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梅子番茄

梅子番茄

孟母想吃山藥蛋子炖雞, 樂豐年也饞了這味道，樂鐢故而到陳九九家裏拎了兩只活雞來。

李蕾将雞宰好了，那些雞腸、雞胗、雞肝、雞心等雜碎東西正要扔掉, 被樂鐢攔了下來。

“晚上給爹、娘、哥哥加餐。”

日日勞動到深夜, 其實是挺餓的，李蕾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解，“随便烤點什麽, 不比這些雜碎強？”

樂鐢笑笑沒有說話。

這會子夜已有些深，點菜的人沒幾個了，樂鐢回到食肆後院, 用了些鹽和醋, 将李蕾宰雞弄出來的雞心、雞腸等東西來來回回洗了好幾遍。

“你這不是糟蹋東西嘛？”李蕾很是心疼那鹽啊醋啊t的, 甚至連水都有些心疼。

“我何時糟蹋過東西？”

李蕾一想, 好像也是, “這回怕不是就該糟蹋了！”

樂鐢俏皮一笑, 跑去院角搬出來一個深褐色的壇子，掀開蓋子, 是水潤潤、紅燦燦的辣椒，“泡了一月有餘, 可以下鍋啦！”

劉岩便是在這時候跑進來的，“樂姑娘, 您快去看看吧, 來了好幾個找事的官爺。”

樂鐢有條不紊的将壇子的蓋蓋上, 問，“怎麽了？”

“那幾個官爺非要要雞生蚝, 我好聲好氣跟他們解釋，沒有了, 可他們不依不饒的，”劉岩撇嘴委屈，“吃什麽都說不好吃，明擺着是來找事的。”

“爹呢？”

“他跟糧哥兒在跟那幾個人理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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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鐢聽到這，腳步更加快了，樂豐年軸，樂糧性子沖動，可別再跟人打起來。

樂豐年等人與那幾個府衙的正站在那垂柳下頭理論呢。

樂鐢掃了一眼樹下頭的桌子，上面散着不少骨頭和竹簽，還有幾個酒壇子。

“這是怎麽了，”樂鐢還未走到，便高聲問道，“樂呵呵的吃個飯，怎麽都站起來了。”

“我們頭兒要雞生蚝，”左邊一個個子不高的叼着根竹簽，一臉痞子樣，“說了多少遍了，還不上，這生意你們還想不想做了？”

樂鐢笑了笑，“今日還真做不了這雞生蚝的生意了，确實沒有了。”

那幾個人沒想到樂鐢竟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接便把他們拒了，這也就罷了，竟還把話說的這般氣壯。

“你知道我們是誰嘛？”

“是府衙的大人。”

“你，”那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這人是頭一天來高頭街做生意嘛？”

樂鐢沒接話，仍是面帶笑意，“幾位爺捧場，剛剛吃了不少肉食，不如去食肆裏頭食些解膩的梅子番茄，最解膩了。”

那帶頭的瞧了瞧樂鐢，又看了看身後幾個眼饞嘴饞的，冷哼一聲，“那便去吧。”

幾位官爺坐下後，樂鐢去取梅子番茄。

史老板偷偷跟過去，小聲道，“那帶頭的是趙大人的侄子趙虎，趙大人跟劉大人關系極好。”

見樂鐢沒反應，史老板接着道，“他仗着這兩位大人，滿城裏亂竄，總是白吃白喝白拿的，姑娘你哄哄他，給他免了吃飯的銀錢，也就行了。”

史老板說着話忍不住嘆氣，“幸而也只他一個，多了那誰受的住啊？做生意賺錢不容易，這起子人白要人東西倒是容易。”

這幾個人明顯是來找茬的，劉岩說什麽這幾個人吃什麽都要埋汰兩句，可那桌上剩的都是骨頭，一塊肉都沒見，不用史老板說，樂鐢也猜出了一二。

“竟沒人管管他們？”

“也曾有人報官的，可他不就是官？他的倚仗不也是官？鬧了那麽兩次，都沒什麽用，大家也就認了。”

樂鐢遠遠的看了看趙虎等人，她想平平靜靜的賺點過日子的錢，不願與人交惡，更不願與官家交惡。

紅亮的小番茄給去了皮，看起來綿綿的，中間又被切了個小口，塞了樂鐢精心挑選的梅子，整整齊齊的一盤，上面還撒了些細黃的桂花。

“呦，還有這好東西。”

“怎麽早不知道獻上來？”趙虎更加不客氣，語氣中似乎還帶了些怒氣，“我都吃飽了，才知道上，叫我再怎麽往肚裏放啊？”

“聽劉岩說，幾位對今晚的燒烤并不滿意，”樂鐢笑道，“沒想到還是吃飽了的。”

趙虎一愣，“再難吃也得填填肚子啊。”

他說着話，沒用筷子，下手拿了一顆小番茄，偏酸的番茄配上略甜的梅子，“嗯，秒，酸甜配酸甜，不錯。”

其他幾個跟班一聽這個，咧着嘴便跟着嘗了。

“沒想到還真好吃，香甜微酸，解膩極了。”

“甚至還有些開胃，我覺得我還能再吃兩串烤五花。”

趙虎本沒想說這梅子番茄好吃的，剛剛是嘴比腦子快了，這見幾個跟班又果然沒什麽腦子，嘴比他還快。

這盤梅子番茄确實比較對他胃口，清爽解膩，趙虎“口舌”暢快，心裏也暢快，又想到食肆的吃的确實好吃，便“大發慈悲”，心道，罷了，爺今個兒心情好，便放她一馬。

“再去給我拿些，”趙虎幹咳兩聲道，“我得帶走。”

樂鐢照他的吩咐給配好，趙虎示意那個小矮個拿着，轉身便走。

史老板見狀松了一口氣，今日這趙虎已經比較仁慈了，拿了東西便走，沒有那般難對付。

“趙大人，您的銀錢還沒付呢。”

史老板聞言一愣，舒了半口的氣，這會兒吸也不是、吐也不是。

趙虎也沒想到小小姑娘膽子這般的大。

“你說什麽？”

“您忘記付銀錢了，”樂鐢依然笑的從容，“梅子番茄是送各位的，我們便不算了。”

秋丫看了樂鐢，“一共2兩銀子。”

趙虎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不可思議的冷笑，“你管我收銀錢？”

樂鐢道，“小本生意，還請各位體諒。”

二人對視許久，趙虎的嘴角由彎變平，甚至愈發緊繃。

他忽然道，“這個月的稅銀還沒交吧？”

樂鐢沒想到他會提稅銀的事情，回問，“今日剛初十，稅銀核算和交納實在月底，還沒到日子呢。”

“誰跟你說是月底？我就要今天收，”趙虎反問，“東京城這麽大，都月底交，我們收的過來嘛？”

樂鐢有些生氣，這人也太能裝了，聽史老板的意思，是不是吃公家糧的都不知道，竟這般猖狂。

“我交了幾個月的稅銀了，都是月底交的。”

“往月裏都是從城那頭開始收的，”趙虎道，“這個月，要從你這條街開始收了。”

樂鐢微微皺眉，沒想到這趙虎竟敢這般明目張膽的私收稅銀。

她正色問道，“可當真？”

趙虎見她收斂了笑意，神色也不再像剛剛那般輕松，心道，一小小女子，裝的成熟穩重的樣子又能如何？這會子不還是破了神情、露了怯？

他面上帶了些得意，“那是自然。”

樂鐢聽罷，往外走了幾步，頓了一下，又快步走向河邊吃燒烤的人群。

趙虎等人不知道她這意欲何為，面帶疑惑的跟在後頭。

只聽樂鐢大聲道，“各位客官，不知道有無高頭街做生意的，剛剛這位趙官爺說了，這月的稅銀從咱們這街開始收，從今日、我這燒烤上，開始收。”

趙虎等人一愣，樂鐢竟又重複了一遍，“趙官爺說的明白，今日就開始收稅銀了，明日應是史老板的書館和曹老板的衣店了，各位都提前準備着哈。”

趙虎反應過來後，立馬給了跟班的一人一腳，“快去讓她閉嘴啊！”

他雖不怕見官，但也不能這般大張旗鼓的啊，想到此處，他也快步過去。

他剛要開口，樂鐢倒是一臉明媚的轉頭看向他，聲音甜亮、語氣恭敬，“趙官爺，我幫您跟大家夥講了，提醒他們早些準備，免得像我一樣，不知道您的來意，耽誤您的時間。”

趙虎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确不知這月初如何收整月的稅銀，也不知道如何算那銀錢，但官爺定是知道的，”樂鐢道，“我往月裏交稅銀，都見有文書，您把文書給我，上面寫多少，我交多少便是。”

趙虎哪裏有這收稅銀的文書，他只是想讓樂鐢免了他的酒飯錢罷了，誰知道這姑娘竟能這般。

“官爺事多，是不是下頭人忘帶了？”

趙虎的臉漲的紫紅，只不過有夜色打掩護，旁人看不見。

兩個人誰也不讓誰，直直的看着對方。

倏然，食肆旁兩聲清脆的鈴铛聲引了大家的注意。

只見趙虎面色一頓，有些慌張。

不光是趙虎，其他吃飯的人面色也有些緊張。

“這是那位侯爺的鈴铛吧？”

曹老板面色沉重，“真是禍不單行，我怎得好好的聽到這鈴铛聲？怕是有大禍事了。”

沈大人和李大人對視一眼，“怕不是胤侯爺也在。”

“什麽？”劉大人大吃一驚，“侯爺也能來這地方吃飯？”

“我也撞見過，”李大人道，“見到好幾回了。”

他話音還沒落，那鈴铛聲又響了起來，這回響的時間更長了。

沈大人和李大人裝作不經意看了眼劉大人，又都低頭找酒喝。

“好大的膽子！”

一聲重呵，将在座的都吓了一跳，甚至趙虎都給吓得一哆嗦。

只見劉大人起身，面色威嚴，“我竟不知道稅銀歸你來收，還從月初就開始收了！”

天色暗，趙虎又目中無人，飽餐一頓都沒注意到劉大人也在場。

劉大人跟趙大人私交甚好，他看到了也不會想t到劉大人竟來拆他的臺，當面呵斥他。

“哦？”樂鐢的視線從魏景行那桌收回來，往劉大人處走了幾步，“您是？”

劉大人看了眼樂鐢，“你不必管我是誰，”他又看向趙虎，“我找你許久了，一個官混子，竟打着官家的旗號行此等卷地皮之事，誰給你的膽子！”

趙虎愣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只剩下那鈴铛聲，那鈴铛聲果然喪門。

劉大人又大喝一聲，“還不快滾！”

趙虎聽了轉身便跑了。

魏景行扇着扇子幽幽道，“跑這麽快，飯錢還沒付吧？”

劉大人笑笑，将銀子遞給樂鐢，“姑娘看看可夠？那不要命的因我而跑，我得替他付了銀錢，都是小本生意，別虧了本。”

陳璟辰見狀輕哼一聲，“他可真會裝。”

倒是曹老板等人，好像發現了新情況，“剛剛那鈴铛聲……是吧？”

“聽着像。”

“這鈴铛聲還不賴啊，”曹老板道，“這回是鈴铛一響，好事來到了。”

魏景行在樂鐢之後進了食肆。

“你膽子真大，你以為在外面說，他就拿你沒辦法了？”

“你們不是在嗎？”樂鐢道，“還有那沈、李、劉三位大人。”

“我也就罷了，”魏景行道，“你怎就知道那三位會管這事？”

“沈大人和李大人也就罷了，剛剛史老板跟我說了那趙虎跟劉大人的關系，”樂鐢道，“劉大人與趙虎無親無故的，我不信他不厭煩趙虎。”

樂鐢頓了一頓，“而且當着你的面，他巴不得跟趙虎撇清關系呢。”

“他都沒看到我，”魏景行道，“還好我提前交代給了阿遙和阿遠，讓他們見到不好的情況就搖那鈴铛。”

樂鐢想到魏景行會幫她，但沒想到會有那鈴铛，更沒想到鈴铛是在旁處響的。

她默了兩秒問，“他們一直在食肆周圍啊？”上次那高家娘子來的時候，他們也在。

“晚間燒烤，吃飯喝酒的多，我怕有事，就讓他們找個不礙事的地方候着點。”

樂鐢震驚于魏景行的細心和長久保護，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她本就不善言謝，更何況對魏景行所做的這些，也不是一句“謝謝”便能帶過的。

魏景行看出了她的窘迫，拿了兩顆梅子番茄，“這吃法真稀奇，酸酸甜甜的，爽口極了。”

樂鐢眸子一亮，“那我給你帶些走。”

魏景行笑，“那給我多帶些，那幾個小的肯定也愛吃。”

“我現在就給他們上一盤，”樂鐢說着便去準備，“我也很愛食這個，撒上桂花之後，口感更豐富了。”

魏景行跟在她後頭，“今日不錯，我的鈴铛名聲順便也變好了些。”

樂鐢笑，“你別聽別人說那些有的沒的，什麽喪門不喪門的，只不過是他們自己做了虧心事、又遭了報應罷了。”

魏景行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樂鐢又道，“待會叫阿遙和阿遠他們也來吃些東西吧，日日如此，也很辛苦。”

“我也很辛苦。”

樂鐢被逗笑，“沒有不叫你吃！”

魏景行笑得得意，“那吃什麽好吃的？”

樂鐢指了指剛剛清洗了一般的雞雜，“那個。”

魏景行瞬間由喜滋滋變為苦瓜臉，四連問，“就這？打發我們？這有什麽好吃的啊？這能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