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兵分兩路
兵分兩路
嬰兒鬼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門外。
兩人默契地保持着安靜, 直到幾分鐘後,他們确定嬰兒沒有在門口附近徘徊,才打開櫃門走了出來。
危機暫時解除了,淩惜的眉卻依舊皺着。
她悄悄瞥向程浮, 咬了咬唇, 似乎想問什麽, 又将疑惑壓在了心底。
程浮:“你是想不通, 為什麽嬰兒連床底下都能費力地彎腰查看, 卻不打開櫃門吧?”
她不問,他卻主動提了。
程浮單手按着腰側、剛剛淩惜使出吃奶的勁兒撞過的地方,微微皺眉,聲音放得很輕。
“別思考了,這裏面根本沒什麽邏輯,我也是吃過了虧, 才知道應該躲櫃子的。”
不久前,程浮也面臨着和淩惜相同的困境。
他被嬰兒鬼窮追不舍,閃身進了某個房間避風頭。
該房間的格局和這個房間大差不差, 供人藏身的地方只有兩個,床底或者衣櫃裏。
程浮不假思索地打開櫃門,剛要躲進去,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少女那張挂着嘲諷表情的臉。
與她相比, 他似乎永遠不擅長運用智慧。
程浮莫名地有些不爽, 停下了動作。趁着距離嬰兒鬼進門還有十幾秒的時間,他又嘗試起了思考。
嬰兒鬼連上鎖的房門都能打開,應付這種衣櫃門無疑更輕松。
嬰兒鬼查看床底需要彎腰, 它的身軀龐大臃腫,一旦它彎身, 身上的肉會層層疊疊地擠壓起來,很是辛苦。
從難度來看,嬰兒鬼會傾向于檢查衣櫃的情況。
從後果來看,玩家躲在衣櫃裏被發現就走投無路了,比躲在床底下被發現更加絕望。
躲床底。
程浮放棄了直覺的選擇,相信自己推理的結果,果斷鑽進了床下。
床底空間狹小,他個子又太高,他只能豎着平趴在床底,側過臉盯着門口的情況。
整個房間都是猩紅色的,仿佛浸透了血。
這紅色還自帶光線似的,房間明明沒開燈,也沒有窗子能透進月光,卻變得明亮了許多。
頭頂是木制的床板,前方又垂着粗布床單,程浮的視野被大幅度限制,變成了紅色的長條。
他的橫向視野倒沒有太大變化,可論起縱向視野,他就只能瞧見從地面到人膝蓋的高度了。
十幾秒流逝得很快,就在程浮剛剛調整姿勢趴好後,房門就被推開了。
程浮放輕呼吸,目光落在越開越大的門縫上。
片刻後,一團黏糊糊的、蠕動着的肉塊就爬進了房間,暴露在了他的視線之下。
嬰兒鬼其實已經成型了,軀幹和四肢分化得很明顯。
之所以程浮會用肉塊來形容眼前的怪物,是因為他只能看到它的下半部分。
嬰兒鬼的身軀也發生了嚴重的變形,它的四肢肥大異常,鼓脹的血肉幾乎要将薄薄的皮膚給撐破。
嬰兒鬼身上的肉本就随着動作時刻堆疊着、擠壓着,表面又挂了一層帶血的粘液,當它的皮膚貼合起來時,活像是長在了一起。
程浮一眼瞧過去,只覺得嬰兒鬼身體的各個部分都是黏連的。
它不像是靠四肢爬進來的,更像是利用皮膚和粘液蠕動着蹭進來的。
這讓程浮想到了厲鬼安妮。
女人當初也是這樣貼着地面、蠕動着接近他的,宛若t人形的巨大蛞蝓。
某種意義上,這對母子還真是十分相像。
程浮在心中輕松吐槽着,戒備狀态卻沒有解除。
他的右手仍緊緊握着殺豬刀,食指指腹抵在寬厚的刀背上,時不時地摩挲一下。
嬰兒鬼蠕動着來到衣櫃前,停了下來。
程浮看不見嬰兒鬼的動作,索性閉上眼睛。
他的耳邊不停回蕩着嬰兒鬼那詭異的笑聲,時不時還有一聲“媽媽”的呼喚。
這聲呼喚明明應該是充滿溫情的,卻因為嬰兒鬼不帶感情的開口、被它喚作“媽媽”的女玩家的凄厲死狀,顯得格外驚悚。
過了幾分鐘,程浮才又聽見了別的聲響,那是黏糊糊的肉塊相互摩擦的怪音。
嬰兒似乎正在轉身,打算離開這個房間。
程浮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地睜開眼,發現這坨肉塊果真在朝門口移動着。
他的耳力不錯,剛剛閉上了眼,聽覺再次提升,他确信自己不曾聽見櫃門被打開的聲音。
嬰兒居然沒有去查看櫃子。
那床底就更加安全了。
程浮放松下來,他垂下頭,将下巴輕輕搭在左手臂上,視線筆直地落向床尾處的那堵牆壁。
接下來,他只需要等待嬰兒鬼走遠,再原路返回到大堂就好了。
程浮平靜地想着,可突然,他的心頭湧現出了強烈的危機感,手中的殺豬刀上也泛起了漣漪狀的淺淺光紋。
他扭過頭,目光遙遙對上了嬰兒鬼那張血淋淋的、扭曲的臉。
嬰兒鬼此刻已經在床邊彎下了腰,碩大的頭顱緊貼着地面。
太奇怪了。
在櫃子和床底之間,嬰兒鬼居然選了床底。
即便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即便此刻正與嬰兒鬼面對面,程浮依舊鎮定非常。
他既沒有暴起反抗,也沒有從床的另一側滾出來逃命,反而凝視着嬰兒鬼的面容,按兵不動。
它真的看到他了嗎?
嬰兒鬼的五官模糊錯位,程浮已經觀察它的臉好幾秒了,都沒能找到哪怕一顆眼球。
他的目光落在嬰兒鬼臉上的層層褶子裏,懷疑它的兩只眼睛就藏在其中。
程浮對人類的事情不算太了解,但他知道,自然界的動物并不全是在出生後就能立刻睜開眼睛的。
也許嬰兒鬼此刻是無法睜眼的狀态。
也許嬰兒鬼全靠聽覺掌握玩家的行蹤。
也許玩家被嬰兒鬼發現藏身之所,并不是考驗的結束,而是考驗的開始。
在這個考驗中,玩家保持安靜就是生路,驚慌逃跑、弄出了聲響反而必死。
很不幸,程浮馬上就又被無情打臉了。
只見嬰兒鬼面沖着床底,歪了歪頭。
它的皮膚上有兩條很不起眼的短線,一條位于下巴的正中央,一條在額角靠頭皮的位置。
那兩條線原本類似美工刀留下的傷口,暗紅色的,如頭發絲般細,此刻卻變得越來越寬,逐漸形成了兩個眼睛形狀的口子。
一層布滿毛細血管的紅肉從口子裏冒了出來,緊接着,自紅肉中翻出了兩顆沒有瞳孔與虹膜的慘白眼球。
程浮:“......”
被嬰兒鬼笑嘻嘻地伸手抓住、從床底下往外拖的時候,程浮倒是淡定依舊。
他只是想起,他剛成為玩家的時候,地獄對他的評價。
啧,他到底是怎麽敢相信自己的腦子,不去依賴他那與生俱來的野獸直覺的呢?
……
淩惜能想象得到程浮的遭遇。
青年無非就是躲床底被嬰兒鬼發現、經歷惡戰後逃脫,八九不離十。
淩惜瞧着程浮捂傷處的動作,抿抿唇道:“你受傷了,嚴重嗎?”
憑良心說,這次程浮救了她的命。
如果不是程浮,她絕對會貓在床底下,沒多久就尖叫着被嬰兒鬼拖出來。
程浮是這批玩家裏武力值最高的人,連他都不能在嬰兒鬼手下全身而退,那她估計得原地去世。
淩惜不太想對程浮說謝謝,但出于禮貌,她得關心下青年的傷勢。
程浮被她的聲音拉回了思緒,他垂下長睫瞥了一眼她的表情,淡淡勾起唇角。
少女嘴上表現得十分關心,可她眼底的冷漠滿得都要溢出來了。
嘴甜心冷,裝模作樣。
至于他的傷勢......
厲鬼的實力增長非常明顯,程浮之前可以輕松碾壓厲鬼安妮,今夜他卻吃了不少苦頭,才将嬰兒鬼的頭顱斬落在地。
他的左胳膊脫臼了,肋骨也斷了兩根,斷掉的肋骨內折,還戳到了他的髒器。
胳膊脫臼好說,程浮當Boss的時候遇到過不少次這樣的情況,重新接上就行。
但肋骨內戳可是挺要命的,他以前若是受了這樣的傷,通常會選擇自殺,60秒重開。
程浮:“不要緊,暫時死不了。”
話音未落,程浮便聽見了淩惜的新問題。
她的關心本就是裝裝樣子,得到回答,話題自然轉得飛快。
“其他人呢?”
淩惜此刻最關心的就是游戲進展了,她略帶期待地問道:“王東海、顏靜、衛錦鯉,他們之中有誰已經進入二樓了嗎?”
“不清楚。”程浮挑了挑眉,回答得幹脆利落,“你是我今夜見到的第一個玩家。”
這個回答是淩惜最不願意聽到的。
她抿了抿唇,“如果是這樣的話,往最壞了想,也許他們三個都已經死了,玩家中只剩下我們兩個活口了。”
房門外靜悄悄的,嬰兒鬼越走越遠了,淩惜說完便打算推門而出。
“等等。”
程浮忽然上前半步,伸手攔在她的身前,“出門後,我們兵分兩路,我往嬰兒鬼的方向走,你往大堂的方向走。”
“不,你用跑的。”
程浮皺了皺眉,改口道:“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沖到二樓,過程中無論聽見什麽聲音都不要回頭。”
淩惜聞言有些疑惑,她想問程浮是不是腦袋秀逗了,他們明明可以一起走的。
但她沒有問,因為她瞧見了他的眼神。
淩惜很喜歡程浮的眼睛,形狀好看,眸色罕見,虹膜裏的斑駁花紋也很特別。
而且或許是她的偏見,她總覺得這雙眼睛裏帶着沒有被知識污染過的清澈感,因而格外純淨剔透,如名貴的寶石。
此刻這雙眼睛裏流露的情緒格外嚴肅認真。
淩惜意識到,程浮不是一拍腦門瞎做決定,也不是在開不合時宜的玩笑。
她沉默片刻,忽然想明白了,“難道說嬰兒鬼......”
程浮點點頭,“沒錯,嬰兒鬼具有傳送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