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中
第5章 一中
賀瑱下意識嘴皮子哆嗦了一下:“什、什麽?”
宋知意卻是微微彎下了眉眼,一瞬間如化開了春水一般:“騙你的,三號樓。”
賀瑱無語:“那還不是一棟。”
這回倒換成宋知意幾分詫異了:“真的是?”
賀瑱笑得如同得逞的小貓一般,有些張狂:“我也是騙你的,我住你對面的二號樓。”
宋知意望着他那副鮮活的模樣,眼底眉梢盡是暖意。他沒有再出聲,只是默默地等着賀瑱的下一句話。
賀瑱輕笑了一聲,伸手在自己的兜裏摸了半天,這才有些讪讪地說:“完了,我忘了,我是從外地直接回來的。現在好了,車也在家,車鑰匙也在家,就我不在家。”
宋知意倒是不甚在意,從解剖臺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一把鑰匙,随意地用酒精擦拭了一番,又說:“那坐我的車吧。”
到了車跟前,賀瑱才看清楚剛剛鑰匙上一閃而逝的車标。他啧了一聲,上下打量了宋知意一眼:“車不錯,只是不像個法醫能開的。”
三叉戟的車标就這麽明晃晃、大咧咧地露在賀瑱眼前,他只覺得眼睛都刺得疼。原來做法醫這麽賺錢啊,早知道他學什麽刑偵啊。
上了車,他仰面靠在紅色的真皮座椅上,目光無神地盯着車載香薰發呆。淡淡的白茶與雪松交融的味道,還是挺好聞的。
“我媽的車。”宋知意狀似随意地解釋,指尖卻是捏住方向盤有些微微泛白。
可他的話卻沒有再得到反饋,偏過頭就瞧見的又是賀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的模樣。
他忍不住搖搖頭,将空調冷氣關掉,踩下了油門。
午夜時分的路上,不再擁堵,暢通的就像是單獨為他們所開辟的一樣。
即便是宋知意再放慢速度,不出二十分鐘車也已經穩穩地停在了淩禦西府的地下車庫。
未等宋知意喚,賀瑱就自顧自地睜開了雙眼。拉開車門,長腿跨下這兩門小跑。此刻,他才回過頭和宋知意道了聲謝。
“你沒睡着?”宋知意仍是坐定在原處,輕聲問道。
賀瑱腳步一頓,學的是宋知意的真誠:“這不是想着跟你沒什麽話說,幹脆裝睡得了。”
宋知意哦了一聲,仿佛此事與他毫無幹系一般。
賀瑱倒是撇撇嘴,他不就想看看宋知意到底想趁他睡着了,到底會做點什麽壞事嗎?
地下車庫的燈已經壞了兩周,可他身後的車燈卻未曾熄滅。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和自己一棟樓同一個單元的門口,宋知意才熄火下了車。
賀瑱進家門的時候,就看見自己養的兩只小王八正在噼裏啪啦地扒着水底石子。他瞥了一眼因為自己離開這幾天而又變得渾濁的水,說:“真能拉。”
轉頭又将背包扔在了沙發上,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行李箱好像還扔在了辦公室沒拿回來。
他伸了個懶腰,把髒衣服扔進了洗衣機,把自己丢進了浴室。
收拾好一切之後,他才想起來給陸何發了個消息:明早到我家集合,直接去一中。
陸何沒回他,估計早就睡成死狗了。
他把手機扔在一邊,合眼躺下。甫要進入夢鄉,就仿若又想起來什麽事情一般驚醒了過來。
他實實在在地嘆了口氣,翻出工作群,準備添加宋知意。眼神卻瞥到了好友申請,理由寫了好幾條——
賀隊你好,我是宋知意。
睡着了嗎?不好意思打擾了,明天我和你們一起去,怎麽集合?
抱歉,打擾到你了,晚安。
賀瑱頓時有股子無力感,他把手機鎖了屏,重重地扔在了一遍。可又在兩秒之後撿了回來,通過了宋知意的好友請求。
他回了消息:八點車庫見,我開車。
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剛在洗澡,準備睡了,晚安。
只是這晚安二字有點刺眼,他長按準備撤回。卻在同時收到了宋知意的再一句:賀瑱,晚安。
賀瑱這回直接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甩在了一邊。
真他媽煩。
他這一覺直接睡到了鬧鈴響,離集合時間還有還有最後十分鐘。他立馬起來刷牙洗臉,随意從椅子上抄了一件衣服套上,這才想起來自己昨晚洗的衣服還沒晾。
只是來不及多加思索,他便開門準備坐電梯下車庫。
宋知意已經等在了他的單元門口,見到他下來遞上了一個飯盒:“不知道你吃沒吃早飯,這是我自己做的三明治。”
“多謝。”賀瑱也沒客氣,接過來便打了開來。金槍魚的香味混着蛋黃醬似乎有些膩,卻被酸黃瓜和西紅柿恰好中和。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昨天似乎一天都沒吃上口飯,被香氣勾得肚子咕嚕嚕地直叫。
囫囵吞棗地吃完了一整個,他才想起來按了車門解鎖鍵,近處一輛橙色的Mini立馬對着他們兩人眨了眨自己圓滾滾的大眼睛。
宋知意拉開了車門,俯身有些略顯困難地鑽進了那個着實有些狹小地空間。
賀瑱拉安全帶的時候,胳膊肘不自然地撞了宋知意兩回。他道了聲抱歉,卻聽得宋知意說:“小車很可愛。”
賀瑱本沒覺得這車有什麽,可宋知意這話說的,他只覺得聽出了幾分嘲諷意味來。他甕甕地學了宋知意一句:“……我媽的車。”
說罷,他又覺得單薄,補充了一句:“我車今天限號,沒辦法,只能開這個了。”
宋知意微微彎了下眼睛,沒再多言。
車開出小區門口,就瞧見陸何孤孤單單、可可憐憐地蹲在路邊,手裏還拎了兩個塑料袋。一見到賀瑱這個顯眼的車開出來,立馬湊上前去要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沒成想,他一開門就看見宋知意,即刻窘迫地将門又關上了,接連說着“對不起”。等反應過來,他又拉開了門,驚訝地問:“宋法醫也去?”
賀瑱看着他這個現眼包,指了指後排:“後面坐。”
陸何佝偻着擠了進去,膝蓋已經抵在了前排座椅的背上。他把手裏拿的塑料袋遞到前面,又說:“老大,給你帶的早飯,豆腐腦和糖油餅,吃完快活一整天。不過不是我說,雖然你這個車真的每次出現場都能到處鑽,跑得飛快,就是空間真的太擠了點。”
賀瑱沒開出兩步路,一腳剎車又定在了原地:“陸何,下車。”
陸何哦了一聲,不知所以地下了車,然後就被突如其來的尾氣嗆了一口,眼睜睜地看着橙色Mini消失在自己面前。随即手機上便收到了一條語音: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自己打車去吧!
陸何撓撓頭,實在不知道自己哪句惹了賀瑱的不快。
尴尬的氣氛溢滿了整個車廂,宋知意先開了口:“賀隊的車真的不錯,停車也方便,有機會我也換一輛。”
賀瑱猜他是為了緩解窘迫,可這話從他零度的嘴裏說出來,着實有些譏諷:“停停停,不說車了。”
“好。”宋知意沉吟片刻,又問,“那說什麽?”
賀瑱絞盡腦汁:“為什麽不讓棠棠進解剖室?”
“我沒有不讓她進。”宋知意看着賀瑱,認真地說,“只是她總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并且不時想要親自上手,幾次我險些沒有阻止得了她。你讓我昨天把報告給你,是我着急要結束這些,就讓她暫且離開一下,我會跟她說聲抱歉的。”
賀瑱也知道張棠棠的性格,有些毛毛躁躁,的确是能幹出這些影響進度的事情來。
他停在紅燈前,擺擺手:“不用,只是如果你沒來,她就會轉正。但是你來了,她就不知道要繼續等到什麽時候了。不過宋法醫的确厲害,以後也麻煩多教教她。”
“好。”宋知意沒任何地猶豫。
早上的路也有些堵車,但小小的Mini在車流中見縫插針,很快便到了一中門口。
保安剛疏導完送孩子的家長車流,瞧見賀瑱的車正欲發火,一個警官證立馬讓他敞開了大門,并給領導打了電話。
出來接待的是教導主任,臉上一閃而過的是不耐煩,可說出口的話語卻是恭恭敬敬:“不知道您這次又來,是為了調查什麽呢?”
賀瑱開門見山:“王寧遭受校園暴力這件事,你們校方知道嗎?”
教導主任的表情細微有些猙獰,可卻篤定地說:“不清楚這件事,從來沒聽說過我們學校裏有任何校園暴力的傳聞,這是空穴來風。”
可就像是故意打臉一樣,他這話音未落,就見得一個校服穿了一半的小胖子,連滾帶爬地被趕了出來。背後跟着的幾個人叉着腰,校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正笑得開懷:“跑啊,我看你再跑能上哪去!”
賀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做表情,根本不顧教導主任的阻攔,一把将其扒開:“這都光天化日了,你還跟我說是什麽空穴來風。您要不然聽聽,您剛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麽?”
教導主任被他噎得啞口無言,妄圖攔住的步伐也在一聲嘆氣中停住。
賀瑱大步流星地橫在了那個小胖子面前,擋住了幾個來人的目光。
那幾個打眼瞧着也不是什麽善茬,嘴裏叼着根草就裝牛逼。領頭的染了個粉毛,上上下下将賀瑱打量了一番,張嘴就說:“你什麽玩意兒,敢當我的路。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他媽知道我爸是誰嗎?”
說完,就要挑釁賀瑱。那些個花架子功夫在賀瑱面前都沒得看,三兩下便只用一只手按住了。
聽着粉毛罵罵咧咧的話語,賀瑱一把就把他像是個小雞崽子一樣扯着領子拎了起來,随便往旁邊一撂:“我現在不管你是誰,你爸是誰。今兒你爸就是教育局局長,也管不了你襲警的事兒。來,說說,認識王寧嗎?”
粉毛立馬把頭別了過去:“不認識。”
賀瑱哪會信他,目光淩厲地掃過剩下那群“小弟”們:“那你們呢?”
可沒有粉毛的允許,他們怎麽肯說。
倒是後面的小胖子聲音細弱蚊蠅:“他怎麽不認識?都是一個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