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 19 章

天亮時分,我從睡夢中睜開雙眼時,腦袋是醉酒過的隐隐疼痛,混混沌沌,迷迷怔怔的。

透窗的曙光中,我邊揉着頭坐起身,邊回想我睡着前的事情,想我昨晚在那兒喝斷頭酒,喝着喝着蕭繹坐過來了,而後我跟他吻了、抱了,我心裏想着死前放縱一回?

……放……放縱一回?!

我心中一個激靈,初醒的困意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會……不會真做下了那樣的事吧……

我邊努力搜羅昨夜醉酒後的記憶,邊戰戰兢兢地看向身旁,見睡着的蕭繹衣衫不整,渾不似平日裏和衣而睡的齊整模樣。

不僅長發淩亂糾纏,寝衣是完全是敞散着,且蕭繹肩臂與腰間有幾道很新的抓痕,看力量弧度,很像是女子指甲抓劃過的印跡。

還能有哪個女子,蕭繹被和我一起關在這兒,除了我,誰還能在夜裏這麽撓他?!

許是因酒醉後的斷片,我對昨夜的記憶只到和蕭繹擁吻為止,之後的事便怎麽想不起來。可也似乎不用想起來,眼前情景似已在明明白白地告訴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理智已在勸我繳械,可情感上我還企圖稍作掙紮。眼看蕭繹也睡醒坐起,我猶豫要怎麽開口問他時,蕭繹在眸光對望上我後,眉眼間立即浮起似是羞澀的神色,他微垂下眸子,慢慢地攏好滑落肩頭的寝衣。

行了,不用問了,我面無表情,而內心崩塌有如山崩地陷。

我把蕭繹睡了,又睡了,在我失憶之後。

臨死之際還把從前做過的錯事又做了一遍,我這真是沒救了。也确實是沒救了,白天裏玉如意案就要定罪,我恐怕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在真正的死亡面前,再震撼人心的大事,好像都會忽然變得渺小起來。

我又睡了蕭繹這事,雖在我初醒時在我心中掀起了濤浪,但等我想起我今天将要面臨什麽時,這事便似只是一個小浪頭,就在我心中掠過去了。

我真正将面臨的,才是真正的驚濤駭浪,它會将我打下死亡的深淵,但我不得不這麽做。

我擡手摟向蕭繹,這應該是我與他的最後一次擁抱了。蕭繹回摟着我,柔韌的軀體緊靠着我,傳遞着他的溫熱,然而今日之後,我應無法再感受到半分來自人間的溫暖了。

我以為會是如此,以為今日玉如意案結案,我與蕭繹會被定罪,而後我會将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道毒是我下的,懇請謝相帶我至朝堂上,說我要當着帝後與文武百官的面認罪。

我的“認罪”,将是對秦皇後陰謀的揭露,将以當場自盡陳冤。我要天下人知道晉王府蒙冤,知道秦皇後屢屢加害晉王,要秦皇後此生不敢再對蕭繹下手,要以我一死,保蕭繹餘生平安。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這日白天遲遲未有人來雲涼殿宣讀定罪的聖旨,等到下午終于有人來時,來人也非謝沉而是趙禦史。趙禦史竟向我和蕭繹揖說此案已真相大白,說我和蕭繹這幾日受累了,請我和蕭繹回晉王府。

真相?什麽真相?我一臉懵地追問趙禦史,從他口中知曉,這玉如意案竟與長樂公主相關。

原是長樂公主因與我有怨,為了整治我,計劃令人在我送的玉如意上動動手腳,而後再在陪伴秦皇後時,勸母後賞玩這玉如意。這般秦皇後把玩如意時,見我竟送了個破玩意,自然要怒,自然會責罰我,順可幫長樂公主出口氣。

本來應該只是一場雞飛狗跳的惡作劇而已,但因長樂公主暗中令動手腳的那名皇後宮中宮女,竟本就對秦皇後心中銜恨,徑就在玉如意上抹了毒,于是謀害皇後的這口鐵鍋,就直接砸到晉王府頭上來了。

長樂公主見母後中毒,竟未往那宮女身上想,還以為真是我對秦皇後下的黑手,真以為我送的玉如意有毒。長樂公主本就讨厭我,認為我“惡毒”,在她心中,我自是無惡不作的。

于是謀害皇後的這口大鍋,就一直結結實實地扣在晉王府頭上,直到今日案件查到長樂公主那裏,謝相親審下,長樂公主承認指使過宮女後,官差立刻去拿那宮女,在那宮女房中床褥下搜到了針紮着的秦後小人和半瓶毒|藥,正與秦皇後先前所中之毒相同。

只是人卻沒捉住,那宮女在官差來前就已拿出宮令牌溜出宮去,目前不知躲在京城何處,正被全城搜捕中。

我聽完趙禦史的話,感覺這個真相怪怪的,一名宮人,如何能在深宮中弄到毒|藥,又如何能正好在查到自己身上前,提前溜出宮去呢,這未免也太神通廣大了些,這膽量、心智與判斷力,可比公主要厲害多了。

我向趙禦史問出心中疑惑,趙禦史恭聲說“是”,含笑對我和蕭繹道:“此事是還有可深查之處,謝相仍在追查,但這玉如意案,已确實與王爺、王妃無關了。”

這對我和蕭繹來說,的确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好事來得太突然,上一刻我已然準備慷慨赴死,這會兒卻忽就一點事都沒有了,我不免感到恍惚,懷疑是不是真的。

恍惚着懷疑着,直到我與蕭繹離開了雲涼殿,我仍是感覺有點不真實。本來這是件要命的大事,突然之間就煙消雲散,我與蕭繹從修羅場走過,卻還能片葉不沾身。

不僅一點事都沒有,其實細想起來,我與蕭繹這幾天作為嫌疑要犯,實是一點罪都沒受的。被關在雲涼殿裏那幾日,三餐皆有,頓頓有葷有素還有酒。

好像我與蕭繹,只是雲涼殿三日游而已,這件事帶來的唯一影響就是,我親了蕭繹,我在失憶後,在雲涼殿又把蕭繹給睡了。

在回晉王府的路上,蕭繹說想起宗正寺有事,要往那裏一趟。

在生死危機解除後,睡了蕭繹這事,立又成了我心中的驚濤駭浪。我這時不知該如何處理我和蕭繹的新關系,不知該以怎樣的身份對蕭繹,見他有事要離開半日,自然道好,就先自己回府。

恍恍惚惚回到晉王府中的我,迎來了綠璃的熱烈撲抱。我壓下亂糟糟的心緒,捏捏綠璃的臉蛋,笑問她道:“這幾天是不是很擔心?很害怕?”

綠璃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知道小姐不會有事的,謝相一定會救小姐的!”

綠璃還是認為我與謝沉感情甚篤、毫無嫌隙啊。我在心中苦笑着時,又想起綠璃所說的“放火”,那時我剛想問綠璃這事就被禦史臺的人給帶走了,這會兒可以問了。

就邊挽着綠璃的手往府裏走,邊問她道:“你上次說我在謝家夜裏放火是真的假的?會不會是你做夢做迷糊了?”

“不是做夢”,綠璃十分肯定地回憶道,“那天晚上我本來是在睡覺做夢的,可有火光在窗上晃啊晃的,把我晃醒了,我跑出去一看,見小姐正在燒花圃,一邊燒一邊對謝相笑。”

我拟想着綠璃話中情景,感覺滿腦門要往下滴汗時,忽然心中又閃過一念,問綠璃:“你說的花圃,是指棠梨苑外那片嗎?”

綠璃點頭,“對對,就是那裏。”

失憶的我去過那裏,在以祭拜謝老夫人為名去謝家時。當時我見謝府後園處處雅致,獨棠梨苑外的一片花圃雜草亂長,就感到奇怪,還在走前問過謝沉,問他為何那處無人打理。

當時謝沉的原話是,“王妃以為當打理嗎?”

我當時還覺得那是謝沉是恭敬有禮的客氣話,現在想來,他其實是在反問我這放火人。那地方被我一把火燒成焦土,過上幾年,可不就是那般雜草亂長的模樣。

不禁因羞愧臉上發燒時,我心中又浮起新的疑惑。謝府又不缺花匠,這都好幾年過去了,為何不重新種植修整呢。謝府宅院清幽雅致,獨那處不成樣子,就好像美玉的裂縫,一匹上好綢紗被火星燙過的疤痕。

留着……是為了記仇?

呃,謝沉好像不是這樣的人……還是那時我在放火燒花時,同謝沉撂了什麽狠話,不讓他後來打理?

就繼續問綠璃,問那時候我癫癫地放火燒花時,可有和謝沉說什麽癫言癫語。

“小姐沒說什麽”,綠璃認真想了想道,“但把一件東西,從謝相那裏要回來了。”

“什麽東西?”我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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