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五一假期第二天,沈惟汐和田原一起去了距離她們小區不遠的市體育館,嚴翊一大清早已經過去。

此刻田原捂嘴打着呵欠,眼眶裏泛着淚花,邊走邊抱怨,“你說他們男生為了打球能起這麽早,要我可起不來,我困得站着都能睡着。”

沈惟汐看她呵欠連天,笑問:“你昨晚幹嘛去了?怎麽這麽困?”

田原揉了揉浮腫的眼角,沒什麽精神地回她:“我偶像昨晚有直播,看到淩晨,睡晚了。”

沈惟汐搖頭,撇撇嘴,對于她的追星行為沒有說什麽。

到了球館,看着人數不亞于正式比賽的觀衆席,田原拍拍她的肩膀,“天哪,汐汐,這些人不會都是來看大神的吧?”

沈惟汐也有些吃驚,不是說就他們幾個人嗎?怎麽這麽多啊!

她看着場上照例穿着8號球衣的少年,盡管那麽多人,他仍是鶴立雞群,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正在場邊投球做着熱身,一身白色球衣,襯得他像高山上常年不化的白雪,極致純粹的氣質,獨獨吸引他人眼球,引人駐足。

嚴翊發現她們,從場上跑過來,帶她們到前排觀衆席坐下。

沈惟汐剛坐好,前一秒還在場上熱身的滕煜,把球傳給于陽,信步朝她走來。

沈惟汐能聽到觀衆席明顯的倒吸氣和小聲的議論,耳廓有些紅,她捏捏耳垂,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人。

只是甫一擡頭,一件帶着薄荷海鹽味道的沖鋒衣外套放在她腿上,滕煜又拿出褲兜裏的手機,一并塞到她懷裏,清冽的嗓音在頭頂響起:“幫我拿一下,只打半場,旁邊有吃的,餓了先吃點。”

熟稔的語氣,好像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沈惟汐羞澀地點點頭。

“阿煜,快點,要開始了。”于陽在場上喊他。

沈惟汐推推他胳膊,小聲說:“你快去吧。”

滕煜看着她乖巧的樣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寵溺,“乖乖等我。”

沈惟汐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中,又快速點頭。

田原撇撇嘴,唉……她應該在家睡大覺的。

滕煜他們今天是和二中的幾個人打,之前也都打過,對對方都很熟悉。于陽跳球後,滕煜搶到球,迅速帶球到籃下,接着一個好看的弧度,橙色皮球“哐當”一聲砸入球框,觀衆席上瞬間響起一陣歡呼聲。

“啊啊啊,那個8號太帥了吧,簡直不輸專業球員。”

“聽說是一中的,叫滕煜,我初中同學和他一個學校的,很牛逼的一個人。”

“啊,為什麽我不是一中的呀,好羨慕你同學啊!”

田原拿胳膊碰碰她,得意的表情,“大神的人氣真高啊,連隔壁學校的都知道,汐汐,你可得看好了。”

沈惟汐推她一下,示意她別說了。

她其實很早就知道,他是個在任何地方都很耀眼的人,像是天上的星,不自覺地散發迷人的光芒,不然她也不會第一眼就被吸引。

場上的比賽逐漸白熱化,沈惟汐目光追随着他在場上的一舉一動,他拿球的時候,她緊張的摳手心,他不拿球的時候,她又擔心他被人盯防會有肢體沖突受傷,幸好只是打半場,比賽很快結束,大家也都很随意,最後比分定格在27:19。

沈惟汐悄悄松了口氣,只是場上的觀衆還意猶未盡,很多人還坐在位子上。

滕煜逆着光朝她走來,汗水從額頭順着輪廓分明的臉頰流下,額前碎發被打濕,優越的下颌線在陰影下更加立體,直至他走到她面前,沈惟汐握着手裏的水瓶還呆呆地看着他。

滕煜伸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低笑一聲,“再看要收費了。”

沈惟汐倏得漲紅了臉,遞過手裏的水,待他接住,她又從随身的小挎包裏拿出紙巾遞過去。

滕煜笑着站在原地不動,沈惟汐又往前推了推紙巾,小聲說:“你先擦一下。”

“你幫我擦。”滕煜低沉的嗓音在沈惟汐耳畔響起,她猛得瞪大眼睛。

滕煜晃晃戴着紫色護腕的手腕,自然而然的語氣,“打球手腕累,沒法擦,你幫我。”

沈惟汐咬着下唇,又看了周圍一圈,此時,觀衆席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于陽和嚴翊還在場上,田原也不知蹤影。

她又看了看眼前好整以暇的某人,抽出紙巾,在他臉上輕輕的擦着。

滕煜彎腰近距離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果香,溫熱的小手在臉上一下一下地觸感,像是發絲掃過臉龐,癢癢的。

他漆黑的眼眸逐漸變深,沈惟汐本就羞赧地不敢看他,察覺他熾熱的視線,更是臉紅得要滴血,直接把一包紙巾放他懷裏,嗫嚅着:“你、你、你自己擦。”

于陽在場上大喊:“某人差不多行了啊!還走不走了?”

滕煜懶洋洋地接過紙巾,捏了捏她的臉頰,“要一起吃飯嗎?”

沈惟汐搖搖頭,回他:“不了,我媽媽今天在家,我還要回去的。”

滕煜似乎也料到了,只是抿着唇點頭,“好,送你回去。”

沈惟汐急忙搖頭,指指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的田原,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假裝看手機,說:“不用了,我和原原一起回去就好了,你們去吧,別讓他們等了。”

滕煜回頭看了一眼,似有遺憾地說:“嗯,到家和我說。”

“知道了,你的外套。”沈惟汐乖乖點頭,把他的外套遞給他。

滕煜接過外套又揉了一把她的頭發,揮揮手轉身跟于陽出去了。

沈惟汐順了順自己地頭發,心裏腹诽,他怎麽最近總是喜歡揉她頭發。

田原過來喊她回家,她拿起椅子上的挎包,看到挎包下的校牌,咦?他的校牌怎麽落下了?可能是剛才從他的外套裏掉出來的。

沈惟汐把校牌放進自己的包裏,想着等假期結束到學校後再還給他好了。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校牌再也沒有機會還給他了。

假期結束後,沈惟汐繼續投入到繁重的學習任務中去,很快又迎來了一次月考。

月考結束後走出教室,她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直覺認為這次月考會帶來很大的驚喜。

時間很快來到六月份,抽條的柳枝,池塘裏搖曳的荷花花瓣,都在昭示着夏天的來臨,不知不覺,高一下學期就要結束了。

周天晚上八點,老陳照例在班級群裏公布了月考成績,确如沈惟汐預感的一樣,她的各科成績都不錯,尤其是數學,達到了高中以來最好的一次成績,142分,物理也有96分,總成績排名班級第二,年級第二,僅次于滕煜。

對于一直偏科的她來說,短短一年時間補足自己的短板,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她看着名單上一前一後的兩個名字,心裏的感覺很異樣,她在追逐他的路上,腳步越來越近,終于能靠近他。

她有想過自己這次會進步,但沒想到進步這麽大,一遍遍地對照成績表看,生怕看錯行,終于确定自己就是這個名次,她才感覺從雲端落到實處的踏實和滿足。

她興奮地拿起手機,想要告訴最想分享的那個人,編輯好的話還沒發送,仿佛心有靈犀般,對方的消息就來了,明晃晃地出現在她眼前。

TY【考得很棒!】

沈惟汐彎唇笑着,緊接着又一條信息。

TY【我有危機感了。】

沈惟汐抿抿唇,把編輯好的信息删除,又重新編輯一條,點擊發送。

汐汐【名師出高徒,你應該感到驕傲才對。】

“叮”的一聲,滕煜的信息來得很快。

TY【說得對,我很驕傲,明天獎勵你。】

沈惟汐盯着“獎勵”二字,隐隐的喜悅在心裏瘋狂跳動着。許是興奮過頭,今晚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直很難有睡意,好不容易睡着,夢裏又是無盡的大霧,她到處都找不到出口,喊了半天沒有一個人應。

早上起床後,她感覺腦袋沉沉的,果然過度的興奮要不得,眼皮一直跳,胸口也慌慌的,總感覺像是有事發生。

可能是昨晚光怪陸離的夢,沒有睡好的原因,她沒有多想,匆匆洗漱後,又想起挎包裏的校牌,她拿出來放到校服外套的口袋裏,早飯都來不及吃就上學去了。

上午第一節課,果不其然,老陳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表揚了她這次的進步,沈惟汐有些羞澀地接受着全班的注目,但心裏還是空落落的。

今天最想見的那個人卻沒有來,他昨晚明明說今天要給她獎勵的,不知道為什麽直到現在,座位還是空的,問于陽也不清楚。她強壓下心裏的苦澀,繼續聽課。

大課間的時候,田原去了衛生間,沈惟汐坐在座位上發呆,這時,後門出現一個女生的聲音,“沈惟汐,董其琛讓你去廣播室,有事找你。”

她下意識轉頭看過去,女生并不是她們班的,只是隐約記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又有些想不起來,她看了一眼董其琛的方向,确實不在座位上,她沒有想太多,只是點點頭,然後就起身走出去。

途徑那個女生的時候,只看到她校牌上是高一六班劉小惠。女生此刻低着頭,躲閃着她的目光,沈惟汐納悶,董其琛怎麽會讓六班的人來找她,轉而一想,可能是在廣播室遇見了吧。

自從運動會後,學校廣播室一直開放,大課間的時候會播放一些勵志歌曲,也算是給枯燥的高中生活增添一些樂趣,每周由各班班長主持,正好今天是第一個周的周一,現在是董其琛主持也不意外。

沈惟汐下了樓梯,走到二樓走廊,廣播裏正在播放一首叫《Yellow》的外語歌曲,她知道這是一首有關暗戀的歌曲,只不過在校園播放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不知為什麽,越是走近,心也越是沒來由咚咚地跳。

走到門口,她輕輕推開門,看到室內中央的弧形桌子後背對着她,坐着一個女孩的身影,茶色的波浪卷發披在背後,染着紅色指甲的手指,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桌面,聽到推門聲,她回過身,化着濃妝的崔姝妍笑着開口:“沈惟汐,又見面了。”

沈惟汐看着她翹起的嘴角,又看了看偌大的廣播室,此刻只有她一個人,瞬間明白了什麽。

她走到桌前,和崔姝妍隔着一張桌子,表情平靜的說:“是你讓劉小慧叫我來的。”

肯定的語氣,說明沈惟汐已經明白自己被整了,董其琛根本不在廣播室。

崔姝妍揚唇一笑,“是我,誰讓阿煜總是護着你,我想找你聊聊,都找不到機會。”塗着口紅的雙唇笑起來,讓沈惟汐莫名想起一個詞——血盆大口。

廣播室的音樂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沈惟汐看着眼前的女孩,突然覺得沒來由的心慌,她緊緊攥着校服褲子的車線,開口卻是冷靜的口吻,“你要找我聊什麽?我們好像沒什麽可聊的。”

崔姝妍緩步走到她身旁,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她,銳利的眼神盯着她,一側紅唇勾起,篤定的語氣說:“你暗戀滕煜吧?”

沈惟汐瞳孔變大,緊咬着嘴唇,只覺得手腳冰涼。她強壯鎮定地回她:“跟你沒關系。”

崔姝妍哂笑一聲,更加肯定的語氣,“那就是承認了,你的确暗戀滕煜。”

沈惟汐不是不想反駁,只是她此刻卻不知道怎麽反駁,因為她确實暗戀滕煜,他就像是她心裏見不得光的秘密,此刻被大咧咧地展示在衆人面前,她有一時的遲鈍,竟不知如何開口。

崔姝妍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欣賞着她臉上的窘迫和難堪,撩了一下耳後的頭發,又繼續說:“你這個年級第二的好學生竟然玩暗戀這套,你說,如果被同學們知道會怎麽樣?”

沈惟汐臉色漲紅,緊緊地攥着拳頭,不自覺帶着泣音,“你想怎麽樣?”

崔姝妍向她走進一步,得意地笑問:“你猜我怎麽知道的?”

她自顧自地說着:“正月初二那天,在對面肯德基一直看他的那個人是你吧?”

在身體越來越發抖的沈惟汐反駁前,崔姝妍像是被挑起勝負欲的猛獸,咄咄逼人地的話一句接一句,“沈惟汐,你就像是卑劣的偷窺者,雖然阿煜現在被你迷得看不清你的真面目,他如果知道,你很早之前就像是陰暗裏爬行的毒蟲,每天都在偷窺他的一舉一動,你說他還會這麽維護你嗎?”

沈惟汐早已臉色蒼白,喉嚨哽着說不出話,只是泛紅的眼眶盯着她。

崔姝妍享受着勝利前的喜悅,她湊到沈惟汐耳邊,刻意壓低的嗓音像是惡魔的呼喚,“也不知道我們學校的廣播室,這外放功能好不好用,你說大家現在能不能聽到我們的對話?”

說完,她揚唇笑起來,舒展開的笑顏,配上她蠱惑的紅唇,濃顏系的長相,介于妩媚和青澀之間,猶如黑化的天使,一半是至純的白,一半是暗啞的黑。

沈惟汐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踉跄着走到弧形桌子後面的設備前,黑色按鈕赫然停在ON上,心裏最後的一絲幻想也煙消雲散,頃刻間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眼前黑白交替,眩暈感強烈,她險些站不住,只得伸手扶住桌沿。

此時,走廊裏響起高跟鞋“噔噔噔”的聲音,那聲音由遠及近,聲聲敲擊在沈惟汐此刻搖搖欲墜的心髒上。

和門一起推開的還有教導主任淬成冰的聲音:“你們兩個現在都跟我去辦公室。”教導主任姓王,是一個中年婦女,平時以不茍言笑、嚴厲異常出名,很多調皮搗蛋的學生有時都怕她。

沈惟汐在看到王主任鐵青的臉的那一刻,臉上的血色消失殆盡,蒼白的唇色發幹,耳朵也是嗡嗡的,腦袋好像要炸開。

王主任怎麽來了?

此刻她的大腦已經遲鈍得想不出任何辯駁的話,只是機械地邁步,途徑崔姝妍身邊,她像只驕傲的孔雀,斜睨着她,一側唇角露出輕蔑的笑,俨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态。

沈惟汐心裏苦澀,表情麻木地從她身邊經過,下了樓梯,顫顫巍巍的身體即使在暖陽高照的六月,依然覺得渾身冰冷,她眼神空洞地跟在教導主任身後,亦步亦趨地朝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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