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酒吧裏的燈球照的人眼睛疼,角落裏,尤裏朝許莫招手。

幾個小時沒見,蘇澄臉上畫着不符合她這個歲數的妝容,穿着短裙,拿着雞尾酒瓶,和同桌的三個小混混喝酒。

“沈姜。”蘇澄突然站起身,“過來,一塊喝酒。你們看,我就說我男朋友會來接我。”

“這個真的是你男朋友?可別是校花妹妹随便指個人來框我們。”

“當然是,我,不可能看錯。”蘇澄喝的有點上頭,“不信,我讓他過來。”

“這可不行,說好了,誰是校花男朋友,誰替校花喝完這幾瓶酒。”

另外幾個也像是高中生,這個時間段酒吧正忙,尤裏見他們來了,打了個手勢就去忙別的地方。

“沈姜,你知道她家在哪嗎?”許莫問。

“之前,在幫,老師,統計,信息時,看到過。”沈姜說。

“呦,原來是小結巴。”其中一個胖胖的男生喊道。

另外兩個男生接連起哄,“還敢跟我龍哥搶女人,從山裏出來的土鼈,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沈姜目光很空,似乎看這些男生像是在看空氣。

許莫大致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個叫蘇澄的女生是他們高中的校花,然後有個叫“龍哥”的小混混想追求她,但這位校花只鐘情于我家沈姜,校花為了追沈姜要死要活,還追到了公寓樓下,估計這不開竅的小子拒絕了她,蘇澄才來酒吧買醉。

所以這幾天沈姜身上的傷,應該是這位“龍哥”和手下幹的。

想清楚這一層,許莫按住沈姜拿酒瓶的手,少年明亮的桃花眼閃過一絲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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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誰啊?哪邊涼快哪邊呆着去。”

許莫從桌上拿起雞尾酒,一瓶接着一瓶,打開。

畢竟是雞尾酒,不至于醉的很難看,都是小孩子的把戲,他當年玩剩下的。

“知道城南的許家嗎?”

這幾個小孩看許莫的架勢果然被鎮住了。

“喂,你誰啊?我們龍哥要和誰喝酒,就和誰喝酒,管你是城南的許家還是城北的徐公!”

“等等,許家不是,x市四大家族之一。最近勢頭很大的上市公司的老總是姓許。”

“真不巧,我是沈姜的哥哥,許莫。你們要是對沈姜不滿意,動手動腳,就是找許家的麻煩。”

這是唯一一次感到老爸那麽好用的一次。

蘇澄看起來不胖,抱起來走幾步路,許莫卻要喘好幾口氣,真是身體素質就大不如前了。

喝了酒,車是開不了了,許莫找了代駕。

“她家在,長江路,別墅,3號。”沈姜說。

等一下,她姓蘇,許莫的老板也姓蘇,她家在長江路別墅區,蘇叔叔家也在長江路別墅區。

真有這麽巧的事?

許莫突然想起上周許建深過去的時候,和蘇叔叔一起吃飯,他好像提起過有個還在上高中的小女兒。

難道就是蘇澄?

……

“別碰我,我跟你說,我還能喝,走,下一場,走起!”

“你睜開眼看看我是誰?”中氣十足的中年男音。

“誰,你是個大王八,哈哈哈哈哈哈。”蘇澄一邊做着鬼臉,一邊大笑。

蘇總滿臉黑線地讓保姆接過蘇澄,又像許莫道了聲謝。

“真是太不像話了,還好是許世侄遇到了蘇澄,要不然……”

“舉手之勞,蘇叔叔不用客氣。”

不知為何,許莫腦子裏突然出現一陣麻木,明明只穿着薄薄的西裝,渾身上下卻熱的厲害。等又回到車上。沈姜把手貼在許莫的額頭,“你在,發熱,要去,醫院嗎?”

“先回公寓,睡一覺就好了。”

一路上有些口幹舌燥,許莫下車時,剛打開門,腳使不上力氣,差點低頭摔下去,沈姜眼疾手快把許莫拉回來。

許莫仰倚在後座,沈姜讓代駕先回去,又轉到他這一側的車門,從外面打開車門。

腳底一輕,似乎被人攔腰抱起。

車響了一聲,沈姜鎖了車,許莫原本已經進入夢境,現在勉強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一晃一晃。

不一會兒,全身陷入一片柔軟的地方,像是深陷未裁剪的海綿,視野越來越模糊,還伴随着水汽。

心跳的好快,一雙修長的手在撥許莫的衣服,這雙有些涼的手觸碰到他的皮膚,讓他微微發抖。

忽然傳來熟悉的鈴聲。

“沈姜,學長的手機怎麽打不通?”

“哥喝醉了,手機落車裏了。”沈姜淡淡地說。

“那個……學長有什麽不對勁嗎?”

“臉和脖子有些發紅,好像有點發熱。”

“噫,你說話怎麽……”

“需要送醫院嗎?”沈姜打斷她,問道。

“那個……店裏的酒保在廁所裏,恰好遇到了今天坐在你同學那一桌的幾個男生,他們在那幾瓶酒裏放了不入流的東西,本來是要給那個女生喝的,這麽說,應該是學長喝了那幾瓶酒。”

……

土豆汪汪地叫個不停,外面還在下着大雪。

估計地上已經積累了數十厘米的雪層。

沈姜在客廳打電話,許莫摸索着打開了卧室裏的浴室的門,冰涼的水瞬間從他的頭頂澆到腳底。

手有些發抖,顫顫地抱緊自己。

好冷……

好冷……

突然,浴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許莫縮在浴缸旁,神智有些不清,眼神迷離地看向門口,凍地一哆嗦。

沈姜又氣又着急,關了頭上嘩啦啦的冷水,拿浴巾蓋在許莫身上。

又在浴缸裏放下熱水,他半跪在許莫面前……

這時許莫的意識恢複了大半,但全身又十分無力,小孩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卻又推不開,只能任由對方擺弄。

許莫低下頭,任由沈姜抱着他,将他放在浴缸裏。

沈姜身上被許莫弄濕了大半,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他的心跳,許莫還以為他在給土豆洗澡。

浴池裏的水溫剛剛好,不一會許莫又有些昏昏欲睡,沈姜或許害怕他把自己淹死,就這樣一直站在旁邊看着他。

水汽迷蒙中,那雙桃花眼微微眯起,像只守護自己的獵物的小狐貍。

後來想想,這種眼神似乎是在很努力地克制隐忍,是每次在床上他弄的許莫求饒不止時,才會露出的眼神。

許莫撈起他的手背,蹭了蹭臉,“噫”了一聲,“我的小狐貍怎麽沒有毛毛。”

不知為何,慢慢擡起頭,對上少年的眼睛時,心跳漏了一拍。

第二天醒來時,許莫慢慢記起昨天發生的事情。

廚房裏沈姜正在做早飯,準确來說應該是午飯,已經睡到了十一點。

沈姜拉開餐廳的椅子,将菜擺在許莫前面,兩人默契地沒有提起昨天晚上的事。

北方的冬天過的很快,元旦過後,沒幾周高中生就要放假,沈姜期末考試結束後,從學校帶回一大摞散印的試卷。

許莫比劃了一下,大概有他的手掌那麽厚,才只是一個學期的量,無時無刻不為自己曾在這種環境中活下來而感到慶幸。

“明天有,家長會,哥……”

“我一定準時到。”許莫立刻接到。

“八點,開始,哥要是,起不來,就算了。”

這倒是個問題,平時上班許莫都是八點起,

有一次突發奇想早上開車去送沈姜。

睡前喊着Siri定了5:30半的鬧鐘,估計手機太了解許莫的鳥性,直接定到了下午五點半。

早上先是聽到了敲門的聲音,很禮貌的敲門聲,像是哄人睡覺的搖籃曲的伴奏。

隐隐約約聽到門被推開。

“哥?”

“乖,再讓我睡一分鐘。”許莫翻了個身,昨晚窗戶開了一條小縫,涼風擠入房間,許莫打了個噴塗,往被窩裏又縮了縮。

沈姜似乎嘆了口氣,臨走前還是貼心地幫他關了窗戶,并拉上窗簾。

那天沈姜破天荒第一次遲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裏,和幾個遲到的男生站在一起,微微低着頭,劉海遮住了眼睛,顯得有些朦胧,被定格在家長群裏,班主任發的照片上。

彼時許莫正百無聊賴在工位上邊畫着圖紙,邊摸魚,照片上沈姜看起來又高了一點,比同班的男生快要高出半個頭。

許莫突然生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既然是沈翠撿到的沈姜,會不會年齡少算幾個月或者一年,這樣沈姜的親生父母才會找不到沈姜。

雖然很難不忽略是在垃圾廠附近找到的沈姜,如果是主動抛棄不是走丢,又難說了……

思緒回籠,他笑了笑,“雖然五點起有困難,七點肯定可以的。”然後很認真道:“這次我如果再起不來,一定要喊我,不要再一個人走到學校了。”

沈姜點了點頭。

“不會,遲到,我明天,也去,班主任,讓,班幹部,留下。”

國內的高中生活是很殘酷的,比如家長會的時候,老師會默默把學生這個學期的成績單放在家長身前,美其名曰,可以增加家長的參與感。

許莫剛接過沈姜的成績單,“數學150,英語140,語文120,物理98,生物95,化學96,地理90,政治89,歷史92。總分:970。”

當許莫正疑惑成績單怎麽會自動語音播放的時候,旁邊一個熟悉的大叔進入他的視野。

“呦大侄子來高考了?”

是蘇總,蘇澄的父親,也是許莫目前的老板。

有些汗流浃背了,許莫說:“您認識的,上次一起送蘇澄來的那個小孩。”

“我知道他,是這個班的班長。我家小澄屋裏都是他的照片。”

“……是嗎……”

汗流浃背更甚。

“你說小澄這麽喜歡他,怎麽就不能學一學人家學習的态度?”蘇總恨鐵不成鋼地說個不停。

許莫不住地勸道,“貴千金也在,能當上班幹部,學習應該也不差的。”

“是。”

許莫松了一口氣。

“是體育委員。還騙我說主科滿分100,副科滿分50。騙我高興了一個學期。”

大氣沒喘上,“運動,強身健體,很不錯的。”

“話說回來,大侄子你和這個小朋友是什麽關系?都能參加家長會了,要不是差的歲數少,還真以為你們老許家又搞出其不意。”

幸好下一個環節是老師發言,然後是班幹部發言,許莫抽空敷衍了幾句,說是幫朋友的忙。

不愧是央央少年郎,即使在壓力這麽大的學習生活下,還是很有朝氣。

沈姜的書桌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桌面很整潔。

只是老師讓家長拿出學生寫的給家長的每一封信閱讀時,許莫有點無措地找了半天。

最後他的課桌裏露出一角的牛皮紙顏色的紙張。

許莫抽出來,是暗黃色的打草紙,嘆了口氣,一旁的蘇總看的似乎很感動,許莫忙遞給他幾張紙巾。

這時,在走廊候場的沈姜扣了扣窗戶,示意許莫出去一趟,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時,似乎有些不自然,估計是不喜歡許莫亂動他的東西。

“要忙,很多事,忘記,放在,桌面上。”沈姜将信遞給許莫。

沈姜身後還有一個女生,是蘇澄,正盯着教室內她的位置。

“許莫哥,怎麽樣?我爸有沒有很感動很感動!我就說沈姜的文筆一定比我好的多。”蘇澄小聲嘀咕着。

“……”

“上次多謝沈莫哥!等放假了,我一定上門慰問!”

“詞……”好像不是這麽用的,許莫終于明白蘇澄為什麽讓沈姜代筆了。

回到位置上,大家都看完了信,班主任讓班幹部發表演講。

為了表示尊重,許莫只好先把信放在口袋裏,等回家再看。

其實一些勵志的演講許莫從小聽到大,聽着聽着,不免有些無聊,目光落在桌面上的草稿紙上。

午,莫,言,午,莫,言,午,莫,言……

許莫正好奇沈姜為什麽要在草紙上寫這麽多“午莫言。”這孩子平時也不怎麽說話,再經常心理暗示自己不要說話,怪不得說話有些停頓,過幾天得帶他去顧小雯的醫院瞧瞧心理醫生。

“好,那我們有請沈姜家長分享一下培養孩子的經驗。”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許莫身上。

“其實……”

濫竽充數般的緊張,許莫的腦子快速回憶和許莫相處的點滴。瞬間懊惱地發現,自己一直在充當陪伴遛狗,陪伴娛樂,陪伴做飯的角色,然後就是帶着沈莫大半夜看電影,現在周末如果沒有沈莫做飯,他可能會餓死在卧室的程度……

許莫得出了一個人神共憤的結論,如果沒有他搗亂,沈姜的成績可以更進一層樓。

“那個……要經常陪伴,還有……嗯……就這些。”

“好!”蘇總帶頭鼓掌,許莫有些羞愧難當。

“我就是太忙着做生意,缺少陪伴小澄的時間,要不然孩子現在也不會這麽叛逆。哎……”

“……”

“大侄子啊,以後咱們要多交流交流經驗啊!”

“好,嗯嗯,”許莫胡亂答複着,旁邊的家長也圍上來向他探讨經驗。

好似深陷蜘蛛洞的唐僧,許莫眼睛不經意瞥見站在門口的沈姜,少年嘴角似乎微微一笑。

冬日的暖陽透過走廊的天窗,和刷着綠色油漆的門框,緩緩落入教室,落在沈姜琉璃色的瞳孔。

放學鈴聲不合時宜地想起來,是貝多芬的曲子,雖然蕩氣回腸,但不免會和這學生時代的苦樂相滲太深,很容易讓人忽略曲子原本的魅力。

人們匆匆走出教室,去趕下一場議程,直到教室只剩下寥寥幾人。

許莫拿出信,想了半天,猜不出來沈姜會寫什麽,這時沈姜在後面收拾桌椅,剛好可以拆開看一看。

信封也是一絲不茍地印好蠟燭印。

許莫小心取出信封裏的紙業,慢慢展開,然後又翻了翻手中的信封。

是空白的紙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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