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濕漉漉的混蛋小狗

濕漉漉的混蛋小狗

聞樨的瞳色很深, 眼白清澈,睫毛雖不太濃密,卻根根分明格外纖長。她微微揚起臉, 定定看向江彥楠的時候, 那對內雙而眼尾微挑的眼睛看上去天真又熾烈。

江彥楠顯然是被她的眼神牢牢“捕獲”了。盡管沒有回應,卻也沒有抗拒,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眼中盡是柔情。

她趁他不備, 吻了他的下巴。

像是被觸發了情緒的開關, 他驀然轉過身去。

“我和你說的t, 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對嗎?”他的聲音裏有壓抑的苦楚。

她的一只手仍牽着他, 繞到他的身前:“也不是,我聽進去了很多。”她吻了吻仍被她握着的那只手, 然後不出意外地被他甩開了。

他攥緊了自己的雙手, 又顫抖着緩緩打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又充滿悲哀地看向聞樨:“不要試圖去牽這樣一雙手——你牽不住!你以為它們拄拐杖、換尿片就是極限的悲哀了嗎?讓我告訴你, 過不了幾年, 也許我就要用它們驅動輪椅了。一個站都站不起來的我, 沒有多餘的手可以挽住你!再往後,也許我連給自己上洗手間、換紙尿褲都力不從心!怎麽?到時候你這個千金大小姐要給我換那些惡心的東西嗎?順便再給我發臭的身體擦個身?還是你希望我們每次約會都要帶上護工保姆?你以為我們交往會永遠像那天在P城的河畔夕陽下那麽平靜浪漫?—— 不會的!那時的你可能幻想的都是以後, 而我卻早早知道,那是一瞬、只有一瞬!”

“一瞬也行。”聞樨一邊落淚、一邊捧起他低垂的臉道,“你說的那些, 坦率的說我沒有仔細想過,容我慢慢去想, 可是,這一瞬……”她看着他鋪滿心碎的眼睛,再次擁住了他,“這一瞬我是這樣想的,你呢?”她擡眸看向他。

他的眼尾低垂下去,睫毛微顫,瞳仁在眼眶中左右動了動,像是在掩飾自己的心虛。

“或者,我換個問法:假使有一天,我變卦了,我做不到你剛剛說的那些事,你會怪我嗎?你會……後悔和我有過所謂的‘一瞬’嗎?”

他輕輕搖頭。

“那麽,”她開口,語氣輕輕柔柔,又無比堅定,“我也一樣。”

他的唇瓣和眼淚同時落到她的發際線上:“事實證明,我高估了自己的道德感。”

“只是這樣就違背良心了?”她忍住淚,故作輕松地笑道。

“如果我真的足夠高尚,我不會讓你知道我的心。”

“你能控制?”

“問題是,能不能控制另當別論,可是,我想我終究不願你太恨我,我還是太在乎自己在你心裏的形象!如果我真的無私,我應該寧可被你徹底地怨恨,裝個浪蕩子也罷、故意貶損你、無視你也罷,總之就是讓你暫時難過那麽一陣子,也好過和你說那麽多實話我讓你覺得我情有可原,讓你覺得我這樣一個人還有值得你愛的地方,維持着自己在你心裏的形象……我其實才是頂自私的那一個!”

她輕笑:“這大概也是實話吧?”

“是的。”

“你敢不敢聽聽我的心裏話?”

他的臂彎環住她,點頭。

“一開始,我只知道你行動不太方便,有時需要拄拐,我以為你是因為出了什麽意外造成的殘疾,看上去也并不嚴重,我這邊的完全沒有當一回事。照樣的想着和你能永永久久地在一起,只是需要一些時間拿下你。後來,你告訴我你的殘疾來源于家族遺傳病,我回想自己見過你父親的的樣子,已經想到有一天也許你也會輪椅代步……還有那天你給我看的那些七七八八的藥丸、甚至你有時還要……依賴紙尿褲,說毫不震驚、不在乎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你的病會發展到什麽程度,你的自理能力能保持多久,說句不好聽的,我甚至會想,也許有一天,我們即使相愛,你的身體也真的讓我們只能維持柏拉圖式的關系。我真的會永遠愛你嗎?即便現在的我感覺可以,可是終究代替不了未來的我去回答。”

“你都想得很明白了,不是嗎?”他的眼底溢出滿眶的心痛和內疚。

“可是江彥楠,未來的我也代替不了現在的我做決定啊!”聞樨道,“就算有一天,我不再愛你了、我愛上了別人,可那個‘別人’現在連個影子都沒有!到目前為止,我仍然是那個滿心滿眼裏只有你的聞樨!我不确定未來那個自己能不能接受身體變得更糟糕的江彥楠,我唯一确定的是,現在的我,可以接受目前這個你!”

“現在的我還不夠糟糕嗎?”他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嗎?那天你從我房裏剛走,我就尿身上了,當我有感覺的時候,就是從床到衛生間這幾步路都憋不住……還有,我現在身上甚至都裹着紙尿褲,而且已經弄髒了……”

“現在知道了。”她平靜地說,“下次我會在家裏備一些的。”

“去交個正常的男朋友吧,起碼……是能管住自己……”他哽咽到說不下去,半晌才接着道,“我不合适。”

“嗯,也許做男朋友或者做丈夫是不合适。”她說,“那就算了。”

他顫抖着唇點頭,慢慢松開自己環住她腰肢的手臂。

“我也未必是個合格的女朋友,不過……”她擡腕,指節掠過他的眉心,“我們可以在當下一刻——忠于自我。”

“聞樨、聞樨……”他朝後急退,卻腳步淩亂。

他雖是殘疾之軀,但仍是個壯年男子,推開她不難,難的是她不依不饒步步緊逼。

“聞樨,我身上是髒的……”

“沒關系,我們去洗幹淨!”

她押着他進盥洗室,打開了花灑。

他本有機會逃走,卻在她藍色睡袍滑落到地磚上的那一刻被下了定身咒。

熱氣氤氲。

在她的柔情包裹下,他的理智半數出走。直到她觸摸到他腰處的魔術貼時,他慌張地按住她的手,阻止了她。

“我自己來……”他的聲音充滿恥辱和羞愧,“你能出去一下嗎?”

她默默退了出去,過了良久,她聽到盥洗室盥洗室裏只有水流沖刷的聲音,不免有些不放心,敲敲門道:“江彥楠?你好了嗎?”

“沒事,很快……”

她聽到他的聲音裏有壓抑的哭腔,顧不得許多便推門進去。他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蜷坐在浴缸裏,臉埋得很深,水珠順着他的脊背流淌。

她摸了一把他淋得濕漉漉的頭發,一句話也沒說,跳進浴缸裏,從身後抱住了他。

他終于把臉擡起來,幽幽地轉身看向她:“如果我不是個混蛋,我不會允許自己留在這裏……”

“誰比誰混還說不定呢!”她把手覆蓋到他的膝頭,“如果我以後真找到了正牌男友,你想留也留不下來,當然,也可能我們道德同時敗壞,偶爾還是可以……”

“等你見過真正的優質男,你就會發現,我連做你‘道德敗壞’的對象都不夠格。”

“什麽優質劣質,又不是買東西。”她站起身,擠出把架子上的沐浴液,加水揉出泡沫,用手捧着玩鬧着輕輕吹向他……

蘭花的香氛味在溫熱的濕熱裏變得更加馥郁……

隔着水霧,他的眼神迷離,若遠似近:

“聞樨,我不是聖人,經不起你三番五次的考驗……”

“看出來了。”

她笑着,貼近他的耳朵,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吃痛地輕哼了一聲,卻沒有推開她,反而在呢喃她名字之後,緩慢而用力地将她按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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