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擺錘
大擺錘
淩惜移開了目光,不再旁觀白玲這個狼滅試鞋的過程,她垂下眼睫,盯着腳下的草地。
屍體周圍的草地上灑了好多血,有劉芒斷頭濺出來的,也應該有無頭人經過留下的。
血在這個游戲裏是比水還要常見的液體,之所以引起了淩惜的注意,是因為她腳下踩着的血跡正好是連貫的。
像是某個字的其中一撇。
淩惜:“沒事的都往後退退,地上好像有字。”
淩惜現在的身份是老玩家了,說話也嚣張了起來,但無人計較她的命令語氣,除了蹲在屍體旁檢查的鄭文彬和正在穿鞋的白玲,其他人都紛紛後退、查看地面。
不一會兒,有人就有了發現。
“淩惜說得沒錯,果然有字。”顏靜蹲在地上,沖其他人喊道,“我這是個偷字。”
淩惜望了不遠處的顏靜一眼,她是找字找得最積極的,甚至比自己都要積極。
顏靜和她,現在可以說是共生關系了。
顏靜努力證實她的話的真實性,樹立她的權威,讓更多的人相信她是個厲害的大佬,輕易不敢惹她。
同時,她越是給人以聰明厲害的印象,被她從開局就帶在身邊、似乎有意庇護的顏靜也就越安全。
顏靜應該不知道她是裝的,她只是想讨好她。
“做得不錯。”
淩惜沖顏靜點點頭,對其他人道:“繼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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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竊、者、死。”
漆黑的天空下,幾個玩家快步走在彩石路上。
白玲感覺有點冷,她一邊将西裝外套的扣子系上,一邊喃喃念着剛剛他們在草地上找到的血字內容。
此刻她腳上穿着的,正是從劉芒的屍體上扒下來的鞋,這鞋對她來說大了,走路的時候有踩着拖鞋的趿拉感。
白玲扒下這雙鞋後,不得不連咬帶扯地從自己的襯衫上撕了幾塊布,塞進腳後跟和鞋幫的縫隙間,這才舒服了。
她剛解決完這雙鞋的舒适性問題,玩家們也找全了血字,他們就立刻離開了現場。
留給玩家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的原計劃是快速通過前兩個項目,為後兩個項目留出時間,再不濟也要半小時搞定一個項目。
但等大家尋完血字後,低頭一看表,嚯,23點35分了。
所有人立刻默契地走上了彩石路,找到下一個項目才是要緊,分析可以邊走邊來。
白玲一邊大步快走着,一邊開口道:“所以,那些人頭是由玻璃燈變成的,是旋轉木馬的一部分、游樂場的財産。”
白玲:“玩家只要将人頭帶出或者扔出轉盤的範圍,便被鬼視為偷竊,會被殺掉。”
白玲:“但我們這些玩家的頭似乎不在此列,劉芒的腦袋之後也沒變成玻璃燈,而且被淩惜破壞成那樣,淩惜也沒有因此受到鬼的攻擊。”
鄭文彬皺起了眉,表情不大好看,“沒錯,這是個陷阱,從我們坐上旋轉木馬的那一刻就開始布局了。”
“先是旋轉木馬異常加速再剎車,讓我們身體受傷,頭腦發暈,判斷力下降。”
“接着,渾身帶血的無頭人閃現逼近我們,施加壓迫感,我們無法離開,只能看着鬼靠近,自然十分驚慌。”
“這時,我們頭頂出現了人頭,數目和位置都能對應上,那些無頭人又擺出捧着東西的姿态,我們當然會以為把人頭還回去就是通關法。”
鄭文彬:“誰能想到,一切恐怖的現象不過是游戲麻痹玩家的手段,真正的殺招藏在我們以為的通關法裏呢?”
這居然只是第一個項目。
白玲:“真歹毒啊。”
在鄭文彬複盤過後,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如是總結道。
鄭文彬看向了淩惜,“你有什麽想法要分享嗎?”
淩惜思索着說:“我覺得,這次的鬼有點像游樂場的管理者,約束着我們的行為。”
“劉芒把人頭扔了出去,這個行為被鬼視為偷竊,于是鬼拖走了他,留下一具屍首分離的凄慘遺體,用血字告知我們他的罪名,震懾我們。”
“犯規的玩家就要死。”
“我們通過了檢票閘機,進入游樂場,那就是游客了,哪怕在現實,不能帶走游樂場財物也是游客該遵循的規則之一,更別提這種鬼地方。”
淩惜:“我的初步猜測是,如果我們接下來規規矩矩地進行其他項目,不犯錯,也許就能活下來,這就是通關法。”
在淩惜說完她的推理以後,白玲就接過了話茬,“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白玲:“當初鬼影追趕我們的時候,我落在最後,我踩到釘子後就跑得特別慢,鬼明明已經追上我了,卻沒殺我,我才有機會活下來。”
白玲:“我一直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但聽淩惜這麽一說,可能正是因為當時的我沒犯錯,鬼才不能動手。”
鄭文彬:“那,你們還記得平常游樂園對游客都有什麽要求嗎,不得惡意破壞游樂園設施,不得偷竊財物......”
大爺咳了一下,悠悠開口道,“真有這麽簡單嗎?”
淩惜心道,當然不可能這麽簡單。
關于通關法的提示太少,上面那番話只是她的推測。
即便因為玩家配置低,這次游戲的難度不高,通關法真就這麽樸實無華,也不代表他們就能活下來。
明白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照着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剛才,淩惜明明懷疑,把人頭往外扔會觸發死亡條件,她也沒有阻止其他人。
與其說沒阻止,不如說她很期待別人犯險。
正因為某件事極有可能成為通關法,但也可能觸發死亡條件,淩惜拿不準,所以她才想讓別人去做。
如果那人活了下來,她就抄作業,如果那人不慎挂了,她正好避雷。
這裏幾乎每個人都是這麽想的,死道友不死貧道。
表面上看,這場游戲是玩家聯合起來對抗環境,找到通關法,一起活下去,實際上,玩家們都在暗暗引誘和欺騙彼此,希望別人幫自己趟雷。
有人的地方就有算計,PVE的殼子下是PVP游戲。
說實話,劉芒雖然為人不讨喜,但他做得挺不錯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迅速接受地獄游戲的存在。
劉芒只是一開始活在夢裏,在看到有人死後,他就立刻轉了性子,變得謹慎惜命。他自始至終都好好跟着隊伍,也算是聽話,團隊要一起做事,他都照做了。
可他還是第一個死的。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是這麽脆弱。
即便劉芒臨死前對她惡意滿滿,剩了一顆腦袋也不忘來報複她,淩惜對這個黃毛青年的死依然是有點唏噓的。
作為一個特別渴望活下去的人,淩惜會因為別人的死而遺憾,但這份淡淡的惆悵并不耽誤她坑蒙拐騙、心狠手辣以及賣隊友。
“前面有個告示欄!”
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淩惜的思緒。
出聲的又是趙壯山,他告訴了其他玩家一聲,就大步跑了過去,站在告示欄前,“這有張地圖,你們快來!”
這是一塊很常見的木制告示欄,立在一個路燈腳下。
路燈開着,光線雖不夠明亮,但足以讓人看清告示欄上貼着的那一張手繪風的精美大地圖了。
在告示欄旁邊,還擺着一個自動販賣機。
玩家們圍在告示欄前,仔細觀察着地圖。
白玲伸出手指,隔着玻璃點在地圖上,描繪着去往其他三個項目的各種路線。
淩惜緊挨着白玲站着,将她畫過的路線都記在腦海裏。
剩下兩個人站在她們旁邊,分別是趙壯山和顏靜。
至于鄭文彬和老大爺,他們倆把位置讓了出來,站在了自動販賣機前。
鄭文彬捂着發疼的肩膀,盯着販賣機玻璃展櫃裏的瓶裝礦泉水,“我的衣服口袋裏帶着一張二十塊的紙幣,不知道這個機器還好不好使。”
老大爺:“比起那個,要不我先幫你把胳膊接上?”
鄭文彬愣了一下,“你還會這個?”
老大爺:“自我介紹的時候我沒提,我是幹正骨的。”
鄭文彬掏出口袋裏的紙幣,沖告示牌那邊道:“顏,算了,趙壯山,你過來幫個忙,試試這機器還能用不。”
把錢交給走過來的趙壯山後,鄭文彬就把受傷的那半邊身體轉向了老大爺,溫和一笑道:“多謝,不管能不能恢複,我都欠你個人情。”
老大爺“啧”了一聲,就開始動手了。
說來也是巧,當白玲選出了先後通過其他三個項目的最佳路線後,淩惜也把這些路線記了下來。
同時老大爺松開了手,鄭文彬驚訝地晃t動着恢複的胳膊。
就在鄭文彬再次向老大爺道謝的時候,只聽“咣當”“咣當”的連續幾聲傳來。
原來是趙壯山買完了水,正蹲下身把一個個瓶子從出貨口往外拿,顏靜連忙跑過去搭把手。
玩家們居然出奇地高效率,同一段時間內,幾人把該辦的事都給辦了。
白玲:“我們走吧,大擺錘離這裏是最近的。”
玩家們一邊趕路一邊分了那幾瓶水,漱口的漱口,清洗傷口的清洗傷口,洗血跡的洗血跡,潤喉的潤喉。
瓶裏的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見了底,他們也來到了下一個項目,大擺錘的附近。
大擺錘的四面是沒有圍欄的,只有一片種滿草坪的空地,空地極其寬敞,大約有兩個學校操場那麽大,周圍有一圈路燈。
這些路燈比其他的路燈更高、更亮,宛如燈塔,每一盞都是正常運作的,似乎是故意想讓玩家們看清楚大擺錘的全貌。
在這片被路燈環繞着的地面上,建起了一個高而寬廣的正八邊形石臺,石臺的高度大約有十幾米。
大擺錘則設在石臺的正中央,高高地聳立着。
聳立。
這是一個常用來形容山峰或者高樓大廈的詞,用來描述游樂場裏的設施好像有點過了。
但沒有一個玩家覺得誇張,所有人都停下腳步,呆呆地仰頭望着眼前的設施。
一萬匹草泥馬從他們的心上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