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二更】
第47章 【二更】
江望津盯着江南蕭看,眼神幽幽。
是這樣教的嗎……
江南蕭站到他身後,一點一點将發絲攏到掌中烘幹,低眼看着跟前人的發頂,唇角揚了下。
江望津微垂着頭,似在思索。
直到頭發幹透,身後環繞着他的氣息消失,他才慢慢回過神,轉頭就見江南蕭将他的亵衣取下。
江望津驀地一震,“長兄你要做什麽?”
江南蕭擡眉,視線掠過他,嗓音輕描淡寫,“不是說過了。”
“我自己洗。”江望津倏然站起身。
他大步走過去,把自己的亵衣從他長兄手中奪過來,可能是因為走得太急,面色有些微燙。
江南蕭掃過他發紅的耳尖,“那我給你打水進來?”
江望津眼睫扇動了下,心頭湧起的一抹酥麻感。不知是他的還是長兄的,他分不清楚了。
“……嗯。”
江南蕭先讓人進來将房中的浴桶擡下去,不多時才親自打了水進門。
江望津捏着自己換下的亵衣,“哥。”
開口時他嗓音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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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蕭看他:“嗯。”
“你今日回得這麽早,可有公務?”
江望津猜到對方應該是點卯後就回府了,以往長兄如此都會将公務帶入書房處理。
莫名的,他不想人在這裏看着自己。
“有,”江南蕭回他,“待陪你用罷午膳便去書房。”
江望津:“現在也可以去。”
江南蕭身側的手指微微曲了下,沉聲道:“趕我走?”
“我沒有。”
江望津不再開口,亵衣被他卷在手裏放入盆中,水浸透了衣襟。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沉入溫水中的亵衣上發出股淡淡的氣息。若有似無的麝香味萦繞鼻端,指尖落在昨夜沾上污漬的那塊地方時仿若發起燙來。
江南蕭走到他身邊,“我來。”
江望津撇了眼罪魁禍首,再看了看盆中的衣物,嗅到的氣息似乎逐漸濃郁,讓人耳熱。
“那你來吧。”他緩了口氣,還是不再堅持。
江南蕭将眸底笑意壓了壓,上前幫他洗,江望津則淨過手後坐在旁邊看着。
少頃,他忍不住道:“哥,你好像很熟練。”
搓洗的動作瞧着像是練過一樣,江望津見狀都暫時放下了心底的不自然,生出幾分好奇。
自他有記憶起,長兄便在侯府了。身為侯府大公子,按理來說清洗衣物并不需要親自動手,江望津只覺長兄做起來格外熟練,且不似只做過一次兩次。
江南蕭瞥他,“之前曾随軍隊在邊關駐軍,衣物都是我自己洗的。”
“原來如此。”
江望津斂下眼,輕聲,“我都不知道。”他一點都不了解長兄,這些都是曾經的他可以參與卻又錯過的一切。
江南蕭手上停了停,“還想知道什麽?”
江望津擡起臉顏删汀望過去。
對方目光很深,視線猶如實質從他面頰掃過,仿若指尖在其上寸寸描摹,江望津心下一悸。
“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江南蕭道。
江望津默了瞬,搖頭,“暫時沒有。”
江南蕭低笑一聲,“那我等着。”
江望津擡眼,只聽他繼續:“待你有想知道的了,再問我。”
聞聽此言,江望津驀然又問一句,“什麽都可以?”
江南蕭同他颔首,“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
重點在你。
江望津似乎聽懂了他的意思,含糊地‘嗯’了聲,而後別過臉。
露出耳後的一點薄紅。
江南蕭心中驀地湧起一股谷欠望,如洶湧浪潮般向他席卷。
一瞬間,江望津回首朝他瞥了眼,眉間輕蹙,語調有點重,“長兄又在想什麽?”
因為兩人之間早已坦白,他也毫不避諱地問了出口,心底的忄青潮無法忽視,讓他有些坐不住。甚至昨晚的記憶也在隐隐湧動着,他需得拼命壓制方能不再回想起來。
然而,江南蕭亦答得坦然,幾乎是不假思索便道出了一句。
“在想你。”
話音落下的剎那,江望津臉上忽而浮起緋色。
接着,他毫不猶豫擡眸朝江南蕭直視過去,桃花眼往下壓了壓,唇瓣一動,略兇的語調從他口中傾吐,“不許想。”
有點霸道。
但……莫名可愛。
于是,江望津感覺心頭狂湧的情緒愈發磅礴。
-
一整個下午,江南蕭雖在府中,卻是連江望津的面都沒見到。
卧房的房門關得緊緊的,似乎在試圖隔絕着什麽。
江南蕭幾次過來,對着緊閉的門板失笑。
還在生氣……
他正待轉身離開,然腳下剛邁出兩步面色就忽然一變,倏地将門推開。
只見江望津伏在榻邊,臉上浮現不正常的紅暈,待他走近,後者逐漸粗重起來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江南蕭探手覆上,微燙的呼吸噴灑向他掌心,身上也是一片滾燙。他呼吸一窒,面容頃刻冷肅下來,将人撈入懷中,“來人!”
江望津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長兄,卻沒想過對方也有如此……堪稱惡劣的一面。
似乎在兩人坦白之後,便愈發不加遮掩。
遂他在對方幫他将亵衣洗淨挂好後便将人轟出,自己則待在房中,無聊翻看起一本游記來——是長兄之前為他準備的。
因為覺得有些意思就從他書房帶到了自己卧房,準備空閑時拿出來看一看。
江望津沒讓人伺候,一個人坐在書案後翻看。他也并未覺得有哪裏不适,只是有些困乏,不多時便窩進了小榻上。
意識昏沉了瞬,緊接着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長兄……”江望津低聲道了句,而後被攬着往一個溫暖的所在靠去。
“醫師很快就到。”江南蕭唇線緊抿。
難受的感覺這才一點點浮上來,同時還有長兄身上的擔憂情緒,江望津閉着眼,“嗯。”
剛緩了一瞬,江望津再度睜開眼,“長兄也會難受嗎?”
江南蕭:“和你一樣。”但并不會如對方一般,發病時陷入昏厥,只是感同身受。
“那長兄也忍忍。”他說。
現在還有心思關心他,江南蕭心頭止不住發軟,指腹拂過他面頰。
“對不起。”
江望津意識有些模糊。
若非他們雙向共感,長兄本不會如此。
江望津清楚病痛來臨時的痛苦,但現在長兄卻要陪他一起受着。
他回想起之前自己昏倒,長兄徹夜守候,那時對方是不是也一邊難受卻還要忍着不适照顧他。
話音剛落,按在他面頰上的那只手突然下移,壓到了他的唇瓣上。
溫軟的唇此刻吐息灼燙,江南蕭指尖不輕不重地摩挲了下,嗓音低啞,“胡說什麽。”
江望津被薄繭剮蹭到,不由睜開眼,似是因為發熱思緒沒能反應過來,嘴唇稍稍張開了些許。
因為這一動作,江南蕭的手指便毫無阻礙地探丨入了他口中。
霎時間,空氣都寂靜下來。
與此同時,醫師一行匆匆趕到,林三把他從肩上放下。
江南蕭神情自若地把手收回,指腹輕輕撚了撚,沖醫師道了句:“過來。”
他吩咐杜建擰了條濕帕子過來給江望津擦拭面頰、脖頸等處。
微涼的巾帕貼上的剎那,江望津躲了下,而後被緊緊扣住。
“聽聞今晨世子沐浴過?”醫師上前把脈,試探性問了一句。
江南蕭動作頓住,皺眉,“是。”
醫師繼續:“今日晨間寒氣較重,世子想必泡得有些久……”
就是普通的發熱,不過因為江望津的身體,醫師不敢馬虎,忙下去開藥。
門邊的趙仁緊随其後,準備煎藥後端過來,其餘人也随之退出房中。
房中變得安靜,江南蕭繼續給他擦臉,“是我不好。”
江望津搖頭,他看一眼江南蕭,“與長兄無關。”
是他自己要沐浴的。
只是……
源頭還是在長兄那裏。
所以江望津在江南蕭開口前往他懷裏埋了埋,“暈。”
江南蕭拍撫他脊背,哄他睡去,等藥上來再叫醒他。
埋在他懷中的江望津悄悄松了口氣,末了放任自己陷入昏睡。
-
江望津這一病,江南蕭又照顧了他兩天,每日點卯後便歸府。
期間許久不見的沈傾言不知從哪聽到的消息,再度登門,來時手上還拎着株老山參,這才勉強入了茗杏居的小院。
“望津身子可好些了?”說罷,他搖頭,“要見望津一面可真難。”
說話間沈傾言的視線似有似無地往江南蕭身上乜了眼,繼而目光灼灼地盯向江望津,等着人開口喚他。
江望津眉宇間還有些病氣,恹恹的,“謝謝沈大哥關心,已經快好了。”
沈傾言聞言,嘴角立刻高高揚起來,顯是很滿意了。接着,他悄然瞥眼朝江南蕭掃去。
但見後者神色如常,見狀沈傾言心下頗覺失望。
江望津卻身形一頓。
長兄心緒似有起伏,好像是……不悅了。
原來真的會生氣。
江望津略帶稀奇地朝身側的人望去一眼,江南蕭亦側目看向他,他心頭微顫。
沈傾言:“對了,望津快及冠了吧。”
江望津點頭,令燕來奉茶。
“有沒有什麽想要的,告訴沈大哥。”沈傾言喝了口茶,笑眯眯道。
江望津還未開口。
江南蕭便輕嗤了聲。
這一聲似在嘲諷,然沈傾言聽見非但不生氣,反而笑意更深,“哦,不能問?”
江南蕭淡淡瞥他。
“沒有什麽想要的。”江望津感覺到那股不悅的情緒更濃,似還裹挾着一絲郁氣,出聲道:“屆時沈大哥人到即可。”
沈傾言面上笑意更加深了,被他一口一句‘沈大哥’喊得舒坦極了,“這是自然,望津的及冠禮,身為大哥我自是要到場。”
話落,他‘哎’了聲,“說漏了,是你沈大哥我定會到場,哈哈。”
江南蕭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緊幾分,剛一用力,手背就搭上一只手。
“長兄,我也想喝。”江望津道。
江南蕭偏過臉,“我給你倒。”
他同江望津倒了杯溫水。
江望津還在病中,自然不能喝茶,燕來便未給他斟。
沈傾言觑着江南蕭動作,專注且細致,隐約還流露着絲絲溫柔。
誰能想到京中人人都道江都統是玉面閻羅,為人冷酷無情,孰料還有這一面。
江南蕭倒完水,狹長的鳳眸中寒光乍現,徑直同沈傾言打量的目光相對,“沈将軍可還有其他事?”
沈傾言愣是聽出一絲威脅之意,擡起眉毛,“倒是沒什麽事,不過是來看看望津的身體。”
江南蕭:“那你看過了。”
沈傾言一噎,短短兩句話,趕人意味十足。
“好吧,”沈傾言起身,“江都統可否送一送在下。”
江南蕭:“自是要送沈将軍一程。”說罷,他也站起來。
這話聽着像是要送他上路,沈傾言心裏一陣樂不可支,只覺有意思極了。
“等我回來。”江南蕭對江望津道了句。
江望津點頭,目送兩人離開。
直到出了小院,江南蕭道:“何事?”
沈傾言正色起來,“望津冠禮将至,屆時陛下的旨意也要下來了,啧啧……”剛及弱冠就是超一品侯爵,本就混亂的朝堂不知又是何種光景。
江南蕭聽出他話中之意,“不勞你費心。”
沈傾言笑了一聲,“是嗎……”
江南蕭淡聲道:“你近日怎還有閑工夫過來?”
沈傾言頓時笑不出來了,前些日子邊關傳來軍報,北狄那邊又有動作,幾月來頻頻于西靖關外百姓村莊邊劫掠,着實可恨。
想來不日他便要随軍出征,且家裏還有一個不省心的弟弟,這許多日也是沒個消停,雖被沈傾言鎮住了,但他一走……
沈傾言撇向江南蕭。
思及自己曾承諾過把人看好,他捏了捏眉心,眼底露出幾分疲态,“這不是看望津身子不好,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他本意是賣個慘,想着避免下次登門被拒之門外。
江南蕭卻不再看他,停下步子。
沈傾言也跟着停了下來。
“就送到這裏。”江南蕭道。
沈傾言差點被氣笑,“好好好,還要多謝江都統相送了。”
江南蕭朝身後不遠處綴着的趙仁一擡下巴。
後者邁步上前,恭敬笑道:“沈将軍請。”
沈傾言哼笑了聲離開。
待江南蕭回去,江望津依舊坐在小院中,看到他來,眉眼彎了下,眸底閃過促狹。
“長兄。”
江南蕭走過去,“嗯。”
江望津:“你方才……”
剛說着,他嘴裏就被塞了一塊蜜幹,“唔、”
江望津一時更覺可樂。
他把蜜幹用舌尖推到一邊,湊過去盯着江南蕭看,“長兄你方才是不是生氣了。”
江南蕭也看他,挑眉。
江望津亦明知故問了一回,“為什麽要生氣?”
原來長兄也有因為他喊別人‘大哥’生氣的時候。
說完,江望津兀自輕笑起來。他才剛笑了一半,臉頰忽然就被捏住。
“為什麽生氣?”江南蕭語氣有些低。
他的力道很輕,只需自己稍稍一動就能掙脫開,但江望津沒動,桃花眼中是盈盈笑意,“難道沒生氣?”
因為臉被輕捏着,他的聲音有些含混。
下一刻,就聽江南蕭繼續:“不是生氣。”
江望津揚起一邊眉梢,猶帶病氣的臉上難得露出鮮活的神情,似在說‘不是生氣是什麽’。
江南蕭深深看他一眼。
此時他們一站一坐,江南蕭因為捏着他的臉故而微微彎着腰背,垂眸注視着他。
“不是生氣。”
他又重複了一遍,手緩緩松開。
江望津把方才想說的話開口道出:“不是生氣是什麽?”他心裏頗有幾分興味,長兄明知他能感覺到還要說謊騙他。
下一瞬,方才還落在他面頰上的指腹撚過他唇瓣。
耳畔傳來江南蕭低沉的話語,糾正道。
“是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