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催吐

催吐

淩惜抿抿唇, 避開了那顆頭直勾勾的目光。

玩家們都安安靜靜,只有羅吉發出了聲音。

羅吉挨着江照而坐,當女仆突然走上前、伸手揪住江照的頭發時,他剛把湯碗放下, 左右張望, 打算瞧瞧其他玩家的喝湯進度。

看見女仆揮刀, 羅吉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嘴巴也下意識地跟着張開。于是女仆砍掉江照腦袋的一剎那, 一串新鮮無比的血滴就飛濺進了他的嘴巴裏。

淡淡的鐵鏽味伴随着人體的溫度在舌尖上蔓延開來,羅吉盯着那具伏倒在桌上的無頭屍體,發出了一聲短促又高亢的尖叫。

但只過了半秒,他就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似的,把聲音憋回了肚子裏。

這個胖胖的男人夾緊了胳膊,烏龜一般地縮起了脖子。他一把拿起餐盤邊的白帕子瘋狂擦臉, 身體時不時就顫抖兩下,生怕自己會因為這聲尖叫喪命。

幸運的是,老爺和夫人沒有跟他計較。

夫人:“不懂禮節的客人已經被請走了, 希望各位沒有受到驚擾,繼續享受眼前的美食。”

夫人對下座的仆人們舉起手中的高腳酒杯,啜飲一小口,又轉頭看向老爺, 笑意盈盈地說道, “老爺也是,別浪費了這道菜。”

老爺尴尬地陪着笑,眼神飄向了身前的鍋子。

他已經連肉帶湯喝了好幾碗, 鍋裏的湯水少了許多。

如同退潮時露出來的沙灘,之前還沉在底部的肉都浮現了出來, 那些碎肢的輪廓讓湯面有了起伏,仿佛連綿不絕的山群的脊線。

老爺把嬰兒的四肢啃完了,軀幹也吃了大半,湯裏只剩下了小半個嬰兒身軀和煮爛了的嬰兒頭顱。

嬰兒的臉沖着老爺的方向,老爺朝鍋裏看去的時候,目光正好對上了嬰兒的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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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的眼皮已經掉了,在湯裏碎成了肉絮,只有兩顆小眼珠還窩在眼眶裏。

老爺覺得渾身發毛,他連忙移開了目光,就在這時,嬰兒的左眼珠忽然脫落,掉進了湯裏,拽出了一根細長的、濕漉漉的粉紅色肉筋。

落水聲很小很小,被掩埋在了老爺讨好的說話聲中,“親愛的,我已經飽了,這道菜我就吃這些可以嗎?”

夫人沒回答,就這麽靜靜地看着老爺。

老爺立刻敗下陣來,認命地端起了手裏的湯碗。

這次都不用夫人動手,老爺自己拿起勺子,用勺子的邊緣從嬰兒的軀幹上“切”下一塊肉來,又往碗裏添了湯,吸溜吸溜地開吃。

見此情形,玩家們也就不指望晚宴能提前結束了,他們紛紛收回目光,繼續和自己的大碗肉湯死磕。

只有程浮沒動,在其他玩家的喝湯進度只到一半的時候,青年就已經完成了“任務”。

程浮拿起餐盤邊的帕子,用其中一角擦了擦嘴,接着把用過的部分疊了起來,伸手将帕子剩下的部分蓋在了自己的右半邊臉上。

血跡頓時在潔白的布料上擴散開來。

事實上,出于個人習慣,江照落座時朝程浮這邊挪了挪椅子。

當江照頭身分離時,程浮的半邊臉都濺上了血,他的嘴唇、眼睛乃至睫毛上都沾着血跡,情況比發出尖叫的羅吉還要更慘一些。

但程浮卻安靜極了,除了被濺到血的一瞬間眨了下眼睛外,他什麽反應都沒有,等夫人說晚宴繼續,他才不慌不忙地清理。

受到波及最大的程浮都如此淡定,其他玩家和仆人更是安靜非常。

宴會廳的氣氛恢複了“融洽”,客人們該用餐用餐,該喝湯喝湯,只是玩家們在喝完湯放下碗後都選擇了靜坐,誰都沒有再去動眼前的食物。

長餐桌上只有幾個燭臺,有的燭臺上插着三根蠟燭,有的只有孤零零的一根。

燭臺的光芒不夠強烈,只能照亮餐桌附近的範圍,加上餐桌三邊都坐滿了人,無數具身體遮擋着,分給牆壁的光線就更微弱了。

宴會廳裏太暗了,淩惜往鐘表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了表盤圓圓的輪廓,連指針的影子都沒瞧見。

聽着身邊刀叉湯勺與盤碗相碰的輕響,淩惜有一種時間流逝被放慢的感覺,仿佛時間從潺潺流水變成了粘稠的蜂蜜,每一分每一秒都流淌得十分艱難。

不知過了多久,淩惜忽然聽見斜上方傳來一道悠長的鐘聲。

咚——

咚——

當鐘聲即将停止時,主位上的老爺拍拍肚皮,打了一個很響亮的飽嗝,把鐘聲的尾音都蓋了過去。

“哎呀,七點鐘,已經到這個時候了。”

聽到鐘聲,夫人拿出懷表看了一眼,露出了一個有些做作卻依然美麗的驚詫表情。

她對老爺使了個眼神,老爺便立刻把喝空了的湯鍋推到了她眼皮底下。

夫人垂眸掃過,滿意地擡起頭對衆人道:“時間已經不早了,今天的宴會就到這裏,其他事情交給你了。”

夫人的最後一句話自然是對女總管說的,話音未落,她便站起身,優雅地提着裙擺離開了。

老爺也捧着水桶般的肚子從主位上滾了下來,走出了宴會廳。

等家裏最有地位的兩個主人離席後,仆人NPC們才不約而同地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只有玩家們仍然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他們背後站着女仆,程浮和羅吉的中間更是坐着一位,女仆們沒動,他們也不能動。

女總管站在長餐桌的末端,語氣依舊十分不近人情,“離休息時間還有一個小時,既然晚宴結束了,你們的身份就從客人變回了仆人,該幹活還是得幹活。”

話了,女總管便給玩家們分配了新的工作。

這次玩家們的工作種類變少了,只有三樣,淩惜、徐燕、衛錦鯉、王東海、喬興旺負責打掃宴會廳;黃美玉依然去照顧夫人;程浮、顏靜、羅吉去廚房幫忙。

其他幾個玩家在領到工作後就趕去相應的房間了,女仆們也在女總管的眼神示意下離開,宴會廳裏只剩下了女總管和負責打掃這裏的幾位玩家。

淩惜和她的四個同伴從座位上起身,在女總管的面前站成一排,等待她的訓話。

宴會廳裏本就昏暗,人一少,顯得更加陰森詭異了。又是一陣不知從哪來的冷風吹過,幾個玩家都默默朝彼此靠近了些。

女總管道:“你們幾個留下來,把桌子上所有東西都撤下去,換上新的桌布、燭臺和擺件,地面和各個角落也都清理幹淨。”

“等下女仆們會送來相應物件和幾個桶,記得将不要的垃圾和收拾好的碗盤分別放在桶裏裝好,你們的工作須在8點結束,我會過來檢查。”

時間趕得巧,女總管剛說完,推門聲便傳了過來。

十幾個女仆捧着東西、擡着大木桶走進房間裏,她們将手中物件擺在房間黑暗的一角,又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你們幹活的時候如果嫌暗,可以移動燭臺或者點上新的蠟燭,不能點燈。”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完了,女總管便踩着聲音清脆的帶跟黑鞋子離開了宴會廳。

幾個玩家站在原地,靜靜目送着女總管走出門口。

當宴會廳的大門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合上,發出低沉的“咔噠”聲時,淩惜突然上前,将門從裏面落了鎖。

淩惜回身輕聲道:“我們只有一個小時,時間很緊,你們別愣着了,先把這裏弄得亮堂點,按照女總管說的,去找其他燭臺點上,或者把餐桌上的燭臺分散開。”

說完,淩惜便以身作則,來到長餐桌前拿起一個燭臺,徐徐走進黑暗中,把燭臺擱到了女仆們放東西的角落。

就好像游戲中封印的地圖被開放了新的一塊,玩家們的視野頓時開闊了許多,牆角處也出現了幾只水缸般的大木桶,和替換的桌布、碗盤之類的東西。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徐燕,看到那邊的牆角被淩惜“點亮”,她就第一個走到餐桌旁拿起t燭臺,往另一邊的牆角走,同時還不忘對其他三人發出指令,鞏固她話事人的身份。

徐燕:“燭臺正好還剩四個,我們一人拿一個吧,這燭臺的光不夠亮,大家分散燭臺的時候多往附近走幾步,看看有沒有別的蠟燭能點上。”

相當于是把淩惜的話重複了一遍。

淩惜也無意和徐燕争當領頭人,看着其他四人都行動起來、分散到了宴會廳的各處,她又走回了餐桌邊上。

淩惜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卻不是開始收拾餐具,而是從自己剩下的那盤烤蔬菜裏撿了一根細長的蘆筍。

她夾煙似的把那根蘆筍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走到角落裏的其中一個木桶前。

這木桶很大,邊緣和她的腰線差不多高,淩惜彎下身對着桶的底部張開嘴,用蘆筍尖尖去捅自己的嗓子眼。

在這有些粗暴的搗鼓下,淩惜的身體很快就起了反應,她發出一聲克制的幹嘔,接着十分不克制地吐了出來。

她沒吃多少東西,肚子裏全是湯水,吐得那叫一個“飛流直下三千尺”。

當淩惜做這些小動作的時候,另外四人已經把燭臺放到了該放的地方,還點燃了許多根新蠟燭增加光照。

宴會廳裏如今雖稱不上明亮,卻也能讓大家看清楚周圍了。

聽到角落裏傳來的嘔吐聲,四人立刻回過身,視線聚攏到了淩惜伏在木桶邊的身影上。

衛錦鯉當即就明白了淩惜的用意,她放下手裏的燭臺,去長餐桌處拿了一根長蔬菜,跑到淩惜的身邊催吐,其他幾個玩家也照葫蘆畫瓢,來到了木桶邊。

角落裏有三個木桶,第一個桶已經有人了,三人便往別的桶走去。

他們還沒湊近呢,就看見已經吐完的淩惜直起身,微啞着嗓子道:“你們來這邊吐吧。”

“木桶就三個,應該一個用來裝垃圾、一個用來裝餐具、剩下一個放雜物,我已經先吐了,那這個就是垃圾桶。”

“NPC逼我們喝湯,肯定不允許我們吐,嘔吐物和垃圾桶裏的剩菜混在一起不易被發現,但要是出現在另外兩個桶的底部就很顯眼了。”

“我們幾個一起負責這份工作,如果嘔吐物被女總管查出來了,誰都難逃一死。”

淩惜說完後退了兩步,把桶邊的空位讓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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