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昵稱

昵稱

“淩惜……”

淩惜聽見顏靜在叫她的名字, 除此以外,還有一道逐漸逼近的、怪異的“咕叽咕叽”聲,她知道那是程浮走向她的聲音。

黑衣青年自垃圾堆上向她走來,每一步都踩在那些粘膩的淌汁的廚餘垃圾上。

“你慢了一步。”

冰涼有磁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淩惜這才将目光從地面的三份屍塊上移開, 擡頭仰視着近在咫尺的程浮。

程浮的臉上沒有表情, 那雙奇異的金色眼瞳裏卻流瀉出了一絲淺淡笑意, “真是可惜。”

淩惜并不矮, 雖然因為纖瘦,她整個人顯得十分小巧,但實際上她有1米6左右,在女性中算得上中規中矩。

可當淩惜與程浮面對面時,她才發現她的頭頂只能勉強夠到青年的肩線。這樣的身高和體型差使得他們每一次靠近時,她整個人都會被籠罩在他的身影之中。

淩惜偏過頭看了一眼身後。

她的影子的确被他的完全吞沒了。

淩惜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程浮早就看破了地獄的陷阱, 他簡單布局支開了其他玩家,把埋屍留到晚上來做。程浮也早就知道她今夜會行動,比她更快開始了尋找。

“一旦我們和程浮起沖突, 我們沒有一點勝算。”

你最不期待發生的事情,始終有實現的概率。

所謂的墨菲定律。

淩惜:“你這是在趕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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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惜回過頭來,與程浮對視,垂在身側的一只手則背到身後, 朝顏靜打着撤退的信號, “你還沒看清局面嗎,在你面前只有兩個選擇了。”

顏靜心領神會,她死死盯着程浮, 一步一步安靜地向後退着,就像是面對眼鏡王蛇時謹慎地撤離。

顏靜的反應并不誇張, 程浮身上的氣息已經完全變了,此刻他整個人就像一把散發着冰冷殺氣的利器,随時都能刺向她的咽喉。

到目前為止,顏靜都還沒有親眼見過這場游戲的Boss。

如果顏靜不是一睜眼就看到了附近的青年,青年周圍也沒有其他人的屍體,她幾乎要懷疑程浮就是這場游戲的Boss。

他在游戲一開局就殺了某個玩家,取而代之,現在總算露出了真面目。

顏靜這邊如臨大敵,而被她深深忌憚着的程浮,卻連一抹餘光都沒給過她。

程浮抱着胳膊,專注地盯着面前的淩惜,像一只好奇的犬科動物般歪了下頭,“是嗎,說來聽聽。”

“第一個選擇。”淩惜說着,背在身後的手變換了個手勢,已經緩緩後退了一段距離的顏靜,忽然像聽見了發令槍響的運動員一般,扭過身子狂奔起來。

程浮挑眉看着顏靜的身影消失在了樹木交錯的枝條之間,沒有要追的意思,只從喉嚨裏洩出了一道懶洋洋的哼聲,“嗯?”

淩惜:“第一個選擇,是你允許我們倆加入,我們三個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我們會幫助你完成接下來的事,我欠你一個人情。”

程浮:“說說第二個選擇。”

淩惜朝垃圾堆瞥了一眼,無奈攤手道,“第二個選擇,就是你不同意喽。”

“不過,我肯定不會放過刷女鬼好感度的機會。你不想讓我在旁邊分一杯羹,要麽就得殺了我,要麽就得打傷我,讓我失去行動能力。”

“我出門前就為當下的情況做過打算,和同伴約定好,如果不幸碰到你,由我來和你對峙,她則全力往宅子裏跑。”

淩惜掏出懷表晃了晃,“你現在追她已經來不及了哦,等你趕到宅子大門前時,她早就回到房間裏,并且把門反鎖了。”

“暴力破門絕對會驚動女總管,你不可能這麽做,也就奈何不了她。”

“等到明早,她發現我沒回來,就會把你夜間出過門的事情上報。”

“我知道你武力值高,但在不能攻擊的女總管面前,你也就是個毫無還手之力的玩家罷了。”

“你說是吧,屠夫先生?”

淩惜彎着眼,念出了只有他們倆知道的“昵稱”,語氣輕快,滿滿的挑釁之意。

“我同意了。”出乎淩惜的預料,程浮見她這麽嚣張,卻并未動怒,他答應得相當幹脆,“你現在是不是該把同伴叫回來,我們好開始幹活了?”

淩惜:“她不會回來了。”

眼下,程浮若想獨占這件好事,且沒有後顧之憂,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把淩惜和顏靜都殺掉,秘密處理屍體,所以她們倆只能有一人出現在青年面前。

程浮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唯一好奇的點是,“這樣的話,埋屍的就只有我們兩個,你那個同伴顏靜分不到好感度了。”

淩惜:“我當然知道。”

淩惜不以為意地笑笑,“參與埋屍的人越少越好,我願意把情報分享給她,本就是為了提防遇見你這種情況,讓她成為我面對你時的保險。”

“不然我為什麽帶着她呢,做慈善嗎?”

程浮聞言微微怔了一下。

片刻後,他忽然輕輕一笑,整個人軟和了下來,轉瞬間從一個危險人物變回了懶散的玩家。

程浮脫掉一只手套,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什麽東西塞進淩惜的懷裏,扭頭又走向了垃圾堆,“那我們開始幹活吧,我去找剩下的屍塊,你在這邊等我。”

那東西是兩只,淩惜沒接穩,有一只掉到了地上,她将那東西拾起,才看清那是一只黑手套。

一雙幹淨的手套,是程浮的尺碼,對淩惜來說過于大了,她極力将手伸到最裏面,每根指尖前端卻仍有一段空隙。

聊勝于無。

淩惜摩挲着雙手,又一次看向程浮。

只見程浮絲毫沒有被這股惡臭味影響到,正一臉認真地在無數惡心的垃圾中撥弄着,偶爾拎起什麽東西,放到眼前瞧瞧就又扔到了一邊,模樣像極了翻找食物的流浪狗。

他備了一雙新手套。

“你來了。”

他們相遇時,程浮是這麽說的。

他早就知道她會來。

淩惜在自己的房間沒找到手套,來之前就做好了徒手接觸這些垃圾的準備,現在有了手套更方便行動了。

她抓起地上女人頭顱的長發,挽了個結固定在手上,又提起那兩條胳膊,默默退到了離垃圾堆更遠的空地上,沒有去和程浮搶活幹。

淩惜兩只手都被占着,不能掏出懷表來看,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熏成一條鹹魚的時候,程浮才終于從垃圾堆上走了下來。

他左手抓着屍體殘缺的軀幹,被皮手套包裹着的修長手指深深扣進了屍體破開的肚腹中,右手則握着一對慘白的腳踝,腳踝下連接着兩條完整的大腿。

“走吧,去墓地。”

程浮一臉淡定地對淩惜說完,就将她手裏的屍塊接了過來,徑直走到了她的前面。

程浮的步幅比她大,淩惜t快步跟在青年身後,想到他那副面不改色的樣子,上下嘴唇一碰,小小小小聲地嗫嚅了幾個字。

“我能聽見。”

淩惜剛罵完死變态,就聽見程浮頭也不回地輕聲道,她立刻閉上了嘴巴,裝作無事發生。

垃圾堆和墓地隔得有些遠,兩人一路無話地走了許久,兩塊墓地才終于出現在了眼前。

淩惜:“去仆人墓地。”

話音未落,程浮就再次邁開長腿跨過了籬笆,走進了仆人墓地之中。腿短的淩惜只能繞道推開門,快步跟在了他的身後。

一直走到仆人墓地最新的空位前,程浮才把手裏的屍塊放到地上。他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墓地,來到附近的一棵老樹下。

撥開層層疊疊的枯葉,一把鋤頭靜靜地躺在老樹交錯纏繞的根系之間。

當程浮提着鋤頭再次回到原地時,就見淩惜正盯着眼前的空地,露出沉思的神情。

見程浮拿着工具回來,淩惜并不驚訝,只伸手往旁邊一指。

“就埋在這兒吧,中間多留幾個空位。誰知道接下來會死幾個人,要是埋新屍體的時候把孕婦的屍體刨了出來就不好了。”

程浮從一開始就沒指望淩惜能幹什麽體力活,聞言便聽話地走到少女指的位置附近,揮動鋤頭挖起了墓坑,“你好像早就知道我藏了鋤頭。”

淩惜:“我沒那麽神,只是清楚你肯定有工具而已。”

淩惜看着眼前塵土飛揚的場面,往後退了兩步,“你不是說昨天就把玩家的墓都挖開了嗎,可我昨天撞見你回來的時候,你身上幹淨,不像是徒手操作的樣子。”

程浮:“我第一天負責打掃庭院,庭院角落裏有幾塊石磚需要更換,過程中用到了鋤頭。”

程浮一邊揮動鋤頭一邊說着,他的氣息依舊平穩,若不是淩惜就在旁邊看着,根本想象不到他正在做着如此繁重的體力活。

“工作結束後,我本來該把鋤頭還回去的,但那時并沒有人看着我,我就折斷了鋤頭的把手,把它藏進了花壇之中。”

“當晚,你們都在宅子裏轉悠的時候,我就獨自來到了外面,轉移了鋤頭的位置,折了一根木枝做了新的鋤頭杆。”

淩惜聞言眉毛一跳。

這麽早。

程浮居然這麽早就開始挑戰仆人守則了。

垃圾堆的那股臭味似乎只萦繞在特定的地點,離得遠些後,味道就散去了,連他們身上都不曾殘留。

淩惜摘掉臉上的手帕,默默地觀察着程浮。

青年的體質超乎常人,就在他們談話的功夫,他就已經挖出了一個很深的坑,此刻他正站在坑裏繼續着工作。

淩惜的目光落在程浮彎着的背脊上,青年的背很寬,腰卻是勁瘦的,使得他的身體線條自上而下形成性感的內收。

緊實的肌肉覆蓋在他的骨骼上,随着他的動作形成秀麗山巒般起伏的線條,那線條又像是海浪上卷起的波濤,若隐若現的蝴蝶骨好似鯨魚的頭頂般偶爾自水面浮出。

多麽完美的身體。

淩惜不帶情緒地點評着,她想,她應該改變對程浮的評價了,他除了擁有一副充滿力量的軀體以外,思維能力也并不差。

客觀來講,程浮在智力方面的确不夠出挑,把他放到現實的教育體系裏,他估計只能當個快樂的學渣。

可這裏是地獄,玩家們的思維能力會受到恐懼的影響而大打折扣。

當那些自诩聰明的玩家被吓破了膽、無法思考時,仍能保持冷靜的程浮便和他們站在了同一水平線上。

永遠淡定的武力型玩家嗎……

淩惜結束了思考,渙散的目光重新聚攏時,便落進了一片绮麗的金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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