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白鼠

小白鼠

淩惜的确需要賣隊友,看人掉下去後劇情會如何發展。

如果離開大擺錘是通關法,游戲應該會保證,做出正确選擇的玩家之後還有行動能力,那人掉下去後肯定有相應的保護措施,他會安然無恙。

如果待在大擺錘上才是通關法,那人掉下去後就一定會摔死,絕無生還的可能。

淩惜需要這樣的小白鼠,可其他人也需要,所有玩家都需要這麽一個人的出現。

那麽,小白鼠憑什麽非要從淩惜的小組裏出?

從這三組人裏各挑出一個更有可能活下來的玩家,分別是鄭文彬、白玲和淩惜。

這場博弈表面上是針對每個玩家的,實際上,參與博弈的只有他們三個。

他們三個都希望有小白鼠玩家出現,只要三人之中,有一個人肯對自己的小組隊友下黑手,目的就達成了。

但如果有人這麽做了,另外兩個人就可以坐享其成。

其實,光是讓別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分得了利益,不是什麽大事,真正的問題是,貢獻小白鼠的人要付出很大代價。

玩家能在其他人中選出現在的隊友,是經過權衡的,要麽選和自己比較親近的玩家當隊友,要麽選不太能傷害自己的玩家當對手。

一旦有人動手,那他就會失去一個願意和自己抱團的玩家,可能還要遭受害死人所帶來的諸如良心譴責的後遺症。

這只是內傷,還有外傷呢。

不僅如此,那人的形象也會因此受損,他會被其他玩家打上“心狠手辣”的标簽,甚至可能會被其他人抱團排擠。

可是平心而論,所有人都沾了那個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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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這博弈中的另外兩個人,他們三個明明是同樣的貨色,另外兩個人卻因為出手晚了點,就可以道貌岸然地和其他人站在一起指責他了。

誰能咽得下去這口氣?

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大冤種,誰都想蹭別人的涼風吹,不想當拿扇子扇風受累的人。

但是小白鼠一定要有,他們之中必須得有人動手。

要是他們能看見彼此,這個問題就簡單得多了,三人只需要互相耗,看誰更害怕小醜、看誰更沉不住氣就行,從表情和狀态就能觀察得出來。

或者他們能交流也行,他們就可以暗中交換信息,做交易,比如“你要是願意賣隊友,我之後解開通關法一定告訴你或者我會保護你”之類的。

要是可以談交易,別說是隊友,就算是手足兄弟、摯愛親朋也不是賣不得,只是代價大了些,得加錢。

但是現在,淩惜無法獲悉另外兩個人的情況。

她只能賭了。

可以的話,淩惜實在不願意對顏靜下手。

如果她那麽做了,無論是死是活,顏靜都不會再跟随她了,顏靜活着反而有可能報複她,還不如死了好。

整個團隊之中只有顏靜算是和她交好,淩惜可不想變成孤家寡人,所以她只能期待另外兩位的表現了。

拜托,請心狠一點,千萬別讓她失望啊。

淩惜更看好的人是白玲。

白玲有極強烈的求生欲望,還是個狠人,她能對自己狠,也就能對別人狠。

而且白玲的對手是個和她沒有太深交情的老頭兒,無論是下狠心還是實操,她都沒有問題。

不像鄭文彬,他和趙壯山是同生共死、并肩作戰過的隊友,他的性格又溫和。

鄭文彬很難會在“明知道其他人可能也會動手”的情況下,狠下心先賣隊友。

就算鄭文彬有這個心,他的力氣也比不過趙壯山,能不能按到按鈕都是個事。

還得考慮到一點,這兩人發現按鈕了沒?

相較來說,淩惜對白玲的智慧和觀察力更有信心。

淩惜是這麽覺得的。

所以她坐在大擺錘上,一邊強壓着嘔吐或者嘔血的欲望,一邊膽戰心驚地看着小醜的臉逐漸逼近,卻始終沒有放開握着顏靜的手。

但當大擺錘已經向上擺出一個相當大的鈍角,淩惜幾乎以為自己要撞到小醜血淋淋的下唇的時候,她吓呆了一瞬,終于忍不住抓狂了。

白姐你在做什麽啊!

白姐!

鄭文彬也就罷了,為什麽白玲這麽沉得住氣?

該不會因為老大爺送了她手帕,白玲就被良心這個小東西束縛住,下不了手了吧?

還是說白玲動手的時候被老大爺發現了,兩人僵持不下,現在擱那兒掰手腕呢?

死亡的恐懼包裹全身,淩惜理智的弦快要崩斷了。

她等不了了。

淩惜松開了手,顏靜的手腕自她掌心滑落的瞬間,她也快速地朝身旁座位上的按鈕伸出了指尖。

就在淩惜的指腹已經貼到了按鈕表面,差一點就要按下去的時候,一道不可置信的慘叫忽然響了起來,越拉越遠。

那慘叫裏充滿了被背叛的絕望,讓淩惜渾身一抖,出于心虛,她立刻就收回了t作惡的爪子。

即便不用低頭往下看,淩惜也知道小白鼠是誰,這是男人的慘叫,聲線憨厚又粗犷,必然是趙壯山了。

淩惜垂下眼眸,想瞧瞧趙壯山的結果,或者下場。

淩惜的身體在不停地旋轉,她沒能擁有過正常的俯視角度,只能在被大擺錘甩來甩去的時候,用餘光往地上尋覓。

不久,她的視線就捕捉到了一灘鮮血,趙壯山的屍體就躺在血泊之中,摔得稀巴爛。

其他的細節淩惜沒有看清,也不必看清了。

趙壯山死了,死得如同被塑料拍打得腸穿肚爛的蒼蠅,如同從枝頭掉落到地上的爛熟漿果。

趙壯山往下墜落的時候,大擺錘的高度不是特別誇張,按理來說,他的身體不該被毀壞得這麽厲害。

淩惜想,這其中一定有地獄的手筆。

地獄對玩家就是這麽嚴苛,他們一旦搞錯了通關法,做了錯誤的選擇,就必死無疑,沒有反抗的機會。

被強行拖進黑暗的劉芒如此,摔成肉泥的趙壯山亦然。

排除了錯誤選項,通關法只能是待在大擺錘上了。

趙壯山之死的價值,就是幫其他人判斷對錯而已。

淩惜對趙壯山沒什麽印象,對他的慘死只是正常地同情,她心中更多的是對深藏不露的鄭文彬的驚訝。

這男人挺能藏的啊。

淩惜沒想到,鄭文彬居然是最先動手的那個人。

同樣沒想到如今這一幕的,還有趙壯山。

趙壯山至死都沒想清楚,為什麽鄭文彬會害他。

趙壯山的觀察力不太行,試座位的時候,他沒能發現按鈕的存在。

是鄭文彬在大擺錘不停運作的同時,頂着風聲和吵鬧的音樂,聲嘶力竭地叫喊,告訴了他這件事,并給他分析了當前三組之間的形勢。

如果鄭文彬打算害他,就不會和他說這些。

趙壯山是這麽認為的,所以即便他知道這個環節同組的隊友會互坑,他也堅信鄭文彬不會對自己下黑手,堅信只要他們倆齊心、等着其他組內讧就行了。

趙壯山無比信任鄭文彬,還因為他是個好人。

趙壯山是在第一場游戲裏遇見鄭文彬的,那時他是新人,鄭文彬已經是度過兩次游戲的老玩家了。

但那局游戲的領頭人不是鄭文彬,而是一個經驗更多的男玩家。

游戲是喪屍背景,他們要想辦法逃出去。

領頭的老玩家相當冷酷,比白玲對新人的惡意大得多。

他不給新人普及游戲知識也就罷了,還聯合其他老玩家把新人綁了起來,作為吸引喪屍的餌食。

他們把新人丢進喪屍群裏等死,自己則趁機逃跑。

鄭文彬極力反對這個行為,被老玩家們抱團孤立了。

趙壯山則拼命反抗,由于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犀牛般橫沖直撞,想要制服實在困難,其他新人的數量也足夠做餌,那些老玩家就沒再動他。

只不過兩方算是徹底交惡,其他人便也将趙壯山從團隊中排擠了出去。

于是,趙壯山和鄭文彬兩人就臨時組了隊。

趙壯山空有一副滿是肌肉的身體,但腦子笨,他根本不知道離開喪屍群的最佳路線,幹耗下去遲早會死。

鄭文彬有經驗也聰明,清楚該怎麽辦,但身體太差了,殺不了幾個喪屍,他也無法靠自己活下來。

他們兩個人正好互補,活到了最後,他們是那一場游戲裏唯二存活的玩家。

游戲結束後,趙壯山便收到了鄭文彬的組隊邀請。

他欣然同意了。

趙壯山已經見識過了游戲的危險和人性的險惡,他清楚他無法獨自生存,但他也不想把後背交給小人。

他希望能找到底線尚存的隊友一起,隊友不需要多拼命地救他,只要別害他就成。

只要這樣就夠了。

鄭文彬是高出這條線很多的好人,他願意和他組隊。

趙壯山以為他能和隊友并肩作戰,他甚至考慮過自己的死法,如果他真的沒希望活下去了,他想在關鍵的時候死去,為他的隊友鋪出一條路。

這樣他死得心甘情願,死得也有價值。

如今,趙壯山确實死得有價值,以一人之亡替其他玩家找到了正确的通關法。

但他并不像自己當初設想得那樣心甘情願,他的心中熊熊燃燒着對鄭文彬的恨意。

他恨不得拉這個虛僞的男人一起下地獄!

身體即将砸到地面上的前一秒,趙壯山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上方的轉盤。

趙壯山想要滿懷怨恨地喊出鄭文彬的名字,就像死去的劉芒一樣下個詛咒。

就算不能對鄭文彬産生實質性傷害,他至少也要讓這個男人良心不安,讓他午夜夢回時想起他慘死的模樣。

可趙壯山剛剛張開嘴巴,後腦勺就磕上了地面。

他的頭顱頃刻間便裂開了,炸開了,像是被砸在地上的西瓜,流淌出了被擠碎的紅瓤和湯水。

趙壯山的腦袋摔了個粉碎,連死不瞑目的形象都沒能留下,他不像滿含怨氣而亡,就是單純地摔死。

死得潦草且輕率。

這樣的屍體恐吓不到任何一個老玩家。

更是吓不到鄭文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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