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開刀

開刀

裝滿各種規格刀具的托盤被呈了上來。

醫生看着女仆端來的刀, 皺眉道:“我只負責接生。”

女總管不以為意地輕笑起來,“放心吧,這女仆是簽了契約的,她的命任由夫人處置。既然夫人已經下令了, 你只管聽話就是, 錢不會少給你的。”

醫生面色難看地後退兩步, 拒絕道:“不, 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說過, 我只治病救人,殺生的事絕對不碰。”

“我沒把握在剖開這女人的肚子後還保住她的命,其他醫生也做不到,夫人下這樣的命令,就是明擺着要她死了。”

“在不顧及母親的情況下,單純把孩子從肚子裏弄出來不需要多會, 你讓你手下的仆人來弄就是了,別為難我。”

聽到醫生說的話,淩惜抿起唇。

不妙, 她感覺不妙。

女總管不悅地皺起了眉,但眼前這位固執的老婦人不是女仆,她也不能拿她怎麽樣,她思考了片刻, 只得同意了這個說法。

女總管轉過頭看向玩家們, 冷聲說:“你們當中出來個人,聽醫生的指揮,把這女人肚子裏的孩子取出來。”

忽然被cue, 玩家們頓時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淩惜抽了一口冷氣,她就知道, 女總管讓玩家們在孕婦的房間裏集合,方便所有玩家看到孕婦生産這一段關鍵劇情,哪有這麽好的事。

原來代價是在這等着呢。

淩惜往身側看去,發現身邊的玩家們或低垂着頭、或往旁邊看,沒有一個人敢正視前方。這個場景像極了上學時的班主任提問,所有人都怕被點到的是自己。

女總管等了幾秒,見沒人回應,她冷笑了一下,平靜開口道:“我今早才剛說過,這家裏不留幹不成事的人,現在你們就給我擺出這一副死樣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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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願意做是吧,很好,我數三個數,沒人出來,你們就都去死。”

女總管:“三。”

淩惜是肯定不會自己去的,她得想辦法。

女總管:“二。”

淩惜不着痕跡地左右打量着,默默往後退。

淩惜退步的時候身體在微微發着抖,其他人都以為這是她害怕時的自然反應,便沒太留意。

淩惜悄悄來到了王東海的身後,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男人的後腿彎上,她打算一腳踹下去,讓男人前撲着跪倒在地上,“自願入選”。

淩惜害人也要看親疏遠近和誰更方便,她在這局游戲中暫時看三個人不順眼,程浮、羅吉、王東海。

程浮又高又有武力值,羅吉是個兩百多斤的胖子,這兩位她都沒把握能踹動,只有王東海是最合适的目标。

女總管:“一。”

沒時間了,淩惜立刻伸出腳。

程浮:“我來。”

此話一出,所有玩家都齊齊朝程浮望了過去。

淩惜光速把腳收了回來,裝作無事發生。

這間房的窗戶在淩惜的右邊,此刻正是中午,熾烈又溫暖的陽光灑在她的側臉上,帶來令人煩躁的熱。

腳步聲在淩惜的右後方響了起來,她伸手遮在眉骨處,偏頭往右去看,就在這一刻,程浮與她擦肩而過,高挑的身形擋在她的旁邊,遮住了窗。

投下一片黑暗又清涼的陰影。

或許是為了符合模特這個身份,又或許他本身邁起步子來就很好看,程浮走路的時候自帶臺步感,步伐閑适但有力量,慵懶中不經意間透露出一絲鋒利。

程浮來到了端着刀具托盤的女仆面前,低下頭,目光在那幾把刀裏流連了片刻。

他選擇了排在最末尾的那一把刀。

那把刀也是最小的,非常纖細,有很長的刀柄,只有大約前三分之一的部分是刀片,模樣很像現實中的手術刀。

程浮握着那把刀,來到了床前。

醫生仰頭看着他道:“待會兒你先......”

程浮:“不用教,我知道該怎麽将人開膛破肚。”

程浮面無表情地堵回了醫生的話,走到床尾,握住了孕婦的兩只腫脹腳踝,把她的身體往下拖。

直到孕婦的大腿根剛好與床尾的邊緣齊平,程浮才松開手,站到了孕婦的腿間。

這個相對站位下,孕婦高高隆起的大肚子恰好正對着他,是最方便他操作的位置。

程浮垂下眼眸,将手裏的刀尖點在孕婦的肚子下方,橫向一劃,睡裙頓時裂開了一條大口子,接着他分別在孕婦肚子的側面劃了兩刀。

三條刀痕相互銜接,一塊小門簾似的布被劃分了出來。

程浮伸出修長的手指捏住這塊布的下端,往上掀開,如此這般,孕婦的肚子得以完整地暴露出來,這塊布恰好也能遮蓋住孕婦的臉。

“草,他怎麽看起來這麽專業?”

淩惜聽見身邊傳來了顏靜優美的C語言。

淩惜挑起眉,往身邊看了看,發現其他玩家臉上都帶着震驚、恐懼之類的表情,然而,這些情緒只是他們面對程浮表現出的殺人狂屬性的正常反應。

他們其實更該對另外一件事情表示震驚。

程浮拿起那把手術刀的一瞬間,刀變了模樣。

筆直的刀背,寬闊的刀身,流暢的橢圓刀鋒線條,自前至後逐漸加厚的刀脊,陰影黑霧般攀附在刀身上的黑色圖案,和這片濃郁的黑中的幾道狼爪刻痕......

這是屠夫的武器殺豬刀,他居然把它也帶進來了。

殺豬刀太過顯眼了,其他玩家看見這個變化不可能沒有反應。

淩惜篤定,這件事只有她發現了,至于為什麽唯獨她能看到殺豬刀,可能因為她是經歷過屠夫副本的玩家,也可能,是因為她碰過這把刀的柄。

淩惜覺得殺豬刀并不是純粹的死物,她當初碰到殺豬刀的時候,就能感覺到它的靈性。

程浮具有超高的武力值,還有這麽強大的武器,地獄把Boss變成玩家,太違背游戲平衡了。

淩惜想到這,又往程浮那邊看了一眼,不過,如果考慮到這位的腦子,綜合起來地獄倒也不算偏心。

程浮太過莽撞了。

他以為玩家們都不敢去剖孕婦的肚子,是因為害怕血腥或者下不去手嗎?

當然t不是,玩家為了活下去連隊友都可以賣,殺個NPC自不在話下,他們只是忌憚後果而已。

目前的形勢明擺着安妮要慘死,她極有可能化為厲鬼向人索命,誰這時候去給她開刀,誰就是直接殺死她的兇手,晚上就等着和女鬼夜談吧。

不過,換個角度想,他倒也是足夠有勇氣。

這邊,程浮正要将睡裙上分割下的布蓋在孕婦的臉上,忽然他停住了動作,他直起身來,用那雙冰冷的金色眼眸俯視着孕婦迷茫的臉。

程浮平靜地陳述道:“你無法将孩子生出來,孩子快要被憋死了,夫人命令我剖開你的肚子,我馬上要動手,你有什麽話想說嗎?”

安妮剛醒過來,眼前就是陌生青年的臉孔,她還沒來得及對此做出反應,就聽見了這番毫無感情的話,頓時怔住了。

安妮看着自己裸露的大肚子,看着程浮手裏的手術刀,又艱難地歪過頭,看向面容冷峻的女總管和她身後的詭異女仆,看向恨不得貼牆站以減少存在感的吃瓜玩家們。

淚水一下子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無奈、哀怨、愧疚、擔憂,種種情緒湧上心頭,安妮最終卻露出了一個笑。

她閉上眼睛,輕聲對程浮道:“動刀時小心一點,不要傷了我的孩子,麻煩你了。”

此情此景,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動容,都會不忍,然而程浮只是認真地回答道,“好,我答應你。”

說完,程浮便用布遮住了安妮的眼睛。

程浮将手中刀尖點在孕婦布滿紫色紋路的肚皮上,往下一按,鮮血頓時就噴灑出來,濺到了他的臉上,溫熱又粘膩。

程浮卻連眼睫都未眨一下,依舊冷靜地操着刀。

淩惜聽說,剖腹産通常會剖八層,先是最表層的皮膚,接着露出的是黃色的脂肪。

再往下幾層,淩惜就不記得名字了,她不太留意這些細節。

她旁觀這場注定會死人的開刀時,看的也不是那個被劃開的肚子,而是孕婦安妮放在身側的右手。

安妮在經歷陣痛時從未停止過慘叫,可她此刻在無麻醉的情況下活生生被剖開了肚子,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安妮的臉被擋在那塊布下,淩惜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是多麽隐忍、多麽扭曲,但她可以看見她的手。

那只手在安妮昏迷時是平放在床單上的,現在卻緊緊地攥住了床單,一道道青筋從幾乎沒有挂着肉的手背上暴凸出來。

吸滿了血的床單被如此大力地擰着攥着,裏面的血擠了出來,從那只手的指縫間流出。

不知過了多久,那只手忽然松開了,露出了沾滿血的手掌。

與此同時,程浮也停止了動刀,他将左手伸進了安妮的肚子裏,将濕漉漉的孩子掏了出來,單手輕松地攬進懷中。

女總管:“孩子終于出來了,讓我看看。”

女總管的臉上破天荒地出現了喜色,她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程浮面前,将孩子抱了過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孩子的性別。

“居然是個男孩。”

女總管的表情轉瞬沉了下來。

此時所有玩家的目光都彙聚在那個孩子的身上,疑惑着男孩怎麽了,難不成這個副本的背景是重女輕男?

只有淩惜死死盯着程浮。

這家夥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悄悄地把刀藏進了袖口裏。

程浮的動作很隐蔽,這把刀在其他人眼中是不起眼的小刀,按理來說,他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可在淩惜眼中,那是一把超大的殺豬刀,程浮把殺豬刀裝進袖子裏,就和把大象塞進冰箱裏一樣奇異。

男仆私藏東西這件事可大可小。

淩惜想,女總管現在心情很不好,應該願意把事情往大了算,如果她舉報程浮,他很有可能就會被殺死。

淩惜很希望程浮死掉。

她現在還記着自己雙手被毀的事,之前她以為她再也碰不到屠夫了,便毀了其屍體的手,讓自己稍微解氣一點,但既然屠夫變成了玩家,還宿命般地與她重逢......

她總不能辜負命運的安排吧?

就在這時,淩惜的視線突然與程浮對上了。

淩惜不知道她每次想到程浮的時候,對方都能感知到,這次也不例外。

在淩惜的視角中,程浮藏完了刀,就立刻擡眸朝她看了過來,仿佛他頭上也長了一雙眼睛,早就知道自己被她注視着了。

他會怎麽做呢?

他現在可是被她拿到把柄了。

程浮是個很特別的玩家,不算聰明,但也不是普遍意義上的蠢,他的思維很清奇,淩惜好奇他會怎麽反應。

在淩惜的注視下,程浮擡起了食指。

他将食指豎着貼在唇邊,漂亮的眼睛微微彎了起來。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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