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鹵鴨雜
鹵鴨雜
魏景行一愣, “你竟然又要開鋪子？”
樂鐢沒想到魏景行會這般震驚，對着他睜大的眼睛和閉不上的嘴，忍不住想笑。
“你反應這麽大幹嘛？”
魏景行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表情, 心中想着自己的反應是不是有些傷人, 有些語無倫次，“哦，那個, 賃金，我……”
“不用你操心，”樂鐢道, “那個鋪子也不大, 我呢, 也有些積蓄了。”
魏景行不知怎得, 竟有些失落, “這麽厲害了啊。”
“難道不是一直厲害嘛？”樂鐢道, “主要是不想跟你們分錢了，我得做獨立的大老板。”
魏景行撇了撇嘴, “誰不讓你獨立了……”
說起鹵鴨貨，樂鐢他們的烤鴨賣的很好, 宰鴨的鴨雜浪費了也是可惜，更重要的是, 樂鐢她饞了。
她轉了大半個東京城, 買到的鹵鴨貨要麽太鹹了, 要麽太硬了，要麽一點味都沒有。
大廚穿過來這麽久, 頭一次感到疲憊。
怎麽吃個東西這麽難？到頭來還是得自己做。
樂鐢找了老抽、蔥姜、鹽等倒入洗淨的鴨腸、鴨胗、鴨掌中，揉搓均勻, 又密封腌制半日，去腥的同時，還能幫助入味。
與此同時，她挑了新鮮的雞架和豬大骨浸泡半個時辰，再冷水下鍋、白酒去腥，焯過一遍後，洗淨，再次涼水起鍋、加入姜片，大火熬制，再半個時辰，乳白色的高湯出爐。
秋丫眼巴巴的盯着那鍋，“樂姑娘，這湯，我能來一碗嘛？”
樂鐢笑，“傻姑娘，這有什麽好喝的。”
“這聞着就香，看着更香，”秋丫道，“也沒見姑娘放什麽東西，怎得這湯半點腥味也沒有？”
“大火熬制，還放了姜片，去腥的。”
樂鐢說着話，将山楂、香葉、丁香、二荊條、白蔻、山奈等放入清水中稍加泡制，讓秋丫幫忙控幹。
她這頭起鍋燒油，将蔥姜放入，大火煸香，撈出煎炸後微黃的蔥姜後，再再将泡好的香料倒入。
一時間，香辣之味彌漫整個食肆，從廚房漏到堂內，連來吃飯的人都忍不住問，“這是又有新吃食了？給我來一份！”
“不是新品，”李蕾臉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我們要開新鋪子啦，這是給那鋪子準備的。”
“哦？”問者驚喜，“離水崖街近嗎？這裏離我家太遠，要是離水崖街近，我日日都去你們食肆去！”
“不是不是，我們打算在對面開個小鋪子。”
“奧。”那人的語氣裏有遮不住的失落。
李蕾又道，“我們打算在那兒賣些鹵鴨貨，香的咧！”
有其他顧客聽了這話，便跟着議論，“你們顧得過來嘛？做這麽多的生意。”
“不過你家樂姑娘也是厲害，做什麽吃的都好吃，不知道這回鹵鴨貨行不行。”
“這兩日便開業，”李蕾道，“各位客觀可得來捧場啊！”
廚房裏頭，樂鐢将炒香的油料倒進熬制好的高湯裏，再小火慢慢熬制。
樂糧不知核實出現了樂鐢和秋丫的後頭，悠悠道，“就沖樊姐兒這鹵湯的香勁兒，鹵出來的鴨貨定是極好吃的。”
“我現在甚至想煮碗面放裏頭，”樂豐年看了看樂糧，“肯定好吃。”
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來的陳廣懷冷不丁的發聲道，“對啊，就該澆一碗面吃，鹵鴨貨怎麽也得明日才能嘗到了吧。”
可不是？
不同的鴨貨煮起來需要的時候不同，樂鐢還在挨個煮。
好幾個人擠在食肆的小廚房內，兩眼放光的看樂鐢将煮好的鴨貨浸涼水，再放入微微放涼的鹵湯裏。
“焖它一焖，”樂鐢轉身看到這麽多人，吓了一跳，忙道，“一時半會吃不上呢。”
陳廣懷不死心，“能不能給我澆碗面吃啊？”
樂鐢沒等他話落，趕忙搖了搖頭，“那可不行，我怕還沒等鴨貨鹵好，你便将我那鹵湯喝幹了。”
樂糧一個勁的點頭，推着陳廣懷往外走，“你怎麽往廚房裏來了，煙味重，多嗆人。”
還不等陳廣懷說話，旁的顧客便為他“打抱不平”了。
“是你們這太香了，”那人道，“我再等兩個時辰，能吃上嗎？”
“鹵的這般草，不會好吃的，”樂鐢道，“您要是想吃，明天過來買就是。”
說罷此話，樂鐢提了提聲音道，“明日我們鹵鴨貨在對面開張，邀請各位前來捧場啊！”
李蕾興奮道，“開業當日，鹵鴨貨八折，各位可千萬別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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鹵好的鴨貨是深褐色的，沾着些暗紅的辣椒和深色的香料。
夏日裏吹起的風，掃過紙窗和房檐，又掠過這鴨貨，卷着鹵鴨貨的香味便四散了去。
高頭街的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人被勾的起了饞。
“這是鹵鴨貨吧？”
“高頭街有這麽香的鹵鴨貨賣嘛？”
也有知道的，帶着一副無所在一的神情，步子卻邁的愈發的快。
“煙火食肆那老板說的鴨貨鋪子，是不是開了？”
“想必是樂姑娘的手藝吧？”
“怎的就連個鹵鴨貨，香味都能傳這麽遠呢？”
陳廣懷早早的便來了煙火食肆，樂鐢等人端着東西往鴨貨鋪子去的時候，他瞬間便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我幫你們端吧？”
他熱情的很，“沉不沉，我來吧！”
原本一間小小的鹵鴨貨的鋪子，是不必來一挂紅鞭響聲的。但是魏景行計較的很，說t什麽都要送上兩挂紅鞭，還堅持都得點了它。
“一挂驅小人，一挂迎財神！”
鞭聲尚在，人聲四起。
魏景行和陳璟辰站在最前頭，扯着嗓子慶祝。
“恭喜樂姑娘新鋪子開張！”
“祝樂姑娘賣盡天下鴨！”
一旁炙烤鋪子的劉媽媽叫了郭娘子過來，“這個魏公子真是活潑了不少哈？”
郭娘子沒太與魏景行打過交道，只覺得是個話不過但溫文爾雅之人，聽了劉媽媽的話，還真認真想了一下。
“話是多了，臉上表情也多了，”話到此處，她突然想到，“這魏公子是追求這樂姑娘呢麽？”
劉媽媽頓了頓，想起燒烤時次次嘴上“媽媽去歇息吧，我來”，實則身體誠實，去接樂鐢手中烤串的魏景行，輕哼一聲，“我也覺得是。”
郭娘子随着卻嘆了口氣，“我覺得可能夠嗆。”
劉媽媽很是吃驚，不知道郭娘子從何而來的這論斷。
“你看不出來啊？”郭娘子道，“樂姑娘光想着做生意呢，哪有空搭理魏公子。”
劉媽媽想了想，這郭娘子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而且我看那陳公子也喜歡樂姑娘，”郭娘子小聲道，“我覺得樂姑娘更喜歡陳公子些。”
“為何？”
“樂姑娘明顯在陳公子面前時更注意形象。”
劉媽媽聽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就不能是跟陳公子客氣嘛？”
郭娘子兩眼微眯，一副心中謀事已定的樣子，“你不懂。”
劉媽媽确實有些不懂，這樂姑娘怎麽會看不上她們胤侯爺呢？
怎麽會在看不上魏景行的同時，能看得上陳興辰呢？
這陳興辰雖個高又帥氣，家世也不錯，但魏景行與之相比，也一項都不輸啊？
劉媽媽心道，她必得找時間拎着魏景行的耳朵跟他講不行：
別再帶陳興辰去煙火食肆，也別帶他找樂鐢啦！不然你夫人怎麽丢的都不知道。
陳廣懷與魏景行和陳興辰暗暗鬥了許久。
你超我一步，我越你一步，你又越我一步，我又超你一步，幾個人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最後陳廣懷成功拔得頭籌，他得意的很，“鴨腸、鴨掌各要半斤，鴨胗來一斤！”
樂鐢遞給他之後，他還使勁嗅了嗅鼻子，“能給我在這鴨貨上淋上勺鹵湯嘛？”
見樂鐢沒有理他，他又小心補充道，“我口重，喜鹹喜辣……”
“陳大哥你就別鬧了，”樂鐢哭笑不得，“你放着鹵好的肉不吃，怎得老惦記那鹵湯啊？”
陳廣懷見樂鐢是鐵了心的不給，也不再強求，他轉身去煙火食肆，挑了最近冰扇的座位，還要了一壇杏花村。
他剛坐下不久，史老板便拎着鴨掌和鴨胗坐在了他的對面，“蹭你兩口酒喝！”
鹵鴨貨配小酒，再有一個能聊上一二的好友，豈不妙哉？
陳廣懷最喜鴨胗，他首先嘗了這個。
“這鴨胗真是脆嫩，有嚼頭，卻不覺得太硬，”陳廣懷驚喜道，“我真是佩服樂姑娘的手藝，她就從未失手過！”
“口感就不說了，”史老板道，“這香、甜、辣之味，真是相輔相成，誰也蓋不了誰，但哪個也缺不了！”
陳九九啃着鴨掌道，“這辣味比較奇，香為主，辣為輔，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樂鐢很注意各種鴨貨煮的時間，所以這鴨胗才能軟爛之餘不失脆嫩及韌勁兒。
陳廣懷一個接一個，簡直停不下嘴。
樂鐢在一種辣椒裏選了二荊條，就是因為其香出衆，而又不至于太辣。
這些鴨貨在鹵湯裏焖了許久，又泡了許久，這會子，鴨掌的骨頭縫裏、鴨胗和鴨腸的每個看不見的小孔裏，都滲着鹵湯的香。
陳九九喜歡吃皮，所以他最是喜歡雞爪、鴨掌的，“你們快嘗嘗這鴨掌，真是太好吃了。”
陳廣懷喜歡吃辣，但又不是那麽能吃辣，雖然這鹵鴨貨特意弱化了辣味，又增了解辣的甜味，但他吃了兩個鴨胗後已然是“斯哈斯哈”的狀态了。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咬了鴨掌，一臉的陶醉，“這便是那啥說的，鴨貨的，皮薄肉嫩吧？”
陳九九見他這說話都不太利索的樣子，有些想笑，“你這也太弱了。”
史老板也跟着“落井下石”，“就這還管人家要鹵湯澆面呢！”
陳廣懷不在意他們這冷嘲熱諷，“樂姑娘手藝好，真真是辣口不辣心。”
他說着話将剛上桌的鹵梅水喝了個幹淨，這才緩過來抿了一口杏花村，“樂姑娘真是太厲害了，我還是很想要那鹵湯來一碗面吃。”
史老板和陳九九不知道他這股饞勁兒從何而來，只笑他是個吃辣的紙老虎。
史老板不愛吃這雞腸、鴨腸的，前幾日樂鐢做的泡椒雞雜，他都是将雞雜裏的雞腸給了阿遙和阿遠，自己一口也沒吃。
這會子看陳九九和陳廣懷在鴨腸吃的不亦樂乎，也有些饞。
“這東西，腥不腥啊？”
史老板平日裏不是個多愛幹淨的，但是在某些方面是潔癖的很，“這都是走鴨屎的地方吧？”
他連連發文，“你們吃着不反胃嘛？”
陳九九被他叨叨的有些煩，“史老板，你快嘗嘗吧，什麽走不走鴨屎的，你吃的鴨掌沒準還踩過……”
史老板在他說完前及時制止了他，卻沒防備陳廣懷突然便往他嘴裏塞了個鴨腸。
“啊？？？！！！”
史老板這回子下意識想吐，可是又覺得舌尖上的味道不錯。
他猶猶豫豫，吐不出口，咽不下去。
陳九九與陳廣懷配合默契，伸手猛地便合上了史老板的嘴。
史老板半推半就，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心裏想試試，還是迫于無奈、亦或是出于尊重，只得嘗嘗。
史老板嚼了兩下，有些詭異的激動，又有些不知道哪裏來的害怕。
慢慢的吃完一個，他又主動夾了鴨腸。
“咯吱，咯吱，咯吱，”史老板眉頭不自覺的挑起，“口感還挺好？”
他本是不喜歡鴨腸和雞腸咀嚼時随着颌骨傳到耳朵中的聲音的，但今日竟覺得，“還不錯？”
他更驚喜的是，“真的沒有腥味和……味唉！~”
史老板起了吃鴨腸的頭，便打不住了，一次一根，變成一次兩跟，他夾得越來越多。
陳廣懷剛開始還笑史老板，猛地反應過來不對，“我還沒怎麽吃呢！你怎的都要給我吃光了！”
兩人你争我搶的，看的陳九九直樂。
幾個人又鬧又笑，再加上喝了些小酒，都是微醺又粗枝大葉的。
陳家老太走到幾人身後，拿着拐杖狠狠的點了兩下地。
幾個人被下了一跳，特別是陳九九，他趕緊站了起來，“母親。”
陳家老太瞧了瞧陳九九所剩不多的鴨貨，她跟陳九九口味差不多，兩眼看到僅剩的鴨掌，伸出了手……
陳九九一雙眼睛緊跟着陳老太的手，他眼睜睜的看着陳老太的手落到哪個鴨掌上，還拿起了鴨掌。
至此，他還抱有一絲希望，想着“母親這般疼我，定時拿給我吃的。”
于是他眼睜睜看着陳老太将鹵鴨掌放進了她自己的嘴裏。
陳九九的嘴瞬間便瞥了下去，鼻子眼睛和嘴巴跟着擠在了一起，說話的調子都帶了些委屈。
“母親怎麽沒有買點啊？”
陳老太年紀雖大，但反應極快，她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陳九九，道，“你買了怎麽不知道立馬給我這做母親的送回去？”
陳九九一時無言，孰料陳老太一點也沒打算放過他，接着問道，“都快吃完了，我不來，你還想不起來我呢！”
“母親不是腸胃不好，不能多吃辣？”
“可是樂姑娘做的這鹵味并沒有特別辣啊！”
陳九九被說的啞口無言，“兒子出去給母親買。”
別看陳老太現在說的信誓旦旦，其實她也自知自己腸胃不好，不能吃太辣。
只是之前樂姑娘做的辣味豆花，她嘗過了，樂姑娘的辣味都是以香為主，一點也不刺激腸胃。
因而她在街上聞到這鹵鴨貨，又看到是樂鐢在賣，便忍不住要嘗上一嘗了。
只是這隊伍太過長，她思量着要不要排隊的時候聽到了自家兒子“哈哈哈”的笑聲。
這不，她聞聲趕來了。
她牙口不太好，但是還愛吃鴨胗。
“旁人店裏的鴨胗我都咬不動，”陳老太道，“樂姑娘做的鴨胗好咬好嚼，但又不至于太軟糯沒得用牙。”
陳廣懷給陳老太倒了一小杯的杏花村，“配點小酒，最好了。”
陳老太年輕時也是半個酒仙，最愛喝點小酒，而且酒量極強。
她接過陳廣懷遞過來的酒杯，一仰頭，便幹了一杯，她佝偻着身子道，“t真痛快。”
陳老太吃的盡興，陳九九卻是耷拉着臉回來的，“鴨貨都賣光了……”
“兒啊，”陳老太情緒高漲，沒太注意陳九九的情況，“我吃了點鴨貨，喝了杯小酒，怎得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年輕了？”
陳九九本就是怕母親見她兩手空空回來會失望，這會子見她神采奕奕，轉憂為喜道，“母親本就不老。”
“咱們別光養雞，”陳老太的想法也跟着跳躍起來，“咱也多養些鴨吧，都給樂姑娘，讓她做好多好吃的！”
陳九九連連點頭，心裏卻想笑：這可真是出大事了！樂姑娘的炙豬肉、炙豬手也香的很，母親再吃兩次估計要招呼他多多養豬了！
頭一日賣鹵鴨貨，樂鐢只是将這兩日烤鴨準備過程中的鴨雜鹵了一下，故量并不多。
再加上這鹵鴨貨實在是香，東西不貴，又是頂好的下酒菜，所以路過的人十個有八個都帶一些回家。
很快，鹵鴨貨的小鋪子就可以關門了——早早的就賣光光了。
陳廣懷吃晚了鴨貨，喝完了酒也不走，就在食肆裏頭等着。
樂鐢一進門，陳廣懷像是喝多了一般，又兩部拖成三步的走過去，一臉殷切，“姑娘就給我勺鹵湯吧，我想拌個面吃……”
沒想到這陳廣懷就這般的想要那鹵湯，樂鐢看他又好氣又好笑。
只是，拌個面吃？
樂鐢靈機一動，“陳大哥明日再來吧，我用鹵鴨貨給你做個旁的吃。”
“面？”
“比面好吃。”
陳廣懷這才樂了，“我明日太陽一出來就坐你們食肆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