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公主抱
公主抱
夫人顯然把娃娃當成了嬌嫩的豌豆公主, 在嬰兒床上鋪了超多層被子。
淩惜掀開一層被子,發現下面還有,索性一口氣把這些被子全揭開了。
房間裏能藏東西的地方太多了,客觀上講, 玩家得找到地老天荒。
地獄肯定給契約安排了特殊的藏身地, 而整個房間裏最特殊的地方, 莫過于嬰兒床本身。
淩惜掀開那些礙事的被子, 發現下面果然藏着貓膩。
這張嬰兒床是木頭做的, 由一塊被打磨得光亮平整的厚實木墩作為床底。
在木墩的正中間,也就是嬰兒娃娃平時“睡覺”的位置,有一個挖得四四方方的洞。
洞裏擺着一只木盒,木盒的大小與洞口非常接近,仿佛被鑲嵌了進去。
而在洞的旁邊,有一個很明顯的圓形按鈕, 按鈕凸起的部分并不算特別高,大約五毫米左右。
差不多是一顆豌豆的直徑。
淩惜垂下眼睫,勾唇露出微笑。
在《豌豆公主》的故事中, 人們堆疊十幾層鵝毛被褥,是為了藏一顆豌豆。
而嬰兒床上鋪了這麽多層被子,是為了隐藏這個微微凸起的按鈕。
淩惜按下按鈕,在一聲細微得幾乎能被人忽略的“咔噠”聲過後, 木盒緩緩升起, 自動打開。
玩家們苦苦找尋的契約終于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淩惜拿起木盒倒扣到手上,接住了那一疊契約紙。
這裏面大約有百張左右的契約紙,紙本身有些薄, 加起來大概有1.5厘米那麽厚,托在手裏已有些分量。
淩惜垂眸瞧着最上面的一張契約。
紙上是密密麻麻的藍黑色墨水字, 她完全看不懂,地獄的文字翻譯功能似乎也刻意關閉了。
無妨。
她本來就沒打算把安妮的契約單獨挑出來,那太浪費時間了。
淩惜洗牌似的把手中的契約紙搓開,捏着這沓紙的兩邊狠狠用力,一下子就把所有契約從中間撕成了兩半。
她擔心契約這樣毀得還不夠徹底,正要接着再撕幾下,太陽穴忽然猛地一跳。
淩惜感覺不對,立刻回頭,身後卻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就連嬰兒娃娃也只是靠着一個大木箱子坐着,安安靜靜,沒有任何“詐屍”的跡象。
“看來是我太緊張了。”
淩惜低聲自言自語着,平靜地将頭轉了回去,下一秒,她就像是遭遇捕獵的動物般飛快沖出了門外。
她兩只手各攥着一半契約紙,瘋狂地往房門外跑,連可能會撞到東西引起響動、驚醒夫人也不顧了。
嬰兒娃娃活了。
淩惜記得很清楚,她之前明明是将娃娃平放在地上的,可它卻自己動了,還擺了個觀察她的姿勢。
細思極恐。
淩惜想起了她最初來到二樓時感受到的、被人窺視的不适,想起了玩家們之前關于小小姐的讨論。
小小姐不是這場游戲的Boss,卻也是鬼魂,她停留在嬰兒娃娃之中,陪伴着她的母親。
小小姐守着母親的契約、母親的財産,如同惡龍守護着寶藏。
她就是地獄為玩家們設置的新絆子。
淩惜已經跑到了走廊上,黑暗中,她一邊拼命狂奔,一邊繼續撕着手裏的契約,直到每張契約都被一分為四。
再往下她就撕不動了,這樣大小的紙塊摞起來會變得很厚。
而且,如果撕碎是毀掉契約的正确方法,她做到這一步就已經足夠了。
假如毀掉契約必須要用火燒才行的話……
淩惜把所有的契約碎片都緊緊握在手裏,回頭朝身後望了一眼。
只見遠處的黑暗中,兩個猩紅的亮點正在快速逼近她,那是漂浮在空中的娃娃的雙眼。
一樓有嬰兒鬼,二樓有小小姐附身的娃娃,在這兩者的追逐下,她真的能找到機會點火嗎?
淩惜皺眉回過頭,突然,她感覺前方有些暗,這條走廊本身已經夠暗的了,她的面前居然還要更黑。
不對,是人!
有人在她前面!
“淩……”
那人正要叫她的名字,低沉的嗓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淩惜是反應過來了,但是也已經遲了。她來不及剎車,臉重重撞在了程浮的胸膛上。
她跑得太急了,這撞擊力道十足,她的鼻梁骨幾乎都要斷了。
淩惜頓時眼裏飙出淚來。
劇烈的疼痛讓她的手不自覺地松開了,那些契約碎片如死掉的蝴蝶,紛紛墜落到地上。
完了。
來不及撿了。
此情此景,淩惜很想嘔出一口老血來,她也真的流血了,不過不是從嘴巴,而是從鼻子。
兩股熱流自她的鼻腔中湧了出來。
淩惜擡手捂住鼻子,血卻怎麽都止不住,淌了她滿手。
她聽見頭頂傳來程浮虛弱的咳嗽聲,那咳嗽聲只響了兩下就停了,接着是青年沙啞的疑問。
“二樓不是安全的嗎,你後面怎麽有東西在追,那就是你們說的娃娃?”
他能看清?
淩惜剛覺得有點疑惑,就自我解答了,他是狼的化身,有夜視能力也沒什麽好說的。
這麽想着,淩惜忽然看到頭頂上亮起了一點寒芒。
周圍太黑了,她連程浮的臉都看不清,卻能清楚地瞧見這點光亮。
那是殺豬刀的刀尖上流淌的光。
淩惜立刻反應過來,程浮這貨是打算對小小姐附身的娃娃扔飛刀了。
“別!”
情急之下,淩惜也顧不得惡心了,她伸出髒兮兮的、沾滿血的手攥住程浮的衣角,“別攻擊她!”
淩惜其實巴不得這娃娃死掉,這份心情也影響到了她的措辭,她說的是“別攻擊她”而不是“別傷害她”。
這個娃娃不是游戲Boss,那麽,它很有可能會被地獄判定成NPC。
玩家面對Boss時可以還手甚至主動出擊,攻擊NPC卻會遭到抹殺。
被淩惜這麽一提醒,程浮也明白了其中利害。
他停下動作,蹙了下眉,剛要說什麽,就被淩惜無情打斷了。
“別跑啊,快愣着!”
淩惜雖然嘴上嘲諷拉滿,但她跑路的時候還是拽了拽程浮,沒有賣隊友。
兩人繼續朝前跑着,沒多久就來到了大堂,周圍的環境也變亮了許多。
淩惜停下腳步,她一邊用袖子擦掉下半張臉上的鼻血,一邊神色複雜地望着眼前的畫面。
此刻她就站在二樓平臺附近,平臺的兩側是連接着兩層樓的樓梯,一左一右。
左邊的樓梯上,面目扭曲、身形龐大的嬰兒鬼一邊哭一邊緩緩往上爬,時不時地叫着“媽媽”。
右邊的樓梯上,厲鬼安妮正像一條巨大的毛毛蟲似的,一層臺階一層臺階地往上咕蛹,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液帶。
兩個厲鬼身後是一片猩紅的世界。
這抹猩紅原本被擋在了樓梯臺階之下,但随着兩個厲鬼的前行,這驚悚美麗的顏色如同滴進水裏的墨,逐漸往二樓擴散。
一樓和二樓之間的無形牆壁被打破了。
對淩惜來說,當下的發展既是一個好消息,也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她成功實現了通關法,不用再想法子回去滿地撿契約碎片了。
壞消息是,她被堵在了兩個厲鬼和小小姐中間,一個極其尴尬、極其致命的位置。
小小姐肯定是要收拾她的。
兩個厲鬼有明确的債主,應該不會刻意去為難玩家,但它們或許也不介意順手殺掉玩家,這個概率她不敢拿命賭。
該怎麽辦呢?
淩惜很想直接往前沖,路過平臺,一頭紮進二樓另一邊的走廊裏,找個地方躲起來。
但她目估了一下,就發現這個辦法行不通。
她離右邊的樓梯比較近,等她沖到左邊的樓梯口的時候,正好能撞上剛爬上來的嬰兒鬼。
涼涼。
淩惜否決了這個念頭,目光又落在了二樓平臺的欄杆上。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她趁兩個厲鬼還沒爬上來的時候,直接t翻過二樓平臺的欄杆,跳到一樓的地上。
時間太緊了,淩惜有了念頭就立即去做。
她快步沖到二樓的欄杆前,雙手搭在欄杆上,朝下望了一眼。
以往每次她都是站在樓下,仰視着裝模作樣的女總管。
那時她還沒什麽感覺,現在換了俯視視角,她才發現這個平臺有些高。
幾米而已,摔不死的。
淩惜避免去想那些摔斷脖子、杵到尾巴骨、腦袋戳進胸腔裏的極端案例。
她咬咬牙,心一橫,擡起一條腿剛要搭上欄杆,就感覺自己的後脖領被人捏住了。
身後的青年只輕輕一扯,就把她從欄杆上給拽了下來。
“你要下去?”
程浮朝樓下望了一眼,目光掠過淩惜的臉,他看得出她有多緊張,“巧,我也要下去,可以讓你搭個順風車。”
有過不久前躲衣櫃的經歷,淩惜這次對程浮就客氣得多,她沒怪他又壞她好事,只問:“怎麽個搭法?”
他們倆不都得從這裏翻下去嗎,還能有什麽別的招?
程浮沒有回答,只是忽然朝淩惜欺身而來。
身影将少女籠罩在其中的一瞬,他伸手輕輕覆上她的腰側,随即俯身,将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膝彎下,“抓緊了。”
淩惜不習慣被人觸碰,尤其是男性,還是腰這種相對敏感的部位,她的身體當即變得十分緊繃。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見了程浮的笑,很輕很輕的一聲,若有似無。
緊接着,她整個人就騰空而起,被他輕松抱在了懷裏。
程浮的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息,之前淩惜躲在衣櫃裏的時候就聞見了。
這股氣息淡淡的,冷冷的,還帶着點草木和樹脂的清香味兒,讓她想到了上個副本裏落滿大雪的、冰冷肅殺的森林。
他身上的氣息這麽冰冷疏離,皮膚卻很熱,隔着衣服的布料,她都能感受到他手臂傳來的溫度。
淩惜扭頭望向欄杆,眉頭一皺,她立刻伸手抓住了程浮胸前的衣服,縮起了身子。
她雖然不知道程浮到底打算怎麽帶她下去,但她有預感,如果她不抓緊些,她等下絕對會後悔。
事實上,她現在就有一點後悔,她要是剛剛不追問,繼續去翻欄杆,她現在早就已經在樓下了。
程浮接下來的行動果真如她預料的那般,非常讓人意外。
他沒有朝欄杆走去,反而抱着她連續後退了幾步。
淩惜瞪大眼睛,驚恐地望向程浮的側臉,發現他的表情淡定極了,似乎很有把握。
別吧,他不會打算抱着她直接跨欄吧?
雖然欄杆很高,但淩惜擔心的不是程浮能否跨過去,她對他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她思考的是,他跨過去後,他們倆會以何等難看的姿勢摔倒在地。
難看倒還不要緊,萬一直接把人摔死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