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更】

第73章 【一更】

對方不知在廊下靜立了多久,石燈籠上一豆燈火明明滅滅,昏黃的光線下,對方的身影也隐隐綽綽。

空氣中似乎有絲腥氣浮動。

看到江南蕭的一剎,江望津慢慢變得無措。

及至長兄的視線緩緩下落,目光觸及他手中的包袱時,霎時變得凜然起來,他立時猶如做錯事般感到一陣慌亂。

江南蕭眼神冷了瞬,嗓音不複平日裏的沉穩,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危險。

“要去哪?”他問。

江望津捏着包袱的手緊了緊,低着眼,什麽也不說。腳步聲從前方傳來,漸行漸近,他呼吸微滞,很快,他便再次嗅到了那股腥氣。

是……

血的味道。

江望津當即擡起臉,皺眉,有些急切地說道:“長兄你受傷了?”

今日不是冊封大典嗎,為什麽會受傷,江望津頃刻慌亂起來,腳下不受控制地朝人走去。

江南蕭卻快他一步,眨眼間便到了跟前。

下一刻,江望津被他狠狠地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人揉碎。

随着他的貼近,血腥味更為濃郁。江望津抓着對方的衣襟,聲音裏急得都快帶上哭腔了,“長兄,你快說啊。”

“你想去哪?”

Advertisement

江南蕭不答反問,他語氣逐漸發沉,重複着剛剛的問題。

江望津說不出話。

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長兄……

江望津抿着唇,忽地就被掰着臉擡起了頭。

江南蕭看着他的模樣,口吻意味不明,粗粝的指腹落在他眼尾,“為什麽要哭了呢?”

該難受的不應是他嗎?

今日是他的冊封大典,江南蕭早有預料不會太過平靜。碩豐帝雖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同意将他立為太子,然而,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雙方都心知肚明。

江南蕭亦是早有準備。

所以,他今日才放任江望津在府中休息,養好身體。

果不其然,冊封大典後,江南蕭在離宮時便遭到了刺殺。

整個繡雲樓的精英幾乎傾巢出動,前來刺殺他的人中各方派來的暗衛、死士皆有。

都想他死在他被冊封的這一日,他最風光這一日。

江南蕭并未受傷,在刺殺結束後,宮中似乎早早就收到消息,奉命前來的人立馬上前調查,一派冠冕堂皇。

他把杜建留在那裏處理,自己則回了侯府。

江南蕭原本是想先回他的碧岳軒清理幹淨再回茗杏居去找人,不承想剛入府中便見趙仁指揮着下人們收拾着什麽。

他一問,趙仁便一五一十地說了。他以為大公子知道,不,現在應該稱對方為太子殿下了。

且即便不知,太子見到侯爺現在這種情況,應該也會放任對方出去走走看看。

江南蕭聽罷,當即便來了茗杏居。

茗杏居中亮着燭燈,他站在廊下。身後穿堂風将他厚重的袍服吹起,黑底金邊的蟒袍下綴着血跡,腥氣彌漫。

江南蕭瞥見屋中人影走動,不多時,房門被打開。

緊接着,他看到了拎着包袱出來的江望津。

-

江南蕭的指腹一邊撚着江望津的眼尾,一邊不疾不徐說着:“拿着包袱,想去哪?”

江望津默然不語。

只聽江南蕭一字一句緩緩繼續,說話時的熱氣噴灑在江望津耳畔。

“不是說喜歡長兄,要永遠和長兄在一起?”

從江望津口中道出過的承諾在此刻被他完完全全複述出來。

一瞬間,江望津的眼淚奪眶而出。

永遠……

他也想永遠待在長兄身邊。

同長兄永遠在一起。

可是……

倘若長兄知道了真相……

江望津越是如此期盼着,現實迎來的打擊卻愈發沉重,他感知着眼下從長兄身上傳遞過來的情緒——難過、悲傷,帶着被欺騙般的惱怒。

他更加無法承受,心口隐隐作痛,下意識擡手去捂。

江南蕭亦有所覺,擡手抓住對方手中的包袱,将人堵回了房間。

房門在二人身後合上。

江望津被江南蕭往裏間帶去,接着,背抵到了身後的屏風上,他不敢再退。

包袱落到了床榻之間,而他發疼的心口被一只不屬于他的大掌籠罩,低沉舒緩的喃喃聲在耳邊響起,隐含克制。

“身子這樣弱,還想跑到哪去?”

說話間,江南蕭擡手,擦拭他頰上滑落的淚水,動作溫柔且細致。

江望津搖頭。

他不想走,哪裏都不想去了。

只要長兄還要他……

江望津輕聲開口:“長兄……”

同一時間,江南蕭也道:“告訴我,你在想什麽,好嗎?”

帶着商量的口吻,隐隐夾雜着絲祈求。

他害怕自己會傷害、刺激到對方,可是,時至如今,江南蕭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要知道答案。

同樣準備開口的江望津唇瓣顫了顫,他的眼淚還在流,還未落下便被江南蕭揩掉。

直到最後,被人一一舔去。

他愣怔。

江南蕭微微退開些許,循循善誘的語氣,眸底隐藏着的掌控欲在此時一點一點流露出來,他道:“告訴我?”

江望津嗚咽了一聲,聲音聽起來可憐極了,江南蕭安靜等待。

然而,在對方開口說完第一句話後,江南蕭瞳孔便是一縮。

“我……死過一回了。”

回憶起往昔來,江望津仍然會感覺到痛苦,除去那些鮮血淋漓的背叛與反目,讓他最難受的是自己竟傷害過長兄……

“上一世,我答應了七皇子,與長兄你……唔、”

江南蕭在他說到一半後,倏然回神,驀地便将人張合着的唇吻住,截下了後面的那些話。

只一個開頭,就已讓他心如刀絞,疼痛不已。

江望津慢慢擡起手,回抱住對方。

他想到長兄上次說過的話,舌丨頭輕輕動了一下,立即便引得江南蕭更加兇丨猛的進丨攻。

好半晌,江南蕭才捧着他的臉,同他額頭相抵,“都過去了。”

及至此時,他方才明白,徐太醫和劉醫師口中的那句‘心症’是什麽意思。

江南蕭已不欲再去探究,他只知道,他的小阿水受苦了。

“仲澤。”

江望津似乎現在才緩緩回神,聞言點了下頭,他反應遲鈍,“長兄,你的傷……”

江南蕭啞聲道:“我無事,血都是別人的。”

聞言,江望津總算平靜下來。

江南蕭道:“以後任何事,都要告訴我,知道嗎?”

江望津點點頭。

江南蕭看了他片刻,又提起了方才的話題:“所以,你也是因為這個想要離京?”

他已經能想到,上一世仲澤既答應了七皇子,助其登基。他們兩人之間應該徹底形同陌路,甚至站在對立面,互相同對方出手也屬正常。

江望津眼睫微斂,默認了。

“怎麽這樣傻,”江南蕭低語,“我可有傷過你?”

江望津料想過長兄在得知真相後會生出的反應,但從未考慮過這一個。

即使知道他們曾是對手,卻也仍在擔心傷了他。

他搖了搖頭,“沒有。”

江南蕭似是松了口氣,拉着人行至榻邊,待坐定後他一把将人抱坐腿上。

兩人互相擁抱着彼此,相互慰藉。

江望津拉扯數日的心髒奇異般平複了下來,他安安心心被對方抱着,享受起這難得的安穩氛圍。

江南蕭微擡首,溫柔而纏丨綿地吻他,江望津略低下頭,他們鼻丨息丨交丨錯。

半晌後,江南蕭抱住窩在他懷裏終于放松下來似乎就要睡着的人,擡指在後者頰側摩挲,嗓音舒緩,“我的小阿水那樣聰明的人,竟也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時候……”

江望津眼睫眨動兩下。

江南蕭的聲音徐徐傳入他耳畔。

“從今往後,不論發生何事,都不要離開我身邊。”

江望津呼吸微緩。

半晌,他往人身上拱了拱,淺聲回應:“好。”

-

終于敞開心扉的二人,相擁在一起享受這難得的時刻。

江望津問他血是怎麽回事。

“今日回府時遇到了刺殺。”江南蕭輕描淡寫道。

江望津皺着眉。

其實他也有所預料,長兄這般明目張膽地将自己暴露出來必定會遇到重重危險。

江望津突然問:“長兄為什麽改變主意了,是因為我嗎……”

上一世長兄并未揭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在暗中籌謀。

只不過最後還是讓藺琰登基了。

然而如今既然知曉了幕後之人既是長兄,江望津猜測,對方之後應該很難與長兄抗衡。至于最終到底如何,他也無從得知了。

江南蕭擡手,指腹輕輕撚着他的後頸,并未回答。

但他不說,江望津也明白。

“長兄,你本名是什麽?”

今日是江南蕭的冊封大典,他的名字會在大典上錄入皇家玉蝶之中。長兄為了護着他,并未讓他出席,因而江望津無從得知。

江南蕭:“藺稷。”

說着,他頓了下才繼續,聲調倏而低了下來:“是母後給孤取的名字。”

聽到他的自稱,江望津略微仰起頭,眸底一瞬清明起來。

是了,長兄現在已經是太子了。

江南蕭低着眼,同他對視。

“既然留下來,以後便不可再離開。”

此話一出,仿若再說身份于他們而言輕易便能跨越,江望津眸光微動,他張了張唇。

江南蕭翻身将他壓丨在身丨下,像是知道他的問題,道:“不必再說。”

兩人目光相接。

一切似乎皆已在對方的眼神中明了,江南蕭深邃的眼神緊緊鎖着他。

江望津與之對視,心下不由一悸。

男人聲線平緩而溫柔,掩藏其下的執拗卻清晰可聞。随着對方逐字逐句落下,飽含侵丨略丨性的吻也随之印了上來。

“留下來,做孤的太子妃。”

……

“我只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呀,這麽早的更新有誇誇嗎ovo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