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勝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兩人一直未曾碰上,直到最後一輪。

兩人分別立于擂臺兩端,福壽殿長老端坐, 輕嘆一聲:“當真是, 少年英傑啊。”

“今日,先恭喜你們天劍門了, 看到了無論如何, 都是你們拿下這武道第一了。”

“哎呀。”龍游水面帶得意, “我記得這是我們天劍門,蟬聯第幾次啦?”

“咳。”石門劍仙輕咳一聲,示意她收斂,“低調。”

“也不是人人都來武道大會。”

“好好好。”龍游水輕笑一聲, “等他們打完再說。”

“呵呵。”福壽殿長老笑着搖頭, “好, 那就打吧, 兩位, 可以開始了。”

樂時景看着江元月, 遲遲沒有拔劍。

江元月挑眉:“怎麽不動手?”

樂時景反問:“你怎麽不動手?”

“我是師姐啊。”江元月理直氣壯, “同門比試, 自然等你先出手,一向如此。”

“哎。”樂時景嘆了口氣, 為難地握住了劍, “不太好打。”

“怎麽了?”江元月盯着他, “你不想打?”

“有人與我說, 這一戰對你至關重要, 而對我無關緊要。”樂時景手指敲了敲劍柄,“我該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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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這麽無聊。”江元月翻了個白眼, “你管他……”

樂時景:“我娘。”

江元月噎了一下:“姨姨、姨姨她……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但用不着。”

“嗯。”樂時景憋着笑,點了點頭,“其實除了我娘,還有一些人,也跟我說了,讓我自己認輸。”

江元月盯着他:“那你到底打不打?”

“別急啊。”樂時景歪了歪頭,“我不得想想?”

江元月擡眼瞧他:“想好了沒有?”

“剛剛想好了。”樂時景笑了笑,“我覺得他們說得都挺有道理。”

他眯起眼,“但我想來想去,還是想贏。”

他忽然拔了劍,銀光一閃,照星劍又快又利。

江元月側身讓了一步,握着花朝劍往上一送,長劍出鞘一寸,正好攔下這一劍。

她露出一點笑意:“這還差不多。”

兩人對彼此劍招最熟悉不過,交鋒之間,默契裏藏着殺機。

廖無晴看得心驚肉跳,忍不住問:“有必要這麽認真?”

“當然。”薛青菱見怪不怪,“我們劍修就是這樣的。”

龍游水撐着下巴,饒有興致地看着兩人對招:“不錯嘛,都有進益。”

“什麽時候悟的這一招?”

她身後忽然站了一個人,問她:“那你覺得,他們倆誰會贏?”

“嗯?”龍游水疑惑一回頭,驚訝開口,“你怎麽來了?”

天機閣閣主公冶天站在她身側,蒼白雙目垂眼看向她。

龍游水指了指擂臺:“來看看我女兒能不能達成你的要求,拿下這武道第一?”

公冶天收回目光:“我若想知道她能不能拿下武道第一,不用親自來看。”

“那你還問我。”龍游水翻了個白眼,“考我呢?”

公冶天搖搖頭:“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龍游水聳肩:“不知道。”

“不知道?”公冶天稍顯意外,“你不是劍術大家嗎?”

“看出來了多沒意思。”龍游水挑眉,“這劍術交鋒,除了劍招是否精湛,還看一點骨氣,有時候贏不贏,就是那一口氣的差距。”

她看向公冶天,“你怎麽看?”

公冶天回答:“從命數看。”

“啧。”龍游水嘆了口氣,“我算是知道你怎麽總一副活夠了的臉了。”

“這世間在你看來會不會實在沒什麽意思?有些事還沒開始,你就知道結果了。”

“或許。”公冶天應了一聲。

龍游水用劍撐着,斜眼看他:“我說你這一輩子,就……順命而為?沒做過什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嗎?”

公冶天嘴角不明顯地翹起一點,又飛快壓下,他說:“在天機閣,這樣的事,一律被稱為蠢事。”

龍游水懷疑地看他:“你就一件蠢事沒做過?”

公冶天意味深長地說:“或許正在做。”

“只是可惜。”江寒樹忽然插進兩人中間,笑眯眯地往龍游水手中放了一把瓜子,“往事不可追,閣主,還請多往前看。”

公冶天微微側首,江寒樹往前一步,将龍游水攔得嚴嚴實實,笑眯眯說,“不然往後看也行,就是……少往我夫人這兒看。”

龍游水擡手給了他腦袋上一下:“他根本看不見,你忘了?”

江寒樹腦袋上挨了一下,根本不為所動,揣起雙手,笑得和氣:“我知道。”

“只是有的人眼瞎,心可不瞎。”

公冶天:“……”

龍游水從他身後探出頭來,“咔噠”一聲咬開瓜子:“你跟他說什麽呢?”

“沒什麽。”江寒樹回過身,捧着她的臉轉過去,對準擂臺,“你看比賽。”

他往臺中瞟了一眼,有些意外,“怎麽打得這麽認真?”

“這才像話啊。”龍游水得意,“才像我徒弟。”

場中,江元月和樂時景确實打出了真火。

江元月的劍一向随機應變,只有偶爾來了脾氣,才會露出一點隐藏着的鋒芒。

人人都說龍游水狂傲,江元月應當是随了她爹,顯得沒那麽嚣張,更為內斂。

龍游水向來随心所欲,但江元月拔劍總要個理由。

或許也只有在面對樂時景的時候,她能随心所欲,想拔劍就拔劍。

“當”一聲,劍鋒相對,江元月彎腰避開這一劍,踩着擂臺邊緣旋身攻向他後腰。

樂時景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接下這一劍,笑道:“上次你用過這招了。”

他忽然松開劍,劍鞘直接扣住花朝劍劍鋒,江元月眉毛一挑,擡手接住照星劍換了他一劍:“這招我也見過。”

樂時景笑了一聲,将劍扔給她,兩人将劍換回來,再次動手。

江元月一劍掃過地面,樂時景飛身閃過,但沒躲過她伸出的左手。

樂時景一驚,江元月已經一手拽住他的腰帶,把他按向地面,劍尖同時落下,就抵在他的喉嚨口。

樂時景咽了下口水,喉頭滾動,幾乎要蹭到劍鋒。

江元月垂眼看向距離自己心口還有半寸的照星劍,喘了兩口氣,居高臨下笑道:“怎麽樣,這招沒見過吧?”

“哈哈!”福壽殿長老撫掌叫好,“好啊,真是叫人眼花缭亂,今日勝者已定,天劍門定海峰,江元月。”

他含笑看向龍游水,“恭喜啦,龍峰主。”

江元月擦了擦額上的汗,伸手拉他起來,有些得意:“怎樣?服不服?”

樂時景看着她眉飛色舞的笑臉,拉住她的手,忽然一用力,将她拉近一寸,附在她耳邊說:“半招。”

江元月一驚,下意識要推開他,樂時景卻握住了她的手臂,眉眼間除了不服還有倔強,“我只輸你半招。”

“不管你比我早入門,還是夢裏開竅,都甩不開我……等着!”

他松開手,轉身一躍下臺,再擡頭時已經收斂了剛剛所有的表情,風輕雲淡伸了個懶腰:“輸了輸了。”

“哼。”薛青菱笑得情真意切,“果然還是師姐厲害。”

“怎麽樣,丢臉了吧?”

“輸給師姐有什麽丢臉的。”樂時景挑眉,“我又不是第一次輸……”

“不過是第八百六十四次。”

他回頭隔着人群看向江元月,低聲說,“我遲早贏回來。”

江元月站在擂臺上,對上他的視線,心髒猛然跳了兩下。

贏下一局的快慰,棋逢對手的喜悅,還有不知為何難以平複的悸動,混雜成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動。

她揚起下巴,壓着笑意沖他挑眉:“再等八百年吧。”

“好啊。”樂時景露出一點不服氣的笑意,他說,“也不是活不到八百年。”

“放心,贏了我也還叫你師姐。”

江元月一怔,一拍額頭:“壞了,說少了,該說八千年的。”

“咳咳。”龍游水清了清嗓子,從身後拍了她一掌,“不錯嘛。”

她很快繃不住那點師長架子,勾着她的脖子問,“要不要讨什麽獎勵啊?想吃什麽好吃的?”

江元月無奈:“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想吃什麽自己能買。”

“不懂事。”龍游水拍了下她的腦袋,“這種時候你就撒嬌嘛。”

她勾着江元月轉了個身,對着公冶天說,“哎,瞧見沒有?厲害吧?我女兒。”

江寒樹站到江元月另一側,跟龍游水一道把江元月摟在懷裏,一副和和美美親密無間的模樣:“我女兒。”

他笑眯眯看向公冶天,“換別人就生不出來。”

公冶天:“……”

他面沉如水,“看見了,心不瞎。”

“明日,來找我。”

江元月面上一喜:“好!”

她看了看一左一右摟着她的父母,拍了拍他們倆的手,“好了沒有?誰不知道我是你們倆生的啊,還用這麽顯擺。”

“哎呀,你又沒什麽事。”龍游水摟着她,“走,我帶着你在騰龍島逛一圈。”

“我去看看小師弟。”江元月擡起她的手,“萬一他輸了生悶氣呢。”

“哦,那也是。”龍游水将一袋瓜子遞給他,“喏,拿去哄哄他。”

江元月無言:“……他又不是小孩了,給點吃的就能哄好。”

“我只知道不管是不是小孩,該哄還是得哄。”龍游水拍了拍手,“不過他剛剛說不定看見你爹給我這瓜子了啊,你自己再準備點什麽。”

“知道了。”江元月應了一聲,躍下臺去找樂時景。

龍游水揣着手看她走遠,臉上難得露出些許溫柔笑意,她問:“你剛剛幹嘛招惹公冶天啊?”

“有嗎?”江寒樹面上笑容不變,“你居然記得他的名字啊?”

“少轉移話題。”龍游水瞟他一眼,“老實交代。”

“我與他沒有過節。”江寒樹無辜背着手,“剛剛言辭稍有鋒利,只是因為我知道你與他有過節。”

“我與你同仇敵忾,所以頂他兩句啊。”

“真的?”龍游水懷疑地湊近,端着他的下巴看。

“真的。”江寒樹笑着垂下眼看她,任由她擡起自己的下巴仔細端詳。

“切。”龍游水笑着松開手,“就你這個打架水平,還跟我同仇敵忾呢,當心被我仇家揍了。”

“有道理。”江寒樹含笑點頭,“那我只好跟緊夫人,以防落單了。”

“瞧你那點出息。”龍游水搖搖頭,轉身就走。

她才走出兩步,又回過身喊他,“跟上啊,你不是說要跟緊我?”

江寒樹笑起來:“來了。”

他快步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

龍游水表情別扭,舉起兩人交握的手:“也不用跟這麽緊吧?”

江寒樹沒松手:“就要這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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