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條理由

第一條理由

聞樨看着客廳裏的挂鐘指向了九點, 道:“我該回去了。”

江彥楠下意識地也看了一眼鐘,才說:“好。”

聞樨敏銳地捕捉到他眼底淡淡的一絲不舍,唇角微揚, 意味深長地發出一聲“嗯?”

“什麽?”

“是不是感覺時間過得挺快的?”她挑眉笑。

江彥楠舔了舔唇, 清嗽道:“要不要我送你?”

“送到哪兒?樓下?還是……我家?”

“我又不能開車,自然只能送你到樓下, 你如果不想自己開, 我倒可以派個司機給你。”

“不是不能, 就看你想不想學。”她說, “我是說你可以考個駕照。”

“殘疾人的改裝車嗎?”

“有何不可?”她仰頭直直地望着他, “江彥楠,承認自己是殘障群體的一員, 這并不需要羞愧。”

他垂下的眸光緩緩擡起:“你看穿了我,是不是?說來可笑, 明明是一出生就注定不健康的我, 發病也已經那麽多年了,卻還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回避自己是殘疾人的事實,仿佛不去碰觸就可以否認……”

“你今天肯向我承認這一點, 我很高興。”

“很奇怪, 明明我是最不想讓你了解這些的。可是, 每一次都會忍不住讓你知道……在P城也是、現在也是……一面覺得丢臉、一面挖開來給你看我的不堪……”

“一個問題,你不需要回答我, 只是我想問……”她的眸光清澈又熱烈,“你把你認為的那些不堪展現給我,究竟是要我知難而退, 還是希望我慢慢接受?”

他的嘴唇微啓,卻沒有立即發出聲音。聞樨踮起腳, 迅速而用力地讓自己的吻堵住了他的唇。

“如果是謊話,我希望你不要說。”她松開了勾住他的臂彎,潇灑地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長發,“走了,不用送。我改天再來。”

到家後,聞樨故意不發消息給江彥楠,她就是想看看他究竟會不會主動詢問。待洗完澡出來,

手機多了一條江彥楠發來的消息,說是已經買好了周日的芭蕾票。

她心裏一動,揣摩出他真實的意圖是想關心她是否安全到家,不禁笑着回複道:放心,我已到家。

江彥楠很快回了一條:好。

聞樨:周六我會出席集團的慈善晚宴,你要來當我男伴嗎?

江彥楠:你知道答案的。

這一點他說對了,聞樨本也沒抱希望他會答應。好在如今這種場合,男伴也不是必須的。

她回道:不勉強。不過,周五下班後你能陪我去給弦弦挑選生日禮物嗎?

江彥楠:可以。

聞樨:不麻煩你的司機,下班點我去博物館接你。

半晌,江彥楠回了一條消息:

或許,我的确該考慮報名考一張C5駕照。總不能每次都麻煩女士載我。

聞樨抱着手機樂半天後回道:

在這之前,我不介意做你的司機。以後會讓你把欠我的‘工時’還回來的。

江彥楠換了話題:你那個慈善晚宴是什麽主題的?會有義賣環節嗎?

聞樨:是給貧困殘障兒童教育募集善款的,你知道,貧困和身體特殊,占其中一項就很艱難,何況是兩種情況的疊加。會有義賣環節。

江彥楠:如果你們願意接受,我想捐出一枚龍宮翁戎螺,品相接近完美,你看可以嗎?

聞樨:這很珍貴,你舍得?

江彥楠:不舍是有的,但非不能割愛。

聞樨:不過坦白說,來賓中懂貝殼收藏價值的專業人士恐怕沒有,有些委屈了這枚珍品。

江彥楠:真沒人要,我就把它帶回家。

聞樨:沒其它人拍的話,我就拍下它。

江彥楠:你要做慈善,可以去拍別的。我的螺你如果喜歡,我分文不要。

聞樨先是發了個驚訝的表情,随後又抿嘴笑着打字:很難把欠了幾百塊就讓我寫欠條的人和今天這個你聯系在一起。

江彥楠:我什麽時候讓你寫欠條了?

聞樨:啊對對對,是我主動寫的。可某人可是明确說那錢是借我的。

江彥楠:所以,什麽時候還?

聞樨發了一張小狗臉的表情:賴賬了,不還了。

江彥楠:知道了,晚安。

周五下班後,聞樨依約去了貝殼博物館接上了江彥楠,兩人去商場挑選了給弦弦一件淺粉色公主裙。

那條裙子有着真絲歐根紗的裙擺,大圓領,有些像芭蕾舞裙的樣式,但整體沒有那麽誇張。

聞樨說,她都可以想象到弦弦摸到裙擺時的開心模樣,走路時還會有輕微摩擦的沙沙聲響,她看不清細節,但她能感受到這是一條漂亮的小裙子,是所有像她這樣大的女孩兒喜歡的樣式。

買完衣服,江彥楠請他吃了晚餐,聞樨飯後笑說:“正好這會兒陪我去試我的禮服,這會兒都能穿下,晚宴當天就不用不敢多吃了。”

像她這樣身價的顧客,平日定制的禮服自然是可以送上門的。她因有自己的小盤算,才故意約在店裏試衣。

——新禮服很美,她就是要讓江彥楠第一時間看到她穿着它的樣子。哪怕他不願成為她的男伴。

聞樨從更衣間一走出來,江彥楠便一瞬不瞬地看了她好久。

禮服是定制的,剪裁很合身,低調的苔綠色特制面料,會随着光線變化折射出恰到好處的細柔光彩,簡潔大方的U型領,露出聞樨光潔如玉的天鵝頸。裙擺則是比較修身的款式,行動起來顯得更輕盈活潑。

她走近他,略側過頭嬌羞問道:“好看嗎?”

“嗯。”他點頭。

“還沒有化全妝,發型也沒弄。”

“已經很美了,只是……項鏈不太搭。”他的目光指向那條望遠鏡螺鏈墜。

“款式是休閑了點。”她低頭摸了摸項墜說,“我回頭換一條鏈子搭配看看。”

“怎樣都不搭的,還是直接換一條吧。”

“你究竟在說項鏈還是其他?”

江彥楠沒有回答。

聞樨不再逼問他,只問了一句:“你那天能來嗎?不是作為我的男伴,就單純只是受邀的嘉賓——畢竟,你也是這次的重要捐贈者之一。”

“有這個慣例需要捐贈者出席嗎?”

“沒有。”她将手伸入他的腰臂之間,略帶嬌嗔地緩緩擡眼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當天帶什麽樣的男伴出席晚宴?”

他側過臉,錯開她的視線:“不想。”

她驀然貼近他的胸膛,幾秒後擡起臉笑道:“我可聽見了,你這裏……在嫉妒他。”

江彥博今天為了陪她逛街購物,特意拄了手杖,此刻他握着手杖頭的手在輕微發抖。

聞樨輕覆住了他顫抖的手指:“其實你很想陪我去的,對不對?”

“聞樨,我的樣子太狼狽,我不想去破壞你的美好。”

“那你就遠觀好了。我可以假裝不認識你。給你安排一個遠遠的不起眼的角落,就像那天在書店重逢時,你躲在最後一排的邊角位置裏那樣。”——即便那樣也沒關系,還是認出了你,她心想,随即從手袋裏拿出邀請函,遞給他,“你不用和我打招呼,如果你不願意,去那裏也不t用和任何人社交。當然你可以替我留心一下附近的青年才俊,如果你覺得很好,說不定我可以考慮。”

他的神色遲疑,卻還是接過了她遞來的邀請函。

“果然,我就知道我說的最後一條理由可以說服你。”她用玩笑掩飾着自己的酸澀心情。

“不是,”他喉頭滾動,低低沉沉的聲音溫柔又矛盾,“是因為第一條理由。”

“第一條?”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聞樨頓時笑了。

“可是嫉妒歸嫉妒,你不要向任何人介紹我,不要說你和我……很熟,更不要……”他低頭看向她仍環在他腰間的手臂,“過來挽住我的手。其實你說得對,那種場合,青年才俊很多,你不要因為我造成誤解,錯失機會。”

“好啊,就依你說的。”她摩挲着他的手杖說,“別忘了拿上手杖。”

“為什麽?”

“到時候你就客觀評價那些所謂的青年才俊,如果有好的你就裝不認識我,如果遇到混蛋靠近我,你可以用手杖把他從我身邊打開——挺硬的,不是嗎?”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笑容傷感又寵溺:“好吧,就依你說的辦。”

聞氏的慈善拍賣晚宴當晚,江彥楠捐贈的那枚“龍宮翁戎螺”是壓軸的拍品。聞樨估計的沒錯,現場懂珠寶字畫的人不少,但懂行貝殼收藏的寥寥無幾。再者,用三四線城市一套房的價格買一只螺,除非是真的貝殼愛好者外加頂級收藏家,恐怕也沒幾個舍得斥此巨資。

眼看就要流拍,沒想到最終有人舉牌,因為無人競争,便以底價100萬拿下了這枚螺。

以這枚螺的品相而言,聞樨知道對方是撿漏了。因為慈善拍賣,起價并沒有定的很高。買下他的人聞樨也有過三兩面之緣,是“星辰影業”的二公子孟又霖。

說起來,聞家與孟家是姻親,聞樨嬸嬸是孟又霖的堂姑,關系不算近,但也算是沾親帶故。

聞家做的多是實業,生意上與孟家來往很少。她也是回國後接手集團事務才和孟家人打了淺淺的幾次交道。她負責的不是集團主業,而這位孟二公子也是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從小生活讀書都在國外,大學畢業回國後也只在“星辰影業”挂了個虛職,平日他的名字出沒最多的竟是娛樂板塊而非財經板塊,所幸沒鬧出什麽大的醜聞,不過提供了一些旁人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

拍賣環節結束後,孟又霖在聞樨嬸嬸的陪同下主動過來找她攀談。聞樨客套地和他寒暄,左不過是恭喜他眼光獨到拍到了今晚最特別的拍品,并且代表基金會和孩子們感謝他的慷慨。

聞樨嬸嬸笑道:“都是親戚,你和又霖年紀相仿,大家出來交朋友,不用太過客套。”

“既然本是親戚,就不用說交朋友了,論理我該叫你一聲又霖哥的。“聞樨不傻,嬸嬸的目的她已猜到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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