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不嫌你

我不嫌你

江彥楠默不作聲。

聞樨輕輕揉捏着他的指尖, 低頭道:“放心吧,我眼睛還不方便,今天不會的。”

“……可以沖水了嗎?”他問。

她輕嗯了一聲。他放掉浮着沐浴液泡沫的水, 拿下花灑試過水溫後細細為她沖洗随後用大浴巾擦幹身體。

“睡衣在卧室衣櫃第一格抽屜。”她說, “順便拿上你的,你也洗洗吧。”

江彥楠拉開衣櫃抽屜, 裏面果然有兩套男士睡衣, 一看就很新。

“我自己帶了日用品和換洗衣物。”雖是這麽說, 他還是捧着她為他準備的新睡衣進了浴室。“你……自己能換嗎?”

她故意逗他:“當然可以啦, 不止可以自己換, 如果你有需要,還能幫你換呢!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他的回答簡單而冷漠, 只是眼神下意識地閃躲,又在下一秒意識到對面的她如今只能低着頭, 視線落不到他的臉上。

“我去卧室換, 地方更大更方便。”

“也好。”他扶着她去了卧室,替她放好了枕頭,又将被子掀起一角, 随後回到浴室中。

江彥楠洗完澡出來的時候, 聞樨靠坐在床的內側, 身邊多了一個枕頭和一床新的被子。她朝他拍了拍枕頭:“這個給你用。”

“謝謝,我帶了。”

“看到了, 你甚至帶了折疊床墊。”

“我打地鋪就好,你什麽都不用為我準備。”

“你就這麽防着我?怕我對你‘圖謀不軌’?”

江彥楠反問:“你就這麽信任我不會?”

聞樨笑道:“怎麽?你不信自己?”

“過往的經驗讓我覺得自己不可信。”

“但我信你。”她笑嘻嘻地說,“你不會欺負一個視力殘疾人。”

“你不是!別這麽說自己。”他嚴肅地糾正她。

“好, 我不說。”她柔聲道,擡手向他的方向招了招, “幫我這個看東西暫時不太方便的人一個忙好嗎?”

他握住她的手沿床邊坐下:“你說。”

“你看,你是為了及時制止我半夜翻身仰睡才搬過來陪我的,對吧?那床那麽高,你睡在地板上能及時發現我的動靜嗎?”

“……我躺下試試。”他的聲音裏有不确信。

“哎呀,不要那麽麻煩了!”她拉住他,“床那麽大,我們一人一條被,你就安心睡我邊上,我保證不亂動。”

江彥楠道:“你會睡不好的。”

“不會啊,又不是沒試過。”她接着補充道,“好啦,我保證會乖乖地睡,絕不想之前那樣、那樣對你……再說我都是睡覺都不敢亂翻身的病號了,還能對你怎樣?”她裝出可憐樣撒嬌。

不出她所料,江彥楠繳械投降:“我去拿毯子。”

“不是給你鋪好了嗎?”

“我習慣用自己的。”

“我洗得很幹淨的。”

江彥楠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想弄髒你的。”

“是我買不起新的床上用品還是你賠不起?”聞樨氣鼓鼓地說。

他嘆了口氣:“休養期間情緒激動不利于康複的。”

“那你順着我點嘛,幹嘛總揀我不愛聽的說。”她抱緊了膝蓋,又因低着頭,看上去更加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他從她的後背攬住了她的腰肢:“好,我錯了。只是你眼睛還不方便,下次要做什麽,直接告訴我就好,就像給我拿被子鋪床這種事,下次不要再做了。”

“嗯,下次我就動口,你可要聽我指揮喲。”

江彥楠點點頭,掀開給自己鋪的那床被子,卻又立馬起身,猶豫了一下道:“如果你不介意……太惡心的話,我想鋪一層……隔尿墊……”他欲言又止,停頓了一秒,終究還是顫着聲說了下去,“我知道那個看上去……髒……但如果不鋪,只會……更髒……”

“我剛剛想鋪來着,但是怕你不高興,就沒有。”聞樨說,“你如果不介意,那就太好了。我上次就跟你說了,我買了好幾個牌子的,在最下面的抽屜裏,和我的衛生棉放在一起。”

“聞樨……”他哽咽道,“你以後不要替我準備這些了。”

“其實你不用那麽尴尬,如果你願意,以後也可以在你家為我準備衛生棉。”她大大方方地回應道,“在我看來,這都不過是一些正常的日用品。很多人提到女生的衛生棉都會有羞恥感,但那很荒謬不是嗎?在我看來,你生病了,你需要一些幫助你改善生活質量的特殊的日用品,這沒有什麽需要感到抱歉或羞恥的。你的隔尿墊和我的衛生棉沒有什麽本質不同。”

“聞樨,對于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來說,這就是一件羞恥的事啊……”他落下淚來,“更何況,還讓你看到、甚至要你為我提前準備這些可笑的東西……”

“你沒有要求我什麽,我做的只是我想做的——我想讓你能一覺睡到天亮、我想讓你的皮膚舒适幹爽、我更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坦然地接受我為你準備這些你所需要的東西,它們并不會破壞你在我心裏的形象。

“江彥楠,也許我這麽說多多少少會刺傷你,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最近在我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你的模樣,已經是拄着手杖的你了,我曾經夢裏的那個大男孩,已經離我很遠,他很好,可我不太想念他,我反而時常想起p城的那個午後,你躺在我的身邊、第一次給我看你的身體、戰栗着擁住我……那時我并沒有逃走對不對?”

“那是因為你很善良……”

“見鬼的善良!你該不會覺得t我會因為‘善良’就伸手撕下一個男人的紙尿褲吧?”

他的臉通紅:“對不起……”

她飛快地打斷他:“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那天明明大家都很盡興。說起來,你剛才在浴室問我的話就很多餘,我早就回答過你了——用、行、動。”她勾唇輕笑,最後三個字說得語意缱绻。

“先睡覺了好嗎?”他說。

“好,晚安。”她知道他仍在回避她的柔情,但也不想和他再辯,只是輕輕拉住他的衣角,直到他躺到自己的身側。見他在腕上帶上一只手表,她忍不住好奇道,“這是為了監控睡眠質量嗎?”

“不是,我調了振動鬧鈴,一個小時會響一次,檢查你有沒有翻身。”

“那你怎麽睡?”

“我睡覺本來就淺,習慣了,沒事的。”他說,“這樣也好,方便我起夜。”

“江彥楠,我騙你的,我從小睡覺就很安分,也不會亂翻身、也不會踢被子。”

“經過今晚,我倒要看看你說的哪句是真話、哪句是謊話。”

趴着睡畢竟不太舒服,聞樨也睡得不甚熟。

也不知過了幾個鐘頭,聞樨半睡半醒。窗簾是遮光的,她看不出現在是否天亮,胳膊長期趴着睡有些酸,她嘗試着略微側身睡短暫的幾分鐘,卻被握住了手腕。

“聞樨。”他喚她。

“我弄醒你了?”

“不是,我手表正好振了。”

“幾點啦?”

“四點半。”

“你不會真的每個小時醒一次吧?”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只說:“你睡相還不錯。”

“我知道我現在不能仰睡,可是保持一個姿勢久了,胳膊腿兒都麻了。我就想稍微側睡幾秒鐘緩一緩,醫生說也不是絕對不可以的。”

“你稍等會兒,江彥楠坐起身,抽出自己的枕頭點到她胸膛下,“這樣變換一下姿勢會不會好一點?”

“好像好點了。”她說。

“要是實在難受,你稍微側身躺三十秒,我替你看着時間。”

“我有個更有效的辦法……”

還沒等他開口問,她的身體就朝他挪了過來,她在他的臉上方,感受到了他溫熱的呼吸。

她的吻并不密,像初下的小雨,淅淅瀝瀝,落在他的額頭、眉心、鼻尖……

感受到他試圖抗拒,她嬌柔地出聲:“別亂動,黑燈瞎火的我什麽也看不見,要是你不小心撞壞我眼睛了,你這輩子更逃不掉了……”

“聞樨,你這是在‘碰瓷’……”江彥楠從牙縫擠出幾個字,卻再也不亂動了。

她得逞地笑道:“我就是‘碰瓷’了,你拿我怎麽辦?你不喜歡我吻你嗎?”

她的唇繼續向下,在他的唇周打轉,流連許久,卻不真正撬開他緊抿的嘴。

“聞樨……你停下……”

“我不!”

他的呼吸漸漸深重,終于半是爆發半是壓抑地悶哼了一聲,小心地捧住她的臉,将她的唇|吮住。

畢竟顧慮着聞樨的身體,他們還都保持着三分理智,連親吻都格外小心。

“你想喝水嗎?”移開唇後,他溫柔地問,“你的嘴唇有點幹。”

“好。”他開了夜燈,去廚房端了半杯水進來。

“我去下洗手間。”他說。

等他回到卧室,發現聞樨鑽到了他的被窩裏。

江彥楠微微怔住,随後道:“聞樨,別這樣。”

“一直趴着不舒服,偶爾趴在你身上睡,會舒服一些的。”

“那也不用和我一條被子。”

“你怕我嫌你?”

他不答話。

“不否認?那就當你是了。”她說,“如果這是你的顧慮,那我樂意給你一個明确的答複——我不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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