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她
是她
淩惜的心理素質比初入地獄時高了很多。
她在玩家空間裏待了兩天半, 一天的時間用來享受,一天的時間努力提升自己。
在那還算支棱的一天中,淩惜先是學習了開車,剩下的功夫, 她則對系統提出了一個特別的要求, 那就是讓她身臨其境地體驗恐怖和血腥。
在系統的幫助下, 淩惜近距離地看了無數場人類被厲鬼撕裂的場景, 聽見過無數聲飽含怨恨和絕望的慘叫。
一開始, 她會被那些畫面和聲音吓得臉色慘白、顫抖不止,嘔吐了好幾次,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她就變得越來越麻木,越來越冷漠了。
訓練只用了半天,成效還不明顯, 但淩惜如今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地觀察屍體,遇事也比先前沉穩得多。
這也是她能擊殺屠夫的原因。
這個兇狠的龐然大物倒在地上,後腦已經碎掉了, 淩惜來到屠夫的屍體邊蹲下,伸手覆上了那一張蒼白詭異的面具。
既然屠夫的“狼眼”技能來自于面具,那她便釜底抽薪,趁屠夫重生前拿走這個關鍵物品。
這一次不同于殺豬刀, 淩惜輕松就摘下了面具。
屠夫的臉會是怎樣的呢?
淩惜拿下面具的瞬間, 腦海中浮現出了無數種可能。
也許屠夫像之前的小醜,臉上也有猙獰的傷疤;也許屠夫的臉上萦繞着黑色的濃霧,讓人看不清它的真容;也許屠夫根本沒有五官, 或者臉上只有一張大口......
淩惜垂下眼眸望向屠夫的臉龐,突然就愣住了。
面具下是一張英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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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臉的五官精致完美得有些過分了, 不像是人類能擁有的,仿佛是頂級雕刻師指下的作品,深邃,立體,眉目間還帶了一絲冰冷鋒銳之感。
屠夫的腦袋碎掉了,這張臉也并不完整,有些地方還是血肉,整張臉都沐浴在血色之中,又讓這英氣的臉龐多了幾分脆弱和豔麗的意味。
他好像一把精致鋒利卻又脆弱易折的刀。
不知不覺,淩惜對屠夫的稱呼從“它”變為了“他”,這個微小的變化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淩惜的目光只在這張美麗的臉上停留了一秒,就又落回到手中的面具上。這面具屬實詭異,不但幹幹淨淨沒沾上一點血,連眉心位置的彈孔都不見了。
她立刻站起身,拉開外套的拉鏈,把那張面具揣進了懷裏。
倒計時還剩50秒。
淩惜沖到門口,這門被屠夫轟出了個洞,但還能用,她把門關上,插好門闩,從屋子裏搬了一張木桌擋到門口,又拎了幾把椅子堆在上頭。
淩惜環視了一眼屋內,把能搬動的木頭家具都推到了屍體邊,圍成一個大圓,接着,她又來到床前,把被子團起來,搬到了屠夫的屍體邊。
屠夫:“......”
他好像知道少女打算幹什麽壞事了。
淩惜擰開汽油桶,把汽油灑在了屠夫身上,又将被子蓋了上去,也澆了些汽油。
這被子是綠色的,淩惜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點燃被子,看着火焰如脫缰的野馬在被面的草原上奔騰。
等火勢很大了,淩惜就把那些家具推倒,讓這些物件都壓在了屠夫的屍體上,形成了小型的篝火堆,又往上澆了不少汽油助長火勢。
最後,她回到門口,将剩下的汽油一股腦地灑在了桌椅和門板上。
一切搞定,淩惜爬出窗子,腳底抹油便是溜。
這個村莊很落後,木制家具的表面都沒有封層,十分易燃,淩惜跑出去沒多久,火堆便熊熊燃燒起來。
在這場游戲中,汽油的用處本就有兩種,第一種,用來給車子供能,第二種,潑到屠夫身上用火攻。
這t特殊汽油比平常的汽油更方便點燃,且只要有汽油的加持,小小的火苗瞬間就能變成大火。
屠夫:“......”
60秒倒計時結束。
Boss再次選擇以屠夫模式重生。
理論上,複活後屠夫之前受過的傷都會消失,身體修複完好,但架不住他身上有烈火。
還未睜開眼,屠夫就能感受到無數道熾熱的火舌在瘋狂舔舐他的身體,他的衣服剛出現就被吞噬了,接着遭殃的是他的皮肉。
脆弱的皮膚在火焰的炙烤下立即變得焦黑發皺,一瞬間,屠夫全身上下仿佛被千百萬只螞蟻啃咬,鑽心地疼。
身體被家具死死壓住,頂着烈焰的灼燒,屠夫用力擡起手,把這些礙事的東西撥到旁邊。
在能将火焰宛如病毒般迅速傳播開的汽油的催動下,落了幾滴汽油的地板也燃燒起來。
火光充滿了整個房間,黑煙四起。
屠夫一邊咳嗽着,一邊搖搖晃晃地走到門前。
他剛伸手握住一只凳子的腿,他身上的火焰便撒歡地沿着凳子腿往四面爬,覆蓋住了桌椅和其後的木門,在上面安了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茁壯成長起來。
當屠夫把桌椅都扔飛,推開門時,整個門框已經變成了馬戲團裏給獅子老虎跳的大火圈,外面的涼風灌進屋內,不但沒把火吹滅,反而讓火勢更猛了。
那些搖動的橙紅色火苗就像是在朝他招手。
屠夫:“......”
他自誕生以來就沒這麽無語過。
房屋的牆壁屠夫難以破壞,門框又小,這樣的設計本就是為了幫助玩家拖延屠夫。
想通過門框會花費屠夫不少時間,屠夫彎下腰,收攏四肢往外小步小步地蹭,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
他有預感,他很快就又要死了。
屠夫對傷害的承受能力和普通人類并無區別,人類在被澆了汽油點了火後會死,那他也是一樣的結局。
不行,他絕不能被卡在門框這。
如果他被燒死在門框中,等他再複活,他還是要被燒,可能還要死,如此循環,一個門框就耽誤了他不少時間。
這難道也在那個少女的預料中嗎?
想到這裏,屠夫淡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狠戾。
她的确很聰明。
不過,這根本困不住他。
屠夫提起殺豬刀,果斷地砍向左臂,一條強壯的胳膊被齊根斬斷,掉落在地上,轉瞬就被火焰淹沒了。
鮮血朝四面八方噴濺,也沾到了屠夫的面具上,他沒有表情地眨了下眼睛,愉悅地想,這下門框對他來說要寬松不少了。
沒去管身上汩汩冒血的傷口,屠夫彎腰從門框中擠了出來,撲倒在門口的雪地上,快速地打滾。
屠夫的皮膚與冰雪緊密貼合,火焰逐漸熄滅了,燒焦的皮膚發出類似鐵板壓烤肉的嘶啦嘶啦的響聲。
過了一會兒,他才仿佛疲憊到極致,仰面倒在了雪地上。
他沒了一條胳膊,身體多處燒傷,這具身體已經不适合再去追逐獵物了。
屠夫擡起刀,割開了自己的喉嚨。
屠夫對玩家下手狠,對自己也毫不留情,他那一刀割得極重,仿佛這是別人的脖子。
刀深深埋進了屠夫的皮肉,幾乎砍掉了他半個脖頸,在如此追求效率的自殺方法下,屠夫當即被判定了死亡,新的60秒倒計時開始了。
60、59、58......
屠夫懶懶地在心中倒數着。
算上這60秒,少女總共給自己争取了130秒,他倒要看看她能跑多遠。
淩惜當然跑不了多遠,她的體力剛剛已經耗盡了。
在屠夫進門的時候,淩惜就仔細觀察着這個怪物。
她發現屠夫居然用巧妙的方式破了門,而不是直接撞開門,或者用刀砍兩下就破開門,便猜測屠夫有不能暴力破壞房屋的限制,或者房屋對屠夫來說極其堅固。
當她看到屠夫居然沒把門框撐壞,而是蜷縮起身體,就像是變胖了的人強行把兩條粗腿塞進瘦褲子裏,艱難地從門框擠進了屋內,她就更确定答案是後者。
這個屋子對屠夫來說很堅固......
淩惜瞬間就有了一個殘忍的主意。
她要點燃大火,把屠夫困在這個燃燒的屋子裏,讓他卡死在門框中,死了活,活了又被燒死。
這方法不會困住屠夫太久,但讓他多死幾次是沒問題的,屠夫每死一次,她就有60秒的時間逃跑,多來幾次就夠了。
淩惜算得很準,卻沒算到屠夫會自殘和自盡。
很快,夜色下的雪地裏就出現了完好的屠夫。
屠夫伸手摸着臉上的面具,面沉如水。
這張面具無法被破壞,且無論到哪裏,面具在他複活後都會重新回到他的臉上,因此,這面具不會随着他的重生刷新。
面具是從少女的懷裏瞬移到了他的臉上。
蒼白的面具上攜帶着那個少女的氣息。
屠夫先前複活時,周圍全是火焰和黑煙,沒有聞出來,但此刻站在雪地裏,他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鼻腔裏除了冰天雪地冷冽的氣息外,還有來自那個少女懷裏的味道。
這個味道,他稱得上“念念不忘”了。
原來是她啊。
敢觸摸他心愛的刀的人是她。
一槍爆了他的頭的人是她。
第一個看到他真實面容的人是她。
把他逼到不得不自盡的人是她。
将面具染上了別的味道的人還是她。
是她,是她,又是她。
屠夫已經很久沒有被牽動情緒了,他幾乎忘了憤怒是什麽感受,只覺得自己冰冷了數年的血液仿佛也被剛剛那場大火給點燃了,在血管中沸騰了起來。
屠夫緊緊握住了殺豬刀,繞到了房屋背後,這是窗子的那一面,也是少女離開的方向。
少女千算萬算,卻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如今滿屋的火焰沒能困住屠夫,卻起到了照明的作用。
在火光的照耀下,屠夫清楚地看到不遠處那個瘦弱嬌小的背影正拼命奔跑着。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