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庸俗童話
庸俗童話
江彥楠弓身側躺着, 沉默中只依稀聽得見兩人的呼吸。
聞樨朝他挪了挪，單手越過他的上身，去摸床頭櫃臺燈的按鈕。
柔和的光暈下, 她輕輕說：“抱抱我吧, 江彥楠。”
她的眼向下低垂，與他四目相對。
江彥楠躲開了她的視線, 卻擡起雙臂, 扣在她的腰後。
“抱着我的感覺, 是不是挺好的？”她輕笑着問。
他點點頭, 又搖頭：“但不應該是這樣的。”
聞樨道：“‘應該’的事終究抵不過正在發生的事——事實就是, 我躺在你的懷裏，你萬分糾結卻也舍不得推開我。”
“聞樨, 你現在需要多休息，好好睡覺, 好嗎？”他的語氣裏有無奈的求饒之意。
“好吧, ”她吻了吻他的額頭，乖乖趴到他的身側，“我說過, 我眼睛還沒養好呢, 不會把你怎麽樣的, 你安心睡吧。”
再次醒來的時候，聞樨發現江彥楠已經起床了, 正在床邊整理被子。
“弄醒你了？”見她睜眼，他抱歉地問。
“本來也該醒了。”她說。
聞樨看到被子疊起後，隔尿墊上仍然是幹淨的, 不禁伸手摸了摸，臉上帶着明朗的笑意道：“昨晚你沒事诶！”
江彥楠皺眉, 捉住她的手：“你就那麽高興？”
她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反應：“可能，我不該提這個？還是我不該高興？”
“不是這個意思……”他苦澀地看向她，“答應我，以後，不許碰這些……”
“好，以後萬一弄髒了你自己收拾，我絕不碰。”
“幹淨的也不許碰！”他認真地說。
“我說過我不嫌……”
“求你，這是我的底線。”
“好，我可以不碰你的東西，那我可以碰你嗎？”她挪到床沿、貼近他，抱住他的腿，“你的底線，包不包括接觸你的身體？”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
“那就不可以。”她的語氣裏有一絲可愛的嬌憨，“你剛說了你的底線，那我也說說我的——你不可以拒絕我的碰觸！”
他試圖挪動大腿，卻發現被牢牢抱住，不禁無奈地苦笑道，“你管這僅僅叫做‘碰觸’？”
她略松了手：“是……比較深度的碰觸，屬于碰觸的一種。”
他輕微嘆息，随後讨饒：“聞樨，呃……松手，放我去給你做早餐。”
她舉起雙手，抓起他昨晚枕過的枕頭抱在懷裏道：“好吧。”
正說着，客廳裏傳來Nancy略顯不耐的喵喵聲，兩人聽見後不緊笑了。
“小家夥是餓了，加上整天被關在籠子裏，怕是在提抗議呢！”聞樨道。
因為貓咪調皮的天性難以遏制，江彥楠擔心這幾天Nancy在房間裏上蹿下跳不小心絆到聞樨，更怕它忽然神經質地往聞樨臉上呼一爪子弄傷眼睛，便提前把它關進了封閉式的貓舍裏。
“我先去喂飽它。”江彥楠溫柔地道。
“正好，我先洗漱。”
不一會兒，廚房飄出香味。聞樨等不及江彥楠過來叫她，自己慢慢走到客廳。
早餐是烤熱的吐司加煎得略焦的培根，外加一盤炒得蓬松香軟的美式煎蛋。聞樨吃得贊不絕口。
“那是你偶爾吃，我會做的早餐大概只有這幾種。”他謙虛地說，但見她吃得很滿足的樣子，還是露出些許得意的笑。
“我就喜歡吃這個。”聞樨道，“不過你也不用每天早上給我做，偶爾我們可以叫個外賣什麽的。”
江彥楠道：“有件事正要和你商量——我白天還是想請個人過來照看你，一方面比我專業，另一方面我也擔心自己有工作不得不去處理，一分心的話照顧不周全。不過不是陌生人，你也見過幾次的——我家的淩阿姨。”
“那你父親那裏……”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照顧我爸爸的主要是男護工。”
“那好，不過晚上你不許走哦。”聞樨的本意也絕不是希望他辛苦照顧自己，更不想他耽誤工作。
“我不走。”他有些不安地說，“可是我在，真的不會影響你嗎？”
“你指哪方面？”她的笑容別有意味，“是有一點點遺憾的啦，可是我自己身體不争氣，有什麽辦法？”
“聞樨，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我是！”她說，“除了我說的那一點點‘影響’，其它都很好，我很習慣。”
“這怎麽會是你的習慣？你什麽時候養成和一個像我這樣的……”
“就是從認識你養成的。”她笑笑着打斷他，順手把一塊煎蛋送到他的唇邊，看着他慢慢張嘴咽下去，笑意變得更大。
早餐後，聞樨讓江彥楠從書架上随手找一本小說念給自己聽。江彥楠選了一本，是喬喬·莫伊斯的《遇見你之前》。
“竟然是這本書……”聞樨看了封面有些感慨。
“你不喜歡？”
“不，談不上不喜歡。之前在一個機場候機時順手買的，當時還挺火的一本書。”
“我好像也略有耳聞。”他說，“言情小說，我不t太看，可能女生會喜歡。”
“說實話，這個故事火得莫名其妙，在我看來只能算是三流小說而已。一個小鎮灰姑娘和一個因為意外全身癱瘓的高富帥，情節沒什麽特別的，只有結局還比較觸動人心。”她坦率地吐槽道，并不因為男主和江彥楠身上有不幸的相似點而對自己的看法有所遮掩。
“結局是什麽？”
“男主在愛上女主後仍然選擇了安樂死。”聞樨頓了頓道，“可這只是一部分的結局。另一部分是，在此之前，他和女主傾心相愛，在生命的最後半年，他看到了最美的風景、遇到了最好的姑娘，而那個平凡的小鎮女孩，也變得閃閃發光，變得更自信也更勇敢。”
“哦，聽上去是個不錯的故事。”
“一個庸俗的愛情童話，卻有個升華的好結局。”她由衷地說，“有句話叫做：不将愛情放大到挽救人生，不以親情綁架人生——我很贊同。”
他帶着探究的眼神望着她：“你真這樣認為？”
她認真地答道：“是的。我不知道此刻你在想什麽，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我不是那個小鎮姑娘，你也不是故事裏的男主威爾，我不知道你的病最後會怎樣，可如果有一天……疾病真的讓你痛苦到無法活下去，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江彥楠，我不願意把事情想得太壞，但最壞的結局我真的想過……就是我們沒有辦法一起走到最後……可這已經是我想過的最壞的結局了，這結局裏不包括現在就退縮。”
“即使這樣，你也要和我在一起嗎？”
“為什麽不？走到哪一步是未來的事，可是和你在一起是當下就可以決定的啊！”
“這個決定并不如你說得這樣輕巧……”
“你怕自己被甩？”
“我更怕你勉強自己堅持……”
“我才不會勉強自己，我不會用道德綁架自己。”她笑了笑，“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偉大，也不要把愛情想得太偉大，我沒有要犧牲自我拯救你的意思。”
他的身體僵立了一會兒，擡手将書放回了書架：“我想，這本書你讀得差不多了，我給你另換一本吧。”
“也好。”她倒是沒有勉強他，随他另外挑了一本散文集，對她念了一個小時。
中午，聞樨和江彥楠剛吃了兩口午餐，門鈴響了，江彥楠給開了門，來人竟是孟又霖。
“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孟又霖哂笑。
江彥楠看向聞樨。
聞樨詫異：“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她自認為之前已經和孟又霖把話都攤開說了，如今他突然上門，委實可疑。
“當然是受人所托。”孟又霖進門，脫了鞋，卻沒找到合适的男用拖鞋，幹脆只穿着襪子便進來了。
“我爺爺讓你來的？”聞樨也不好意思立馬趕客。
“對啊，他老人家不放心你，你說你有那麽多工人照顧你的別墅不住，一個人住在這個蝸居做什麽？”
“我并不是一個人。”
“啊，差點忘了，還有一個自己也需要人照顧的殘障男友——聽上去更糟了。”
“孟又霖，我要請你出去了！”聞樨氣急道。
孟又霖道：“我給你帶了點東西——啧，你別一副要連同我一起扔出去的表情！聽清楚哦，是你爺爺讓我拿過來的補品。你和你的男友如果不會炖，我可以派個阿姨過來代勞。東西送到，我先走了。”
孟又霖廢話不說，果真不多留，爽爽快快地說撤就撤。反而聞樨覺得他的舉動越想越奇怪，江彥楠什麽也沒問，只是在廚房默默地切水果，也不知道是剛才打算端出來待客的還是正好想弄些水果吃。
突然手機閃過一條信息提醒，聞樨拿起來看，不禁莞爾，立時松了口氣：
【hi，小樨妹妹，你放心，我沒有頭腦發昏要橫插一腳，我只是以男人直覺助你一臂之力。你能騙得過你爺爺，可騙不過我這個浪跡情場的人。你和你那位館長先生還沒有正式在一起吧？你們在拉扯？好消息是他看上去對你的感覺并不比你少，只是需要一些刺/激，而我就是最佳人選。相信我、配合我，你會得償所願的。】
聞樨回複道：
【那請問你能從中獲得什麽？】
很快，她收到答案，只有四個字：
【一點震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