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張揚
張揚
旋轉木馬裏就算有獨角獸,那獸角也是經過了處理,和鵝卵石一般圓潤的。
早在淩惜看到顏靜被獸角劃破了臉的時候,她就注意到這根角有多尖銳了。
這哪是角,明明是一根打磨好的錐子。
人頭接觸到獸角,頓時發出“噗呲”一聲。
尖銳的角紮進了那顆頭下的脖頸斷口,深深地杵進去,伴随着血肉分離的聲音,一路從下巴通到了天靈蓋,最後與頭骨相撞,發出輕微的悶響。
劉芒的腦袋被穿在了獸角上。
“這下你跳不起來了吧。”
淩惜很滿意自己做出來的這串糖葫蘆,她一手仍抓着女人的頭不放,免得這顆t頭不知道掉到哪去,另一只手拍了拍劉芒那顆頭的臉蛋,“還不松開你的嘴?”
人頭面色扭曲,憤恨地盯着她。
淩惜沒再說話,她将手覆在了劉芒的頭頂,用指縫緊緊夾住他的頭發,狠狠一擰。
幾乎只是剎那,劉芒的頭就來了個180度的轉彎,接着又轉了回來,在這顆頭裏的獸角便毫不留情地把腦子攪了個稀碎。
這顆頭終于失去了本就不該屬于它的活力。
劉芒的雙眼黯淡下來,死死咬合的嘴巴也被迫放松,被淩惜輕輕捏了一下兩頰,就張開了。
那顆女人的頭顱被解放了出來,重新回到了少女的懷抱。
淩惜緊緊抱着女人的頭,這顆頭不像劉芒的頭一樣會詐屍,就是個本本分分的腦袋,她可得看好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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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自己懷裏的這顆頭只是臉蛋受傷,沒什麽大礙,淩惜才擡起頭來。
其他人都用一種古怪的表情看着她。
淩惜眨了眨眼睛。
哦,對,她剛剛做得太過火了。
可她要的就是這份過火和張揚。
別忘了,她所處的團隊可不是什麽團結友愛的大家庭,新人對于老玩家來說只是累贅或者替死鬼。
原本隊伍裏有四個老玩家、三個新人,局勢還算和平。
就算老玩家有忽悠新人為他們賣命的想法,也不會做得太明顯,劉芒就是個被賣的好例子。
但是劉芒死了,新人只剩下了淩惜和顏靜。
四個老玩家vs兩個武力值很低的萌新。
時代變了,現在已經不适合示弱了,反而該扮強。
淩惜正想着自己該做點什麽,讓別人以為她是大佬裝萌新、深藏不露、很不好惹,劉芒就過來幫了忙,還是以一顆腦袋的形态出現的,堪稱身殘志堅。
感恩的心,感謝有你。
淩惜被這個好兄弟感動得快要掉眼淚了。
面對顏靜驚訝的眼神和幾個老玩家投來的探究目光,淩惜撫了一下長發,裝起了逼。
“你們都盯着我做什麽,看好自己的人頭吧,一旦讓人頭離開旋轉木馬就會觸發死亡條件,你們還不知道嗎?”
幾個老玩家幾乎是瞬間就信了淩惜的話。
他們自己就是從新人過來的,知道新人初次面對地獄游戲時是個什麽狀态。新人絕不可能做出淩惜剛剛的大膽操作,更不可能有假扮老玩家的意識。
原來這個少女是隐藏起來的老玩家,難怪游戲一開始就出現了鬼影,一切都說得通了。
白玲和鄭文彬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淩惜倒是沒算到,那個在前期只起到吓唬作用的鬼影,被老玩家高估了,還成為了她身份的佐證。
說完那番話後,淩惜就感覺她抱着的人頭産生了變化。
淩惜低頭往懷裏掃了一眼,只見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又變回了玻璃花燈,只是已經不幹淨了,表面沾滿了血。
旋轉木馬緩緩停了下來。
一切都好像恢複了原樣,外面的黑暗卻依然沒散。
“這次算是結束了嗎?”趙壯山又問了一遍,不過這次語氣已經弱了許多。
鄭文彬嘆了口氣,“先把燈挂回原位再說吧。”
鄭文彬已經隐隐意識到他的判斷錯了,說完這句話,他就又拖着疲憊的身軀,把燈挂了回去。
其他玩家也只得再折騰了一遍,将沾血的燈送回原位,當最後一盞燈也挂回去時,所有的燈忽然再次亮了起來。
每一盞玻璃燈都綻放出了和自身同色的柔和光芒,數道彩色的光線交織,照亮了大轉盤,也驅散了外面的黑暗。
圍欄和青青草地再次出現在了玩家們的眼前。
淩惜看着轉盤外,忽覺一股灼熱感從右手背上傳來。
淩惜把手擡到眼前,只見一個馬頭圖案的紅色印章出現在了她的皮膚上,隐隐向四周散發着熱度。
看來旋轉木馬是合格了。
這個項目可把玩家們給折騰了個夠嗆。
鄭文彬和淩惜的手臂都受了傷;老大爺吐血了,外面看着沒什麽事,內裏的損害說不定比其他人都重;白玲和趙壯山的額頭高高隆起,像只大鵝;顏靜臉上的傷口到現在都還在時不時地往外流血。
還有劉芒,這位屍首分離,墳頭草已有三丈高了。
看到手上的印章,玩家們也就是松了口氣,實在生不出什麽劫後餘生的喜悅之情。
他們默默從木馬上下來,避開自己的嘔吐物或是劉芒臨死前抓地留下的血痕,走下了轉盤。
在朝圍欄門走去的路上,淩惜和鄭文彬是挨着的,不是巧合,這男人是故意湊過來的。
鄭文彬:“可以告訴我你度過了幾次游戲嗎?”
鄭文彬壓低了聲音,這對話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
男人看了一眼淩惜沒有表情、格外高冷的側臉,補充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窺探你的實力,但你的資歷會對游戲難度有影響,我需要心裏有個數。”
淩惜:“我和你一樣,三次游戲。”
這個數字可不是她随便說的。
很明顯,這個團隊中玩家的地位是分級的。
最底層的是新人,能被帶着一起走就不錯了。
度過一場游戲的玩家是趙壯山。
這大漢看到胖男人的死還會嘔吐,存在感也不高,無論是從實力還是話語權來看,他除了懂規則外也沒比新人強多少。
度過兩場游戲的玩家是白玲和老大爺。
白玲比較突出,有話語權,但依然要征求鄭文彬的意見;老大爺則是當着透明人,只偶爾幹點什麽刷一下存在感。
度過三場游戲的是鄭文彬,領頭人。
淩惜既已大費周章地塑造了自己的形象,當然不會把自己放到一二場的位置,那就是白折騰了,但她也不想胡說一個大于三的數字。
如果她的經驗比鄭文彬還要多,這男人說不定會在重大決策上讓她來一錘定音。
她是個新人,有很多規則都不了解,沒那個金剛鑽,她可不要去攬瓷器活。
三場最好,她要當一個“實力不容小觑且低調”的人。
淩惜邊走邊說:“我不是刻意隐藏實力,否則我會裝到底,剛剛我就會把人頭丢給你們,而不是自己處理,我只是不想當領頭人,吃力不讨好。”
鄭文彬聞言苦笑了一下,“是。”
雖然劉芒是被白玲出賣了才死的,但追根究底,還是因為鄭文彬做了錯誤的判斷。
但鄭文彬難道什麽都不說就好了嗎,也不,總要有人來做決策的,他經驗多,他不能沉默。
淩惜:“不過,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淩惜善于察言觀色,她瞥了一眼鄭文彬苦澀的笑容,順嘴刷了一下好感。
她說的倒是實話,要是換成白玲當領頭人,這女人說不定理都不會理新人一下。
說完,淩惜就自然地和鄭文彬散開了。
鄭文彬剛一走,顏靜就湊了上來,她什麽都沒問,只默默走在淩惜的身旁。
淩惜瞥了一下顏靜緊張的側臉,沒有刻意走開,她心想,這姑娘腦子可真靈活啊。
現在,顏靜是隊伍裏唯一的新人了,目睹過劉芒的死,她知道老玩家對待新人是怎樣的态度,有了危機感。
所以顏靜靠近淩惜,她們從一開始就黏在一起,現在也是,她想讓其他人以為,淩惜這個神秘的老玩家在罩着她。
某種層面上,這招比淩惜還要高明。
淩惜還需要像耍雜技似地表演一出“勇鬥人頭”,才能讓老玩家們正眼看她,但顏靜只需要黏着她就行了。
淩惜欣賞這樣的聰明人。
從轉盤上下來到圍欄門前只有幾步路,很快,最前面的趙壯山就推開了門,玩家們離開了旋轉木馬的範圍。
在他們不遠處,夜色下的草地上,原本無頭人站立的地方靜靜躺着一具流血的屍體。
玩家們對視一眼,走到了屍體跟前。
這是劉芒的屍體。
雖然屍體沒有腦袋,但從衣服還是能辨認身份的。
“他死得可真慘啊。”鄭文彬嘆了口氣,在屍體旁蹲下身來,仔細觀察。
這個黃毛青年也斷了頭,血不停地從他脖子上的傷口湧出來,澆灌着附近的草地。
和那些由玻璃燈變成的人頭不同的是,這個脖子的斷口非常非常粗糙。
“他的頭不是被利刃切掉的,好像是被硬生生拔下來的。”鄭文彬說着,伸手捏了捏屍體還很溫熱的皮膚,極其柔軟的異樣觸感讓他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白玲:“傷口不對,我曾見過被拔下頭的屍體。”
白玲也在屍體的另一邊蹲了下來,這裏太暗了,她不得不側過身子,讓旋轉木馬的光線照過來。
借着微光,白玲把臉湊近斷頭的傷口,皺眉道:“這裏有許多人類牙齒的齒痕,他的脖子好像是被咬斷的。”
鄭文彬:“這具屍體身上的骨頭都被碾碎了。”
白玲聽了,挪步到屍體的腳邊,伸手揉捏着屍體的腳踝,那蒼白的皮膚在被她按住了後就向下凹陷了一個小坑。
白玲:“嗯,只剩一副人皮兜着這堆血肉,要是能在屍體脖子上紮一根帶子t,這就成了人形香腸了。”
這話一出,趙壯山識趣地往後退了退,去吐了。
淩惜一直站在屍體旁邊,看着兩位老玩家的動作。
她有些好奇白玲為什麽要特意換個位置,是要确認這具屍體是“從頭到腳”都被碾碎了嗎,還挺嚴謹的。
淩惜正想着,就看到白玲将手伸向了屍體的鞋子。
哦,她懂了,她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