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物以類聚

物以類聚

又見面了。

淩惜不介意再見到屠夫, 只是這時機不太好。

她沒再找到新的武器,背包裏只有兩把匕首,她全盛時期拿着匕首與屠夫鬥都會顯得像個笑話,更別提她現在雙手已經廢了。

她沒有與屠夫搏鬥的實力, 只有抱頭鼠竄的份。

淩惜聽到身後的輕笑聲, 一股冷意就從她的尾椎骨一路蹿到了天靈蓋。她皺皺眉, 立即朝隔壁院子的大門跑去, 企圖用屋門來拖住屠夫。

跑着跑着, 淩惜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眼前就是院子的大門了,淩惜抿抿唇,轉頭看向身後。只見她的背後只有被昏黃燈光照耀着的大路,四周靜寂,大片大片的雪花悄然降落在地面上。

屠夫沒有選擇追她。

淩惜知道自己這麽做有些大膽,但她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 她放輕腳步,悄悄轉過身,走回了帶着神龛的院子的大門前。

院門敞着, 淩惜将頭探了進去,果然,屠夫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他使用了傳送的技能。

淩惜仰起頭, 朝房屋後高高的山坡上望去, 目光落在半山腰上。

山上的樹木零零星星地挂着燈,淩惜雖看不清教堂的具體模樣,還是能瞧見其大致輪廓。

一定有玩家正在往教堂大門趕。

祝他們好運吧。

到目前為止, 屠夫已經死亡四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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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雪卉開着那輛紅轎車朝出口沖過去時,屠夫秉持着永不放棄的敬業精神, 锲而不舍地在後面追逐着,哪怕他的速度趕不上汽車。

眼看着高雪卉的車即将到達出口,在紅轎車的車頭與出口相接觸的前一秒,屠夫突然暴起。

屠夫蹬了一腳地面,高高躍起,龐大的身軀沉重落地的一瞬間,他也将手裏的殺豬刀深深紮進了轎車的車尾,巨大的向下沖擊力讓整個車身都前翹了起來。

按理來說,屠夫的狩獵成功了。

車頭碰到了出口又如何,車子被屠夫牢牢控制住,再也無法前進一米,哪怕說破天了,頂多算玩家功敗垂成。

接下來,屠夫只要把車拽回來扔到身後,讓這車在路上翻滾幾圈,把裏面或許連安全帶都沒系的玩家摔成半殘,他再慢悠悠地擰下車門,把玩家薅出來捏死就成。

然而這車炸了,炸得轟轟烈烈。

先是被爆炸的沖擊波震成耳鳴、接着又被火焰燒成了焦炭,屠夫當場暴斃,靈魂升到了半空中。

屠夫:“……”

屠夫不是第一次經歷眼前的情況,他明白這是怎麽回事,肯定有人開錯了車。

地獄對玩家開錯車的判決是,如果車上有坐對車的玩家,則犯規的玩家死亡,給予其他玩家繼續開車逃跑的希望;如果車上只有犯規的玩家,則車輛爆炸,車毀人亡。

整個村莊裏只有一把車鑰匙,鑰匙三車通用,一輛車炸了,鑰匙被毀,對玩家來說車這條線也被堵死了。

這是地獄埋藏在通關方式中的坑玩家的手段之一,地獄給Boss下了許多限制,不代表就對玩家友好。

如今,游戲到了最後十分鐘了。

對屠夫來說,還沒上山的玩家可以先放放,當務之急是阻止玩家們進入教堂。

屠夫沒打算對淩惜動手,對着少女慌張中帶着些許狼狽的背影打了個招呼後,他就用透視鎖定了一個玩家,立刻開啓了傳送。

屠夫鎖定的目标是段明雅。

見證了吳言的死亡後,段明雅就往山這邊趕,她把希望壓在了教堂這條線上,可她沒有去找神龛,而是直接爬山。

段明雅的邏輯很清晰。

游戲中應該還有別的玩家存活,到了這個份上,大家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教堂。

她不找神龛,有人會找。

如果有玩家找到了第三個神龛,早就開始爬山、離教堂比較近的她就可以先進入教堂。

屠夫有透視,玩家開啓第三個神龛的時候,屠夫也會在附近,到時候屠夫遵循狩獵難度優先規則,t先收拾神龛附近的玩家。

如此這般,她既可以沾上別的玩家的光,不用自己冒險找神龛,當她往教堂趕的時候,神龛附近的玩家還可以再幫她拖延屠夫的時間。

她要當個撿漏王。

如果出現“三個和尚沒水喝”的情況,所有人都抱着撿漏的心态上山,沒人去找神龛,那等屠夫上山追逐玩家後,大家就各憑本事保命喽。

她手裏有一把散彈槍,她一定不會是最慌張無助、最心裏沒底的玩家。

然而屠夫進化了。

他、進、化、了。

得知屠夫突然擁有了傳送技能的時候,段明雅人都傻了。

十米的距離......

段明雅咽了口唾沫,在心中祈禱,希望屠夫能優先擊殺別的玩家,不要把注意力放到她這邊來。

段明雅原本是看不上祈禱這種行為的,她從來只信人定勝天,可陷入到如此絕望的境地,這居然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連她自己都覺得無比嘲諷。

屠夫還是出現在了她背後。

确切地說,屠夫出現的位置不止是段明雅背後,也是陳猛背後。

陳猛也在往教堂趕,他上山的時間比段明雅晚,但是速度要快得多,兩人很巧地又碰面了。

屠夫傳送的節點,正是陳猛與段明雅擦肩而過、拉了她幾米距離的時候。

屠夫瞄準的是這兩個玩家,但他無法鎖定陳猛,因為他出現在陳猛背後十米,就相當于與段明雅的直線距離不到十米,所以他只能鎖定這個女玩家。

詭異的空氣振蕩聲從身後傳來,這聲音仿佛帶有魔力,明明不算響亮,卻沒被段明雅和陳猛踩雪奔跑的聲音蓋住,清楚地傳進了這兩人的耳中。

陳猛的手上只有長刀。

陳猛生前就犯過事,死于在監獄中的鬥毆,和其他許多進入地獄的玩家相比,他的确算個狠人,沒見過屠夫的時候,他也還有幾分與屠夫作對的膽量和狠勁。

可就在不久前,陳猛看到屠夫的龐大身軀從黑暗中沖過來,看到吳言毫無征兆地被飛刀釘在了地上,那種震撼感瞬間剝奪了他反抗的勇氣。

為了逃跑,陳猛還殘忍地對昔日隊友下了狠手,他不敢砍屠夫,砍人倒是厲害,這份愧疚和自我鄙視讓他的恐懼更加深入骨髓,在心底生根發芽。

如今畏懼的藤蔓已經纏繞上了他的四肢,順着他的脖頸攀到了臉上。

意識到屠夫找上了他,陳猛立刻用盡了渾身力氣去加速,一瞬間就往前竄了好幾米。

真痛苦啊。

段明雅也想像陳猛一樣快跑,可她剛生出這個念頭,腳踝就傳來尖銳的痛意,仿佛那裏被戳了一刀。

能維持現在的跑步速度,能跑起來,就已經耗盡她所有的意志力了。

段明雅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屠夫,她對距離并不敏感,即便如此,她也能看出她和屠夫之間的距離被縮短了。

段明雅又朝前方望去,教堂已經出現在了她眼前,高大的教堂門敞開,門內散發的淡金色光芒讓裏面的一切都顯得模糊不清。

那光讓人覺得很溫暖。

段明雅離教堂門口并不遠,如果距離真的很遠,可能她也就認命了,正因為不遠,當她認定自己跑到半路絕對會被屠夫追上時,心中的不甘才愈發濃烈。

對不起了,我的隊友。

段明雅從背包中拿出散彈槍,端到手裏對準前方不遠處的陳猛,嘴唇微微顫抖。

段明雅不是因為愧疚,她進入地獄後就徹底把自己的良心抛棄了,她不會因為賣人感到愧疚,她只是不舍,只是心疼。

這次的Boss是偏武力向的,因此沒能顯現出來,其實陳猛的武力值在玩家之中相當能打,在靈異類副本就有很大優勢,并且他還很聽指揮,話也不多。

段明雅和陳猛已經合作了三次游戲,很有默契,游戲中她可以拿到團隊的主權,不僅是因為自身的領導力,也有陳猛擁護她的關系。

可以說,陳猛是她手裏最鋒利的一把刀,如今她為了保命,不得不将這把刀折斷了。

什麽都沒有她自己重要。

段明雅深吸了一口氣,将手指放到扳機上,對準了陳猛的下半身。

這把槍有兩次開槍機會,她要一槍打斷陳猛的腿、卻又不立即殺了他,第二槍她則要射向屠夫的軀幹。

她要打傷屠夫,讓這恐怖的大家夥變得行動遲緩,她要打傷陳猛,給屠夫制造一個近在眼前的獵物。

段明雅在心中安排得很明白,她出手也極其果決,可這場游戲她的運氣實在不好,每次她都機關算盡,事情的發展卻始終不能如意。

當段明雅朝陳猛扣動扳機的時候,專心跑在前面、似乎對背後發生的事無所覺察的陳猛忽然扭過了身子,将手裏突然出現的長刀朝她投擲了過來!

那一瞬間,段明雅眼前的場景仿佛開了慢放和特寫。

她看到子彈沖出散彈槍的槍口,在半空中分散成無數彈丸,她看到長刀脫離了陳猛的手,帶着破空之聲朝她紮了過來。

那麽多顆彈丸和長刀在空氣中相遇,居然沒有一顆打到刀身上,兩種致命武器就這樣默契地擦身而過,各自朝目标靠了過去。

段明雅擡眸,目光落到陳猛的臉上,男人的臉扭回來,一小半被教堂大門散發着的光芒照耀,另一半則因為背光顯得更黑了。

他的表情既惡毒又扭曲。

她自己臉上的表情也是如此嗎?

段明雅想,她早該預料到這樣的結果的。

她生前是個尊崇狼性文化和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人,到了地獄,傾向就更明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的身邊自然也都是同樣的貨色。

她能想到攻擊陳猛,陳猛怎麽會安心把後背交給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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