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審問
第19章 審問
陸何反應了一下,立馬掏出自己的筆記本翻看着潦草的記錄。
他的習慣是跟着賀瑱養出來的,賀瑱喜歡直接手寫記錄,他也就有樣學樣。
果不其然,在他一頁上的邊角處,發現了錢英女朋友羅玫的父親名字正巧是羅超。
賀瑱探過頭去,順着陸何的眼神浏覽了一番記錄,颔首道:“我猜應該是同一個人,這個人和程宏逸也有過節。去查查他吧,看看他是否有作案的動機和時間。”
陸何領了新任務,立馬申請了拘捕令,準備将羅超這個犯罪嫌疑人先行請到支隊來喝茶問話。
賀瑱自己回了辦公室,将所記錄下的信息都整理到了電腦上,為着日後寫結案報告時候方便。可他看着那一條條似乎關聯又更多沒幹系的線索,心中總覺得古怪。
他輕輕捂着劇烈跳動的心髒,莫名覺得有件十分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可他卻無能為力,根本無從阻止。
真的是羅超瘋了心,殺了和他有過節的程宏逸後,看着錢英這個辜負自己女兒的負心漢不順眼,也一同動了手嗎?
還是……仍像他猜測那般,是随機殺人呢?
可若是無差別殺人,兇手的動機又是什麽呢?總會有一個契機吧。
他仰躺在椅子上,閉着眼睛使勁兒揉着自己酸脹的太陽穴。想破了頭,都沒有一點思路。
陽光自窗外灑入,恰好将他的眉眼輪廓勾勒。黑色的碎發被度上了一層淺金,幾日操勞費心而略顯蒼白的面頰,更襯得他下一秒仿佛要碎掉般。
宋知意敲門無人應,進來之後便瞧見這幅美景。
賀瑱靠在椅背上,已是淺睡下了。為了今早的會議,他昨晚雖然回了家,可幾乎沒有睡覺地整理着那些能夠查到的一切死者人際關系。
其實他真的不是熱愛工作,他只是想如同當年那位救贖了他的班主任說的一般,洗刷所有的罪孽,為死者沉冤昭雪罷了。
宋知意伸手在茶幾上拿了空調遙控器,把賀瑱因為夏日燥熱調到十八度的空調按了幾下,看着溫度逐漸上升才将自己整理出的報告輕輕放在了桌上。
他甫要離開,就聽見賀瑱淺淺地嗚咽了一聲。那是他從未曾在賀瑱醒着時候聽聞過的聲音,就像是小貓伸着爪子,不輕不重地在他心底撓了一下。
宋知意只覺得頓時腿如千斤重,他無論如何都離不開這間辦公室了。
他就那麽靜悄悄地看着賀瑱并不安穩的睡姿,仿若想要永永遠遠地把這一刻镌繪在心底。
可惜賀瑱睡不踏實,不大一會兒便驚醒了過來。他一睜眼,就立馬胡亂翻找了起來,似乎在尋找着自己在睡夢中得到的線索一般,抄起筆就在本子上面塗改起來。
但真正等他清醒過來,就只見得本子上亂塗亂畫了幾個圓圈叉叉,沒有半點有用的信息。
他撇了撇嘴,這才注意到房間內多了個人。
嘶地吸了一口涼氣,興許是起床氣作祟,他的語氣并沒有多好:“宋知意?你怎麽來了?是有什麽新的線索要同我更新的?”
宋知意并不放在心上,默默點頭說道:“不算,只是整理了一份更為清晰扼要的報告給你,看看能不能幫你捋清些思路。”
賀瑱看了一眼擱在茶幾上的夾子,又握拳敲了敲自己的額角:“謝了。”
“頭疼?”
“嗯?”賀瑱有些沒反應過來,略顯呆愣地看了宋知意一眼。
在他沒有意識到宋知意的下一步計劃時,已是有一雙帶着寒意的指尖輕覆在了他的太陽穴上。随着不輕不重地按壓、揉捏,他本緊張的肌肉也逐漸松弛了下來。
“嗯……就是那裏,舒服……”賀瑱無意識地吐出幾句斷斷續續的話來,方才明了宋知意這是在幫他按摩舒緩。
他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躲避着宋知意的手指。
可宋知意怎會讓他逃開,不過微微用力,就将他偏過的頭擺正了回來。順勢又勾勒上了他的眼眶與前額,不緩不慢地繼續着。
賀瑱拗不過他,更是實在舒服,便任由宋知意在他的臉上作動着了。
“少熬些夜。”靜谧中,宋知意冷不丁地吐出一句話,打破了這份安寧與暧昧。
賀瑱無奈地應聲:“我知道,我也想多活兩年。可是我不熬這個夜整理材料,我也睡不着。我昨天一閉眼就是那兩具恐怖的屍體,可即便他們惡心到了極點,但幾天前還是鮮活的人,他們不該就那麽冰冷冷地躺在礁石之上,慢慢腐爛。。”
他終是撥開了宋知意的手,眨了眨充滿紅血絲的眼睛,莫名對着宋知意這個法醫問了出來:“你真的覺得,羅超是兇手嗎?可我心裏總是沒譜,覺得這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宋知意緩步走到茶幾前,拿起了法醫報告,翻到其中某頁遞給了賀瑱。
賀瑱不明所以,只瞧見上面标紅的仍是失血過多。他茫然地看向宋知意,似乎在等一個答案。
“如果僅僅是仇殺,割喉放血又是為了什麽呢?”宋知意輕飄飄提出的假設,卻在賀瑱的心裏激起了千層浪,“有時候,可以相信你的直覺。”
“等等——”
賀瑱腦海中兀自嗡鳴了一聲:“你是說放血?這不應該是割喉之後自然而然的失血嗎?”
宋知意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過是假設。即便是死者生前與兇手有過搏鬥,但是兇手這一刀割喉的動作更像是了解人體構造一般,不然亦是做不到這般快準狠。”
賀瑱茅塞頓開:“你的意思是……這樣的人,不是醫生就是……屠夫。”
似乎是被宋知意點醒了一般,他陡然又想起了什麽,自顧自地念叨着:“海鮮市場……殺魚……對,殺魚的是不是也會這樣的刀法?那就怪不得那個魚攤老板并沒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了,也許兇手就混在市場當中呢?”
他如同被打通了奇經八脈,立馬拿上車鑰匙就想要返回海鮮市場。
路過B組辦公室的時候,他就聽見那個和他一同出警的同事正在誇誇其詞他被程宏逸現任調戲的事情。
他來不及去訓斥,幹脆就當充耳不聞。卻沒瞧見跟在他身後的宋知意,眼眸中竟是暗了暗,心底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
只是他還沒出去小灰樓的大門,就遇到了陸何正羁押着羅超回到了支隊。
見到賀瑱,陸何本板着的一張臉立馬笑出了朵花兒來:“老大,人來了,我們開審?”
賀瑱的腳步被叫停,看着面露挫敗灰白之色的羅超,他還是選擇先留了下來。陸何的審訊技能并不高超,遇到心态穩定的,博弈不贏不說,還容易被嫌疑人繞進邏輯陷阱之中。
他抿了抿唇,朝着陸何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了審訊室。
羅超一直耷拉着頭,不說話,也不像別的嫌疑人一般叫嚣着自己無罪。就好像他真的是兇手一般,如今被捕也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
賀瑱坐定在他的正對面,強光打在他的身上,讓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姓名?”
“羅超。”
“年齡?”
“五十二歲。”
“……”
“說說你的犯罪手法吧。”賀瑱的目光像是毒蛇,緊緊地跟随着羅超的一舉一動不放,仿佛下一秒就會呲起毒牙,朝他淬上一口劇毒。
羅超又抖了一下,沒有作聲。他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賀瑱,卻是沒有半點退縮。
不像是程宏逸人五人六、衣冠禽獸般的光鮮亮麗,他穿着樸素,袖口甚至露出了線頭和起球。
在和程宏逸的商業戰鬥中他落敗了,就像只老鼠一樣夾着尾巴縮回了自己的巢穴,再沒有出來過。
賀瑱并不在意,也沒想着他能直接交代。繼而幹脆将話題轉向旁的:“你也挺恨錢英這個人吧,他和羅玫談了六年戀愛,甚至羅玫還為他流産過。可最後卻因為不想給八萬的彩禮,就和羅玫分了手,讓羅玫傷心欲絕。”
“說起來,羅玫應該也挺恨這兩個人的吧。一個騙了她父親的家財,讓她父親失去了一切,從雲端跌落至泥潭,自己也從富二代變成了普通人。而另一個騙了她的感情,浪費了她的青春,還損害了她自己的健康。她會不會也有動機呢?”
羅超厚厚的盔甲終于被他擊潰,他發瘋似的用手捶打了幾下桌子:“他活該!他和程宏逸就都該死!真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幫着我,沒成想我這兩個仇人,死在了一塊!只可惜,只可惜啊!”
他這話一出,賀瑱倒是當真不覺得他是兇手了。他的邏輯,就根本不是兇手的邏輯,更像是有大仇得報的快感,卻也有不能親手手刃的遺憾。
但羅超下一句話,卻是超出了他的想象空間:“對,兇手就是我,是我殺了程宏逸和錢英。”
“什麽?”賀瑱瞠目結舌,第一次對自己的判斷産生了疑惑。
他騰地站了起來,圍着桌子後轉了兩圈,又重重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椅子摩擦地板發出了巨大的嘎吱聲,對面的羅超卻像是終于得償所願般舒了一口氣。
他忽而就明白了什麽,卻是後悔自己所說的話了。
是他的話讓羅超産生了誤會,以為羅玫才是兇手,趕忙急慌慌地跳出來定罪。
他舔了舔嘴唇,甫要将語态放柔,便見得陸何如同一陣風一樣刮了進來,臉色凝重,字句如炮彈般蹦出:“老大,出事了!海邊又多了一具相似的屍體,那具屍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