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遇到也沒關系
不遇到也沒關系
見二人走近車子, 江彥楠的司機提前打開了車門。
聞樨突然對江彥楠道:“想了想,還是你坐我車吧。”
“為什麽?”江彥楠不解道。
“你希望外人聽到我們說話?”
“開車還是專心點比較好。”
聞樨故意板起臉,提着航空箱轉身就走。
江彥楠無聲嘆氣, 跟在她身後上了車。
她故作詫異:“你跟來做什麽?不怕和我聊天我會分神嗎?”
江彥楠無奈道:“生悶氣一樣會分神。”
她抿嘴笑了笑, 把貓箱放到後排座椅:“那請吧。”說着便要開副駕車門。
江彥楠忙伸手阻止:“哪有讓女士替我開車門的道理,我自己來。”
聞樨點頭, 趁他以為自己移開手的時候, 調皮地翻過手指, 輕而迅速地撓了撓他的手心。在他臉紅耳熱時壞笑着小跑去了車子的另一側, 打開門坐了進去。
江彥楠原地呆愣了數秒才上車。
“要我替你系安全帶嗎?”她歪過臉,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由下往上慢悠悠地看向他,普普通通的一句問話突然變得別有風情。
“不要。”他回過神, 正色道,低頭自己扣好了安全帶, 手指卻忙忙亂亂的。
聞樨笑着發動了車子。
快到江家的時候, 聞樨看到一家水果店,停好車打算下去買點什麽。
江彥楠道:“不用麻煩,家裏什麽都不缺。”
“如果家裏只有你也就算了, 還有長輩在, 我上次去得匆忙也沒帶什麽, 這次不好再空手了。”聞樨又道,“你也不用想太多, 就是去普通朋友家的禮數。你不用下車,我去去就來。”
說着,走進店裏挑了一個果籃, 回到車上。
車子開進小區,聞樨開口道:“這一路出于安全考慮我都沒怎麽說話, 現在可以說了?”她刻意強調了“安全”兩個字。
“可以。”
“今後如果Nancy有需要,我還是會優先考慮去應海的診所。畢竟靠譜的寵物醫生也很難得。”
“嗯。”
“幸好應該已經放棄了對我的追求,否則我不會去的,因為是熟人的哥哥,如果沒理清楚關系,反而更尴尬。”聞樨說。
“你不用跟我特意解釋這些的,但是……”他低下頭,輕搖了搖,“你也沒必要跟他說我們那些……”
“我們?哪些?“聞樨問,跟着拖長音“哦”了一聲,“是說我們的關系‘進三步退兩步’嗎?這難道不是事實?”
“不是。”
“其實他跟我表白那晚,我說得更多。”她的聲音輕柔明媚,“我和他提起了P城,說起在那裏,我們相處愉快。”
他表情慌亂。她莞爾一笑,故作不見,停好了車走下去。
見他還在愣神,聞樨輕輕叩了叩車窗。
江彥楠從車裏走出來,從車後排座位提起了寵物航空箱。見聞樨提着果籃,道:“給我拿吧,這包裝挺嚴實,也不怕灑。”
“我一個人扛攝影裝備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不比這輕。”聞樨道,“再說要進電梯了,提不了多久。”
江彥楠沒再堅持,只是臉色變得有些黯然。
并排走進電梯時,聞樨覺察到了他情緒上的低落,想也沒想就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掌:“江彥楠,我不是那種因為男生不幫忙背包提物就感到失望的女生,不是因為我大度,而是因為這樣的要求太簡單、太容易滿足了,根本不足以影響我對人的判斷。”
他的手掌在她的掌心顫動,終究在她的再次緊握下沒有抽出,只是低頭悶悶地說:“很多簡單的事我都做不好,我只是對自己失望。”
電梯門打開,江彥楠松開她的手,按了門鈴。
門打開,聞樨收斂了一瞬間的傷感情緒,微笑着走進去。江許劃着輪椅靠近玄關,招呼聞樨過去吃飯。
“江叔叔,也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麽,就提了一個果籃。”聞樨将果籃交到淩阿姨手裏。
“不用客氣了,我們也沒準備什麽,只是聽楠楠說了幾個你愛吃的菜,也不知道前幾年你在國外口味有沒有變。”
江彥楠清嗽了一聲。
聞樨故作不知,心裏暗喜,只說:“我不太挑食,何況S國也華人也多,口味差異沒那麽大。”
用餐時,江許幾次夾菜時沒夾好,不是沒夾起來,就是落到桌面上,聞樨看出江家父子臉色都不太對,卻也不好說什麽。
倒是江許先開了口:“小聞,讓你見笑了。”
“不會,江叔叔,我知道有一種餐具設計是方便手不方便人士使用的,我改天買給您。”
“你為什麽會知道?”江彥楠的聲音裏有壓抑不住的寒意,“是因為胡亂猜測我的病,去順手查了所有失能者可能用到的東西嗎?我不需要你這麽做!”
“你想太多了,你忘了嗎?我本來就是‘展翼行’的志願者,我自己在集團也是負責慈善公益的事業的,我為什麽不能對這些事有所了解?”聞樨也有些生氣了,“你生病了、你有殘障,所以我的所有關注點就都是在圍繞你嗎?你未免太自大了!”
“對不起。”江彥楠道,“是我太敏感,我弄壞了氣氛,你們慢用,我吃好了。聞樨,一會兒我就不送你了。”
說着他便離開了餐桌。
“他很少發脾氣的,你知道嗎?”江許對聞樨說。
“我也不常。”
“你們都是好孩子,是我的錯。”
聞樨道:“江彥楠很痛苦,所以我并不是真的怪他。”
“關于他的身體,你了解多少?”江許的語氣謹慎又不安。
“除了确切的病名,其實我已經知道很多了。我沒有問,是因為他在慢慢告訴我,這種進度有意或無意都有。他可能覺得難以啓齒,又覺得非說不可。他在等我慢慢接受、或者更準确地說——是慢慢放棄。”
“他的病是家族遺傳的,你知道?”
“我知道。關于這一點,坦率地說,我真的沒有辦法原諒您。雖然從另一個角度說,我應該感激您當時的自私,如果沒有您的自私,這世上不會有一個江彥楠,我更不會遇到他。可是,如果可以選擇、如果江彥楠不願意來到這個世上,我寧可他沒有來。我遇不到他也沒關系,至少他不會為他的命運痛苦。”
“楠楠的情況未必會像我這樣糟,醫生說,影響到上肢的情況并不多,病情發展了很多年,我也只是輕微的不靈便。”
“江叔叔,我明白你是想盡量打消我的顧慮,可這種事是不能賭的。”聞樨認真地道,“我想,如果我要和江彥楠在一起,一定要想清楚最壞的情形,殘健的情侶組合,身心障礙者和健康的那一方,都必須有這樣的覺悟才可能穩定持久地走下去。任何掩飾,都是不定時的炸彈,不管今天有多美好,一旦爆發兩個人的關系就會決裂。我不允許那樣的事發生……”
“楠楠……”
聞樨循着江許的目光望去,江彥楠出現在她身後。
“你不是鬧脾氣不吃了嗎?”聞樨的氣早就消了,見他回到餐桌,頓時有了笑意。
“我反省了一下,丢下客人用餐,實在不禮貌。”
聞樨笑了笑。
飯後,江許回了自己房間,聞樨看着Nancy精神頗好地在房裏四處亂走、一副巡視領地的樣子,不無擔憂地看向江彥楠:“Nancy這樣傷口不會裂開嗎?”
“我上網查過,好像是正常現象,不過你說得對,最好還是讓它安靜會兒,把她關進籠子裏休息吧。”江彥楠把Nancy小心抱起,放進籠裏關好。“我讓淩阿姨這一周都看緊些,如果她忙不過來,我明天再去請一個臨時的鐘點工過來,總是最要緊看好它不要撕開手術服,不要舔傷口,手術服我買了幾套,t如果被Nanny咬壞了會及時換的。”
聞樨有些慚愧:“對不起,是我太任性了,江叔叔這樣的情形,實在不該再給你們增加負擔。”話一出口,她又覺得欠妥,只是若是刻意補救,以江彥楠的敏感,只怕适得其反。
“還好,我爸爸現在有專門的男護工,淩阿姨也就負責日常廚房和清掃,我……目前還能自己照顧自己。”
“嗯。”聞樨問,“剛才我和你爸的談話,你聽見了多少?”
他坦白道:“基本都聽見了。謝謝。”
“謝謝?”
“你說如果可以選擇、如果我不願意來到這個世上,你寧可我沒有來。”他的眼底有一層霧氣,柔情又傷感,“我謝的是,你真的了解。”
“我是真心的,”聞樨的手指緩緩攀上了他的下颏,“江彥楠,你帶着這樣的命運來到這個世界,我很心痛。”
“也不全是壞事,對吧?”他的淚滾落到她的指縫。
“來都來了,就……盡可能好好過。”她刻意轉換淚話題,“對了,你還記得弦弦嗎?”
“當然記得,她怎麽了?”
“下周日是她生日,正好最好大劇院有芭蕾舞劇上演,我想帶她去看,你一起吧?你記得你答應過帶她去看芭蕾的,對嗎?”
“好,既然是我答應的,我來買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