謙。

四月初三,天将大亮,謝譽便起身了。因今日是此輪科舉的殿試之日,讀卷官和殿試監官也都一同起了大早,前往奉天殿東偏殿等候。

謝譽剛至奉天殿後門,便看到了溫謙。他一身朝服,整個人被朝陽鍍了光,勾出硬挺的鼻子和挺拔健康的身軀。

“謝大人早啊。”溫謙見他走來,上前打招呼道。

他似乎是在陽光下站了很久了。靠近的時候,謝譽在宮牆的陰影下,似乎有種也被陽光暖到的錯覺。

“少将軍。”謝譽拱手道,“今日諸事繁雜,若将軍找謝某有事,還請等殿試結束之後。”

溫謙悠悠地說,“那還請謝大人屆時等我片刻。”

“…好。”謝譽應着,心覺自己真是多餘寒暄那一句。

二人一前一後進入了東偏殿。殿試之日儀式隆重,裏面除了興慶帝欽點的讀卷官、殿試監官,還有一應禮部官員。禮部員外郎蕭若天也在,見到溫謙進來,吹胡子瞪眼睛地往他們這個方向剜了一眼,謝譽覺得莫名其妙,既不是針對自己,那便是身旁這位了。

謝譽微微偏着眼睛看向溫謙,正巧他也轉過頭看自己,露出一個頗為無奈的笑。

謝譽連忙收起目光,聽到溫謙說,“我不就上次在楚國公府說了句不認識他,他至于現見我跟見鬼一樣嗎?”

真是冥頑不靈。謝譽如此想着,自己都沒察覺到唇角上揚。[br]

殿試開始之前,禮部各位官員會引導考生們至奉天殿,并讓其分列于丹墀的東、西兩側,面朝北方站立。至此,文武百官也會按常儀穿戴侍立。興慶帝身着常服禦殿位居高座,至吉時,鴻胪寺官行禮請天子升殿,鳴鞭示意百官及考生行叩頭禮。

策題由侍官傳送至策題案上,再由執事官将策案搬置于奉天殿的中間通道。

謝譽在既定的位置立身,只等殿試結束後随霍翰林前往崇華殿閱卷。

監官們站在禦座下側。謝譽掃了一眼,恰巧看到溫謙往文官這邊看來。

目光相彙的那一刻,奉天殿筆墨紙硯的聲音都成了撩撥起心弦的和鳴。溫謙的眼睛是明亮的,帶着年少氣盛的潇灑恣意,目之所及,仿佛可以将熾熱的朝氣帶給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奉天殿內,興慶帝起身,一一走過進士的木桌,緩慢的步履之聲掩蓋住謝譽的心如擂鼓。

明明是最為莊重嚴肅的場合,為什麽他會不由自主地陷入流緒微夢?

謝譽不明白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相比于幼時耍小聰明得到了點心、少年時輕而易舉便得逞了惡作劇,更像是被夫子抓包了偷工減料的功課,慌亂之中只能連忙轉頭遮掩住目光。

太逾矩了,怎麽就敢在大殿之上這麽盯着他?[br]

殿試持續時間為一白天。傍晚将至,待侍官将卷子整理完畢,興慶帝才下令散去。謝譽走在最後,出了奉天殿才慢慢放慢腳步,直到走過三處拐角,後人才出聲道:“謝大人,怎麽還往前走啊。”

謝譽背對着他,沒有停下腳,“将軍一直跟着謝某,定是有要事了。”

溫謙上前幾步追上,欲伸手拉住他,沒想到謝譽竟止了腳步回身。溫謙一手勾到了他腰間的束帶,謝譽稍稍睜大了眼睛,條件反射地往後退,結果溫謙卻不放手,踉跄着抵着他的步子,好像還被他踩了一腳。

謝譽胸膛微微起伏,擡起手便要把溫謙推開。慌亂之中,溫謙一手勾着束帶,另一手攥上了謝譽肩膀處的朝服衣料,仿佛是被謝譽推了一把,失重一般往後倒。謝譽來不及脫身,整個人便直接被半擁半抱着,以一種怪異的姿勢一齊跌在了地上。

謝譽的雙臂堪堪撐着地面,雙腿曲着跨在溫謙的腰腹旁,面上還帶着始料未及的茫然。溫謙後背疼得嘶了口氣,他的手裏還抓着謝譽身前的腰帶。溫謙擡眼看去,便被吸入謝譽游離在雲霧中的目光。

謝大人身上好香。他不由自主地起身,似是毫無知覺地靠近,只是想探尋一下究竟像什麽味道。溫謙手掌微微用力,悄無聲息地把人往自己身上引着。

繼續——溫謙的腦海中不斷有欲望叫嚣。

謝譽慢慢恢複的五感讓他察覺到不對勁。唇上溫熱的觸感、身前被扯着的腰帶,以及身下好像膈着的怪異觸感,都讓謝譽震驚地魂飛天外。

答案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電光火石之間,謝譽一把把溫謙推回地上躺着,慌忙站了起來。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溫謙愣了一瞬,慢悠悠地坐起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宛如遭雷劈了的謝譽。

謝譽整個人微微發抖,胸膛起伏着,既不敢看溫謙,也想不起轉身離開。他站在原地,自己都不知道該想些什麽。

溫謙好像感覺這場面很新鮮,似乎是看夠了,他才開口,笑吟吟道,“謝大人,你報恩的方式,真是令本将軍刮目相看。”

謝譽表情僵在臉上,目光盡是不可置信,急于講話卻似乎還沒組織好語言:“明明是你——”

“我?”溫謙似乎心情很好,指了指自己,“我怎麽了嗎。”

謝譽臉色難看,沉默半晌才憋出一句,“輕浮。”

“瞧謝大人說的,我又是輕浮上了。”溫謙故作姿态,甚至苦惱,“我是指謝大人的報恩——狠狠踩了我一腳,我還沒說什麽,謝大人倒先惱上了。”

謝譽應是平複了。他整理過衣衫,負手立于牆邊,垂眸看向溫謙,居高臨下,嗤笑一聲,“花言巧語。”

溫謙仍坐在地上,沒有答話,只是擡頭看着謝譽。那人長身玉立,松形鶴骨,微亂了發,烏紗帽歪了些許。殘陽豔紅,落在謝譽身上,泛紅的耳垂變得柔和。

他怎麽這麽好看?

溫謙的目光放肆的停留在謝譽的身上。謝譽被看得不自在,便說道:“謝某并非忘恩負義之輩。今日誤會一場,是謝某唐突,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日之事,謝某銘記在心。”

溫謙回神,“能得謝大人一句唐突,本将軍也認了。”

“是。所以還請少将軍不要盯着謝某看了。”謝譽奚弄道。

溫謙答非所問,“謝大人,你頭發亂了。”

“那都是拜将軍所賜。”謝譽回。

溫謙笑着連說了三聲“好”,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才走近謝譽。見謝譽後退兩步,溫謙訝然,“謝大人,這是何意?”

“防止你再次摔到我身上,從而做出的決定。”謝譽似好心地解釋。

從前的謝大人又回來了。溫謙略感遺憾,被驚到茫然、被氣到發抖的謝大人,實在是太有趣、太少見了。

就是代價似乎有點大。溫謙苦惱,幹脆回去沖個冷水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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