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既定的死局
既定的死局。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會對她說的一句話便是，自她上一次突然消失之後，商榷尋了她許久，但怎樣都未曾尋到她。
有人同商榷說她或許因意外死在了某個荒郊野外，但商榷卻一直堅信她活着。
“不可能，”商榷不相信她死了，“一定是我尋的時機不對，或許她已經離開了這裏呢？”
那三年，商榷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拿着她的畫像四處打聽，打聽周圍的人有沒有見過她。
“一國太子整日拿個畫像在街上四處尋人哪兒還有個太子的樣子！”商榷的動靜那般大，順天帝怎可能聽不見風聲，他立即傳召商榷，将參商榷的折子全部扔于商榷身上，怒斥道：“身為一國太子最不能有的就是軟肋！你拿着個畫像四處尋人！豈不是将你的軟肋公之于衆？任人拿捏！到時候你這個太子之位還坐不坐得住？這個國家你還守不守得住？”
跪于大殿中央的商榷脊背挺直，任由順天帝劈頭蓋臉地痛罵。
秦薇并未見到三年前與商榷見面的覃檀，只從趙冠清那裏聽見些他們二人相處時的故事。
雖說三年前覃檀與商榷之間的故事她講述不出來，但覃檀離開京城之後的事情，秦薇倒是能同覃檀講個三天三夜。
說至興處，秦薇喚人端來一盤點心，與覃檀邊講邊吃。
“那日之後太子哥哥就像換了個人一樣，話少了，人也穩重了許多，”秦薇放下手中的點心，“他開始潛心政事，哪裏有戰争，哪裏有災情，哪裏便會出現他的身影。”
“他們說是因為皇上罰了太子哥哥一次之後，太子哥哥突然開竅了，”秦薇卻搖頭說，“我認為不是，我覺得他是怕你會出現在那些地方，怕你因為戰争或者災情而真正地死去。”
“就像趙冠清與我兄長所說那般，太子哥哥每去一個地方，他都會帶着你的畫像詢問當地人，詢問他們是否有見過你。”
“也是在尋你的這段路上，他成長了許多，見證了許多人世間的悲涼，”說到這兒，秦薇倏然嘆了口氣，“親身經歷過，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不是說說那般簡單。”
“又再講什麽故事？”
商榷一回府就見覃檀與秦薇一同坐在榻上吃着點心談話，心想定是秦薇在拉着覃檀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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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薇聞聲瞬間收起剛剛那份哀愁，立即起身向商榷行禮。
“不是免了你的禮了嗎？”商榷微蹙眉。
秦薇撇嘴，一甩帕子重新坐回榻上，“還不是因為這宮裏管教的嬷嬷，整天盯着我。”
“太子哥哥，你去求求皇後娘娘吧，讓她放我回丞相府，”秦薇又站起身，走至商榷跟前，輕搖他的胳膊撒嬌道：“我是真不想再待在這太子府了，你沒回來之前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甚至連籽袖都被管教的嬷嬷趕出宮去了，我一個人多無趣啊。”
商榷被秦薇叽叽喳喳的聲音吵得有些頭疼，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行行行，我去求，去求。”
秦薇見商榷答應了，頓時喜笑顏開，又朝着商榷行了個禮，俏皮道：“謝謝太子哥哥啦。”
她偏頭，見商榷沒帶着其他回來，心中疑惑。
正欲湊近商榷詢問，商榷倏然張口提醒：“他在宮門外等你，出去見他的時候記得避着些人。”
與秦薇相處的時間長了，秦薇眼睛一擡商榷便知道她在想什麽。
“真是太謝謝太子哥哥你了！”秦薇沒想到商榷這麽懂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同商榷說了聲“告辭”，便跑出了太子府。
覃檀瞧着此刻活潑開朗的秦薇微微失神。
沒想到曾經的她竟然是這般的，終究是這深宮害了她。
商榷見覃檀的視線落于秦薇離開的背影上，不由得上前詢問，“想什麽呢？”
“太子妃她……”
覃檀還沒改了喚秦薇太子妃的習慣，脫口而出的話語令商榷脊背一僵，焦急地向前同覃檀解釋，“她不是我的太子妃，她永遠不會是我的太子妃。”
他拉住覃檀的雙手，垂眸望向被他驚了一跳的覃檀，“我的太子妃……只能有你一人。”
“可我們終究不是一代人，”覃檀不忍同商榷潑冷水，可事實就是這般，他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我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
“不是一代人便不能在一起嗎？”商榷沒想到覃檀竟然會以這種理由拒絕他。
“我們之間注定沒有結局的，商榷。”思及此，覃檀鼻頭倏然一酸，眼底泛起淚光，“我們之間就是一個死局！”
“我才不信什麽死局！”商榷一把将覃檀攬入懷中，“你說的我都清楚，但我不願信這死局。”
“就算你我之間真的為死局又如何，死局也能逆風翻盤。”
“既然我們永遠無法做到長相厮守，為何我們不能就這樣珍惜在一起的每一段時光呢？”
“在還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好地相處。”
“可我終究是會走的。”覃檀又何嘗不想與商榷好好地過好在一起的每一天，可他們所處的環境并不允許他們能夠好好地走下去。
“我們不是還有下一次嗎？”商榷抱着覃檀的手又緊了幾分，生怕一松開覃檀便會立馬離開她，“我們不是還有下一次見面，不是嗎？”
“是啊，我們還有下一次見面。”覃檀怎會不知他們之間還會有下一次見面，可她與他之間僅剩下一次見面的機會了。
将來的她見到的他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他，他不識她。而将來的他所遇到的她，也是對他逐漸陌生的她。
他們之間就是一個死局，永遠無法解開的死局。
“商榷，你可知你将來遇到的我會對你越來越陌生？”
“陌生又如何？”商榷才不怕這些，“陌生的話就重新接近你，慢慢與你相處，你總會喜歡上我的。”
“是啊，慢慢相處，我總會喜歡上你的。”覃檀緩緩沉下眼睫，任由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滑落。
可他們見面時的時局并不安穩，他們根本沒有可以好好相處的機會。
他只會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推開，用他心中那套為她好的方式替她安排着一切。
“商榷，”覃檀深吸一口氣，緩緩推開将她抱于懷中的商榷，仰頭看向他的雙眸，“若是你将來的結局真的如同我說的那般，你還會像這般堅定地選擇與我共度這短暫的時光嗎？”
“會。”
商榷毫不猶豫地回：“既然我已知曉将來的結局，那我便努力改變這既定的死局，将那段動蕩的時局更改，等你與我再次相遇之時，好好地度過一段安穩的時光。”
“那若是你将一切都修改之後，我便再也不會來到這個世界上了呢？”覃檀也不知自己心中為何會有這般想法。
好像在她的心中有一段固定的思維格式，當一段歷史被修改之後，那些參與于這段歷史之中的局外人便會徹底被抹殺。
她會徹底從他的世界內消失，就像她從未來過這個世界。
聽到覃檀這番假設的商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
“商榷，不管将來會發生什麽，”還未等商榷出聲，覃檀又張口喚了聲他的名字道：“請你，一定要努力地改變自己的命運。為了你，也為了你這個屬于你的國家。”
與秦薇談話時，覃檀聽秦薇講了許多商榷救災時的故事。
在她的故事裏，商榷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尋她。
可在尋她的路程中，商榷逐漸明白了身為一國太子的責任。
在下訪過程中，他看到了許多民間的苦難，也知曉那些傳入宮中的訊息因地方官員而被隐去了許多。
他們都因為那些官員呈上來的折子而一葉障目，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人世間真正的苦難。
“太子哥哥下訪途中斬了許多貪官污吏，”秦薇又拿起一塊點心道，“他們的子女也均被發配到了苦寒之地做苦力，都是一群嬌生慣養的少爺小姐，哪兒吃過苦，基本都死在了路上，活着的到了流放之地後，沒兩日也因為吃不了苦，上吊自盡了。”
秦薇說這些話時，眼神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吃得有些撐了，秦薇又擡手替自己斟了杯茶，“太子哥哥做得着實是狠了些，但他此舉推行之後，朝中的官員倒是收斂了許多，但太子哥哥卻因此樹敵無數，估計将來的日子難走了。”
“那段時日太子哥哥總是将這樣一句話挂于嘴邊，只有整治完朝中的貪官污吏，城中百姓的日子才會過上更好的日子。”
“他說的那些話都是一些我沒聽過的，奇奇怪怪的詞，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麽。”
“我雖不懂朝中之事，但我也知曉要想肅清朝野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秦薇倏地苦惱了起來，又捏起一塊點心塞進了嘴裏，“算了算了，不想了，反正以後都是太子哥哥自己的事情。”
說着，她又擡眸看向覃檀，擡手撫上覃檀手背，輕輕搖晃着撒嬌道：“你給我講講你和太子哥哥之間的事情呗？”
“我與你太子哥哥之間的事情？”覃檀聞聲倏地一怔，垂下眼簾，緩緩放下手中茶杯才道：“說來你或許不會相信，其實……我失憶了，我忘記了許多之前與商榷相處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