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晚宴
晚宴
那是一個血腥又蠱惑的笑容。
程浮對淩惜微笑時, 臉上還挂着血痕。那些血痕仿佛刻意點上去的痣、紋上去的紅刺青,讓他這張臉不再無瑕的同時,也為其增添了幾分奇異的美感。
淩惜想,程浮這張臉真的好适合沾血。
血越多, 越是襯得他容色過人。
這個動作維持得太久就會被其他玩家注意到, 程浮的笑容昙花一現, 轉眼就消失了。
他垂下手, 默默地站在了女總管的身邊, 只留給淩惜一個優美的側臉。
淩惜盤算了片刻,決定替程浮保密。
淩惜自己就是個美人,自然不吃程浮靠臉萌混過關這一套,她是想賣程浮一個人情,抛出一根橄榄枝。
昨天晚上看見程浮外出歸來的時候,淩惜雖然心裏生着坑他的小九九, 卻也在琢磨這個青年的特殊性。
Boss轉變成的玩家,武力值高,缺乏畏懼, 莽撞。
當衆人都因為怕死而畏手畏腳的時候,他反倒能搞出許多出其不意之舉,獲取特殊情報,打破僵局。
眼前發生的種種就再次印證了她的想法。
她賣程浮一個人情, 或許就能和他搭上線, 對淩惜來說,這收益比報仇出氣大多了。
再者,如果安妮是Boss且對玩家有仇恨值的話, 程浮可是把仇恨拉得穩穩的,一旦他被女總管處死了, 等到晚上,鬼魂可能就會随機殺人,找到她頭上。
于是淩惜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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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把孩子交給我吧,我看看他怎麽樣了?”
剖腹産的嬰兒出生後需要被悉心照料才行,醫生邊說邊走上前,打算把孩子從女總管的懷裏接過來。
沒成想醫生剛要伸手,女總管就側過身子,将嬰兒遞給了手下的女仆。接着她轉頭瞥向床上那一具已經被開膛破肚的女屍,冷聲道:“把她擡走,髒死了。”
女仆抱着沾血的男嬰離開了,她走時沒帶上門,門板正慢悠悠地自動往回關,門還沒來得及合上,幾個女仆就從門後魚貫而出,似乎已經在外等候多時了。
那些女仆的手上共同拿着一卷白席子,席子的面料質感很像紗布。
她們來到床邊,展開席子,麻利地把安妮的屍體擡起來,包春卷似的卷進了席子裏。
那具屍體的流血速度已經變得相當緩慢了,那卷席子也夠寬夠厚,在屍體上纏繞了足足十幾圈。
可當女仆們擡着屍體往外走時,血依然從席子的表面透了出來,在慘白的底色上洇開一團。
濃郁的猩紅,色澤比之前深了許多。
女仆們和醫生陸陸續續離開了房間,伴随着不緊不慢的、如同某種詭異的鼓點般的清脆腳步聲,女總管來到了玩家們的面前,一雙黑色的鞋子踩在血裏。
“今夜晚宴開始,所有人都得做好準備。”女總管清了清嗓道:“你們之前分配的工作不算數了,接下來我給你們安排新的工作,都注意點,別給我出岔子。”
在女總管的安排下,淩惜、衛錦鯉和徐燕被留下來,清理這個如同兇案現場般的房間;黃美玉和顏靜負責去伺候夫人;幾個男玩家去二樓布置宴會廳。
只有程浮是落單的,他的任務是去廚房幫忙準備菜肴。
女總管吩咐完就離開了,玩家們也都往各自的崗位上趕,只有淩惜、衛錦鯉、徐燕三人站在房間裏,對着被血浸透的大床和沾滿血腳印的地板發呆。
“我去拿水桶和抹布過來,你們倆先做會兒心理建設,等下咱們可有的忙了。”最先回過神來的是徐燕,她依舊保持着鎮定,自覺挑起了三人小隊的大梁。
徐燕說完便匆匆走出了門。
門被拉開又自動緩緩合上,過程中不知觸動了門軸哪一處生鏽滞澀的點,發出一道有些刺耳的吱呀聲。
淩惜望向合上的門,眉頭微微皺起。
她有不好的預感t,她覺得自己猜錯了宴會的主題。
那個孩子以這種方式強行脫離母體,沒有得到醫生的照顧,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問題;宴會時間如此随意,不能提前發請柬,客人能否趕來也還存疑。
如果晚宴不是為了慶祝夫人得到孩子,那......
很快徐燕就拿着許多清理的工具回來了,淩惜上前接過拖布,拖洗地上的鮮血。
徐燕和衛錦鯉則來到床邊,把床上被血浸透的床單和被罩都扒了下來。
打掃這個房間相當麻煩。
女總管給她們三個提的要求是“一塵不染”,所以任務就變得十分繁瑣。
床要擦洗好幾次,換上幹淨的床品;地面要用拖布和抹布反複拖、反複擦,才能弄掉沾染的血紅色;牆壁上的血點子也要用小刀刮幹淨。
血已經滲進了地板的縫隙,形成一道道不詳的紅線,三人不得不蹲在地上,用鐵片纏上薄布,一條縫一條縫地清理,事後,她們還要往房間裏灑香水掩蓋血腥味。
這個游戲裏已經有香水了,香水不是像現代那樣裝在玻璃瓶裏、随用随噴,女仆NPC交到淩惜手裏的是一個小罐子。
淩惜揭開罐子的蓋,用指尖蘸着香水往房間的角落裏點灑,清新的檸檬香氣逐漸充滿了整個房間。
“終于完事了,快累死我了。”
衛錦鯉說着,雙手在身後交握,腰板挺直往後仰,用力抻拉自己的筋骨。
空氣中的血腥味很濃,為了掩蓋這股味道,香水味也很濃郁,衛錦鯉的鼻子一時間難以适應,身體“回正”的時候,她突然打了個大噴嚏。
“阿嚏!”
“咚——”
響亮的噴嚏聲和牆上傳來的鐘聲恰好融合。
徐燕的年齡是三人之中最大的,她幹完活後,倒是沒抱怨,只皺着眉捶着後腰。
聽到鐘聲,徐燕擡頭看了一眼牆上挂着的表盤,表情浮現出一絲驚訝,“居然都五點了,我們忙了一下午。”
五點,昨天的晚飯就是在這個時間。
淩惜比她們倆更累,她已經不想說話了,默默坐到了窗前的桌邊歇腳。
淩惜看了一眼窗外逐漸黯淡下來的天空,剛想着這個時候快有人給她們送飯了,就聽到推門聲傳來。
只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仆站在門口,沒有情緒地說道:“晚宴快開始了,你們跟我來。”
淩惜挑了下眉,看了一眼衛錦鯉和徐燕的反應。
咦,她們仨竟然可以參與到晚宴這段劇情裏嗎?
這個宅子裏有很多仆人,應該足夠伺候晚宴的客人,正常來說,玩家這批新來的仆人只能做晚宴的準備工作,沒資格進入宴會廳,如今她們卻被叫了過去。
她們仨并不特殊,說明這是玩家的再次集合,所有玩家都能進入宴會廳。
游戲的關鍵在于晚宴,那時會有重要劇情發生,玩家能參加晚宴是好事,否則,他們還得自己想辦法。
問題是,這份“優待”是有代價的。
上次玩家們旁觀了孕婦的血腥剖腹産,代價是他們之中有人要出來操刀,這次他們又要付出什麽?
衛錦鯉和徐燕也都是玩家中相對聰明的人,她們倆聽到女仆的話,臉上沒出現喜色,反而在思考什麽,應該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不過女仆沒有那麽多耐心,她轉身道:“快點,沒有人引領,你們上不了二樓。”
聽到這話,三人只能跟在了她後面。
穿過走廊,淩惜來到了大堂,她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這裏和她白天見到的沒什麽兩樣。
大門并未打開,也沒有笑吟吟的主人或者女總管站在門口迎接客人,就連穿着華服的陌生面孔她也沒見着一個。
大堂安靜非常,對于晚宴這個重要的活動來說,都有些冷清了。
“我們走右邊的走廊,別掉隊,否則你們将被視為擅自闖入二樓,會被處死。”女仆冷冷地說完,就踏上了樓梯。
淩惜聞言也趕忙走了上去,腳踩上臺階的一瞬間,她就感覺身上多了幾分詭異的冷意。
那種冷并不尖銳,不像是身體忽然被利器捅穿感受到的穿刺性的冷,也不像是從溫暖的室內來到雪地上所感受的鋪天蓋地的冷。
那是一種氛圍感。
好比人獨自走夜路碰見了墳地,無數朵青色磷火飄蕩在墓碑的上空幽幽燃燒,黑暗深處傳來了女人的哭聲,走近一瞧卻找不到身影,恍惚間只看到一雙流血的眼睛......
更确切地形容的話,那是一種出于心理作用的恐懼。
淩惜沒有思考這份恐懼感的來源,是二樓真的有什麽邪祟的東西存在,還是她因為仆人身份而對二樓産生了本能的敬畏,她還在想大堂的事。
太奇怪了,如果她們三個是被叫去伺候客人的,那應該在客人到來之前,斷沒有客人先來、仆人後到的道理,但是,為什麽大堂這麽冷清,客人都沒到?
随心所欲的宴會時間、沒有請柬、客人未到......
一個念頭閃電般地穿過了淩惜的腦海。
該不會,玩家們就是這次晚宴的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