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報複

報複

糟糕了。

淩惜聽見身後沉重的腳步聲時就知道要完。

她不知道火烤屠夫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可惜屠夫是一個連自己都殺的瘋批,才令她白費了心思。

她以為火焰根本就沒怎麽對屠夫造成傷害,才讓屠夫這麽快就追了上來。

此刻淩惜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與其給自己多争取了才這麽一點時間, 她還不如在射死屠夫後就立即逃命。

至少那樣, 林子還是陰暗的, 在沒有開透視的情況下, 屠夫不一定能找到她。

哪像現在, 火光照耀着她,屠夫僅僅用肉眼看就能知道她跑向了哪裏。

淩惜還沒有後悔完,就挨了追上她的屠夫一掌。

屠夫那一掌甚至都沒怎麽用力,淩惜後背受擊,當即就被拍倒在了雪地裏,爬都爬不起來, 她剛在屋子裏暖和了一些的臉部皮膚與冰雪接觸,又冷又疼。

淩惜艱難地側過臉,吐出了吃進嘴裏的雪, 大口呼吸着。

還沒等她轉動腦瓜想想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她的腳踝就被屠夫給握住了。

“跑?”

一道低沉悅耳的男性嗓音從淩惜的上方傳來。

屠夫捏着淩惜的腳踝,把她從地上倒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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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惜剛想擡頭看,随着腳踝傳來的一陣疼, 她的眼前就天旋地轉起來。渾身的血液倒流, 彙聚到了她的腦袋裏,讓她的頭頓時又沉重又痛。

還沒等淩惜适應這個大頭朝下的姿勢,更壞的事發生了。

屠夫很高, 比淩惜要高得多,即便是用手抓着她的腳踝, 只要屠夫擡起胳膊,淩惜的腦袋距離地面就還有一段距離,可屠夫卻故意垂下了手,把她的腦袋給杵進了雪裏。

淩惜:“......”

她有一句哈麻批現在就要講。

淩惜來不及講了,因為屠夫忽然邁開了大步往遠處走去。

淩惜也因此被拖着在雪地中穿行,一頭烏黑的發絲向下披散,落在雪地上,遠遠看着,好像屠夫的大手裏提着一根纖細的黑拖布。

腦殼不停地與冰冷的雪地摩擦,讓淩惜深切地感受到了什麽叫透心涼心飛揚。

淩惜從背包裏拿出從趙寶軍腦袋上找到的那把普通匕首,她将匕首握在手裏,使出全力彎起身子,果斷地朝屠夫的身體刺去。

可屠夫卻好像身側長着眼睛,在淩惜出手的瞬間,他就淡定地把胳膊伸遠了一些。

淩惜撲了個空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屠夫的目光。

那目光淡淡的,有些涼。

淩惜悄悄把匕首收了回去。

屠夫拎着淩惜走到了一棵大樹下,這棵樹長t在一個小坡上,地勢稍高,周圍也沒有其他樹木。大樹的枝條很茂密,其中一根樹枝上挂了一盞燈,照亮了附近的空地。

屠夫在樹下停住了腳步。

屠夫将握着淩惜腳踝的那只手伸遠擡起,讓她倒懸在挨不着他也挨不着地面的地方,另一只手則拿着殺豬刀,砍斷了樹身上與他身高差不多位置處平伸出的一根枝幹。

那根枝幹很粗很壯,被砍斷的部分連帶着許多細枝和枯葉,落到地上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淩惜看到那截落下的枝幹,擡起頭來。

當淩惜看到樹身上還留有半米多長的粗壯斷枝,屠夫正拿着刀像舊時削鉛筆一樣把那截斷枝削細削尖時,她就完全冷靜不下來了。

淩惜奮力掙紮,如一條剛被釣上岸的魚般瘋狂扭動着。

屠夫輕輕哼了一聲。

聽起來像是輕笑,又仿佛嘲弄。

無視了淩惜的掙紮,屠夫将刀別在腰間,把她的身體調轉回了正常的方向。

他捏着她的兩只手,在她恐懼的眼神中、在她身體止不住的輕微顫抖中,他将她懸在頭頂的兩只手掌交疊了起來,掌心對着他的方向。

接着,屠夫把淩惜的手掌穿在了那一截斷枝上。

“啊!”

那根樹枝的頭被削得極其尖銳,猶如獵人用來做陷阱的粗木簽,加上屠夫把淩惜穿上去時用了些力氣,樹枝輕松地紮透了淩惜的手掌,挂住了她單薄的身體。

而淩惜只是在手掌被紮的瞬間叫了一聲,那短促的一聲尖叫後,她就再也沒發出過任何聲音了。

淩惜低垂着頭,秀麗的長發披散到臉前,整個人無聲無息的,仿佛她已經死了,變成了一具風幹的、靜默的屍體。

溫熱的血液從淩惜高懸在頭頂的手掌上流淌下來,滑過她纖細的手腕。

一部分血流進她的袖口裏,貼着她的皮膚蜿蜒向下,另一部分血流到了她的外套上,在那片已經有些弄髒了的羊羔毛上綻出一朵猩紅色的花。

她好像一只被咬傷了的羊。

屠夫伸出手,用指尖将擋在淩惜臉前的長發挑了起來,想看看她是不是痛暈了過去。

黑色的發絲被他撩起,屠夫看到少女慘白着一張臉,死死咬着牙不叫出聲來,憋得滿臉都是眼淚,他忽然就有了一絲煩躁感。

他為什麽會煩躁?

因為面具染上了她的味道嗎?

屠夫若有所思地瞄向了淩惜的身體。

既如此,他就捅她一刀,拿她的血來蓋住好了。

屠夫放下了手,正要揮刀,淩惜忽然吃力地昂起了頭,她晃晃腦袋,讓頭發向兩邊分散,露出臉來。

淩惜揚起唇角,扯出一個笑。

溫柔的,和善的笑。

淩惜眼睛裏的淚水太足太充盈了,随着她那一笑,兩滴淚就從她的眼眶裏滾了下來,沿着她蒼白的臉龐掉落到地上,雪地頓時被燙出了兩個小小的洞。

淩惜:“我和你做個交易吧,屠夫先生。”

屠夫挑起了眉,他好像又一次看走眼了。

這個少女不是羊,而是狽。

狽是前腿先天短小或受了傷的狼,因此從外表上看,狽顯得柔弱可欺,但別忘了,狽骨子裏還是狼,狼的兇殘、瘋狂、忍耐、執着等,狽一樣都不會少。

他眼前的這只狽還格外聰明。

見屠夫沒有動手,而是一直盯着她瞧,淩惜吸了一口冷氣,繼續說道:“因為看過其他玩家的屍體,我知道如果玩家死亡,背包裏的道具也會就此作廢。”

“我猜,如果是有關乘船的關鍵道具,也是一樣處理吧。”

屠夫點點頭,覺得有些意思。

“乘船總共需要三把匕首,缺一不可,你只要能殺掉一個背包裏有匕首的玩家,就可以直接廢掉船這條線,省下不少功夫。”

“我的兩位隊友裏有一個人找到了黃匕首。”淩惜瞧了一下屠夫的眼睛,接着道:“我們曾經約好了,如果兵分幾路逃跑,等脫離危險就到一個特定的房屋中集合。”

“我可以把房屋的位置告訴你。”

沒錯,淩惜這個小碧池又開始騙人了。

淩惜又說:“乘車這條線的道具應該無法放進背包裏,不知道你能不能直接破壞道具,我猜不能,你大概最多可以移動這些道具,将其藏在玩家找不到的地方。”

“我的小隊已經找到了一樣有關車的道具,道具被我藏在了另一個房屋裏,我可以把那個房屋的位置也告訴你。”

“還有神龛,三個神龛的位置我都記住了,能清楚地給你報出來。”

淩惜沒敢說她找到的道具是汽油,要是屠夫想起來被她澆汽油火燒的回憶可就不太妙了。

屠夫沒說話,卻也沒着急動手。

“條件?”

過了一會兒,低沉的聲音從面具後傳來。

她想要交換的條件已經很明顯了。

淩惜:“條件是你放過我這一次。”

屠夫思索了片刻,點點頭,算是成交了。

見屠夫答應,淩惜就說出了那些信息。

她騙人是有講究的,兩個房屋的地點可以胡謅,但神龛的位置她說了實話。

萬一屠夫觸摸教堂大門也能知道三個神龛的位置呢;萬一屠夫只是假意想了解神龛、其實是為了試她有沒有說謊呢?

淩惜命都要保不住了,她可不賭。

屠夫靜靜地聽完,“狼眼”技能的冷卻也就好了。他并不介意淩惜的目光,當着她的面開了透視。

不妙的是,他發現開船需要的三把匕首,玩家已經都找齊了。

距離他不遠也不近的某個房屋裏,顯示聚集了四個玩家,現在游戲裏只剩下了八個玩家,那個房屋裏就占了半數。

不難想到,這四人肯定擁有至少一把匕首。

比起眼前的少女,他現在的确更應該關注那個四人小團隊。

淩惜看到屠夫面具上的金色光芒逐漸黯淡了下來,應該是開完技能了。

屠夫朝遠處的某個方向看去,似乎确定了接下來的獵殺目标,接着,他又回眸瞧了她一眼。

這一眼看得淩惜毛骨悚然。

她已經黔驢技窮了,生死全憑屠夫心情。

事實上,從淩惜被屠夫追上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敗了,她也明白,她沒有被屠夫當場殺掉的唯一原因,就是屠夫想要報複她、折磨她。

所以淩惜被紮穿手掌的時候,哪怕快咬碎了牙她都不敢尖叫,趙寶軍的屍體已經表明了屠夫是個愛虐人的變态,她不能再讓尖叫聲刺激屠夫的感官了。

認命嗎?

等死嗎?

不,淩惜覺得她還可以再搶救一下,她還沒活夠,哪怕有一絲希望她都要掙紮。

游戲規則上說,屠夫有些許理智和思考能力,玩家第一次被屠夫抓到,是有幾率免死的。

至于怎麽做才能免死,地獄沒有明說,那就要看玩家的本事了。

當與屠夫四目相對的時候,淩惜意識到她做的還不夠。

她已經把知道的信息都告訴給了屠夫,沒了價值,屠夫完全可以一刀捅死她再走,他沒有必須要講武德的理由。

她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難道她也因為怕死而變得愚蠢了?

不,歸根結底是她惹怒了屠夫。

淩惜其實也找不到屠夫放過她的理由,她已經近乎絕望了,這個交易是她最後的嘗試。

看着屠夫朝她靠近了過來,淩惜閉上了眼睛,幾秒鐘過後,她想象中的胸口被刀捅并未發生,反而是一陣更強烈的疼痛從她的手掌傳來。

淩惜睜開眼睛,她頭頂上的那根木枝前細後粗,她一開始被挂在木枝的前端,但就在剛才,屠夫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個人往裏推了一段距離。

樹枝更粗的後端擠進了淩惜手掌心中的血洞裏,将她的傷口撐開、撐大,如今,她整個手掌的三分之二都被樹枝占據了。

“嗚……”

太折磨了。

淩惜發出一聲痛苦的哽咽。

沾血的樹枝前端穿過她的手掌,仍舊生機勃勃地往外伸着,仿佛一根剛破土不久的血紅色的春筍。

做完這一切後,屠夫就轉身離開了。

屠夫既沒有放過這個少女,也沒有殺死她,只留了一絲微薄的希望給她。他已經見識到了少女的狠,如今他想看看,她究竟能為了活下來瘋到什麽程度。

等他再次回來後,他是看到還被挂在樹枝上的少女會更開心一點,還是發現少女已經逃跑了更開心一點呢?

屠夫自己也不曉得。

屠夫的身影消失在晦暗的夜色之中後,淩惜獨自在這根東南枝上挂了一會兒,既是恢複體力,也是在确認屠夫有沒有走遠。

當淩惜意識到屠夫沒有耍她,而是真的離開了後,她就開始想辦法自救了。

都說十指連心,淩t惜覺得手掌也挺連心的,手掌的傷口撐着她整個身體的重量,她只要稍微動一下就鑽心地疼。

淩惜一邊微微張開口,嘶着冷氣,一邊試圖挪動她的手掌,她調整了一下,讓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挂在後面那只手上,前面的手掌則慢慢往前移。

她一邊移,一邊忍不住哭。

太疼了,實在太疼了。

淩惜已經分不清,是前面那只掌心傷口的血肉不斷與樹枝摩擦的手更疼,還是後面那只僅靠傷口附近皮肉的韌性承擔她身體重量的手更疼。

豆大的汗水從淩惜的額頭上冒出來,又被周圍的空氣瞬間降了溫度,冰冷地挂在她的臉上。

淩惜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折磨了,她閉上眼,低下頭,死死咬緊了牙。

伴随着壓抑痛苦的低咽聲不停地從她的喉間流洩出來,淩惜一下子用力,把前面那只手掌從樹枝上撸了下來。

那只有着巨大猙獰傷口的手自淩惜的頭頂甩落,垂到她的身側,血液争先恐後地往外流,沿着她蒼白的指尖往地上滴落。

疼痛感更重了。

淩惜虛弱地仰起頭,盯着那只還穿在樹枝上的手掌,露出一個苦笑。她已經沒有那樣的意志力了,她不可能再重複一遍剛剛的動作。

但她也絕不會就此認命。

淩惜笑着笑着,棕色的眼瞳中忽然就浮現出了一絲瘋狂之意。

人類是世界上活得比較好的物種了,除了大病大災,人類很難因為“活着”擔上致命的風險,但自然界的動物不是,哪怕是出門覓食這樣的小事,它們都有可能喪命。

淩惜很久以前就知道,壁虎會斷尾求生,螃蟹會折掉腳逃離,公螳螂會被母螳螂吃掉用來補充營養……

她有什麽可矯情的?

活着本就是一件艱難的事啊。

淩惜從背包裏取出那把普通匕首,用已經解脫的那只手握着,朝還被穿在樹枝上的手伸過去。

這個過程中,淩惜不得不更用力往下拽承重的手,以此借力讓另一只手伸得更高。在這樣深入骨髓的疼痛下,她接下來做的那件事,仿佛也不那麽疼了。

淩惜用匕首切割開了那只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的血肉。

這匕首不算特別鋒利,她握着刀的手又受傷了,使不上力氣,以致于淩惜不是在割肉,而是把匕首當成了鋸條,在食指和中指之間來回拉扯。

淩惜一邊切手一邊想,屠夫報複她的目的也算是達成了。

這只手掌的傷口已經很大了,之所以淩惜還能挂在樹上,是因為她幾根手指下的血肉還連接在一塊,整個手掌外圈的血肉就成了一個環,套在了樹枝上。

如今,淩惜将食指和中指切割開,讓這縱向的傷口和掌心處巨大的圓形血洞連在了一起,沒了支撐,她頓時從樹上掉了下來。

撲通。

一聲壓抑的悶響。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淩惜跪倒在雪地裏,小小的身體因為劇痛佝偻起來,她的雙手不停地顫抖着,右手手掌中心有個大洞,左手手掌幾乎完全撕裂到了底。

只要她将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并攏、另外三根指頭也并攏,配上中間那條巨大的裂縫,她這只流血的手掌就像極了紅螃蟹的鉗子。

淩惜将慘不忍睹的左手按在雪地裏,以冷止痛,右手則撿起地上的匕首收回背包,取出止血噴霧,往左手上噴去。

這止血噴霧還兼具殺毒的功能,淩惜手上的傷口剛接觸到藥霧,就泛起了一股一股粉紅色的沫子。

手掌仿佛被硫酸腐蝕,淩惜皺着眉死忍着,過了一會兒,那灼熱的疼痛才逐漸散去,傷口處變得清清涼涼的,血也因此止住了。

淩惜拿出繃帶,将左手包紮好,接着對右手如法炮制,也處理完了。

她的左手受傷太重,無法再用了,只有右手勉強能動,代價是無時不刻從傷口傳來刀捅般的疼。

游戲還剩一些時間,她會相當難熬。

淩惜将止血噴霧和繃帶都收回背包裏,她看了一眼地上驚悚的血手印,轉身朝屠夫離開的反方向走去。

這死屠夫……

但願她以後不會再遇見他了。

第一次被抓到,她就受此重創,這還是在屠夫給她放水了的情況下,第二次被抓到她将必死無疑。

當然,她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再見面,她還會讓他嘗一嘗被玩家支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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