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從商場回來時,老樓房兩旁的樹上已經挂上了燈籠,各家各戶都開着門窗,吆喝聲炒菜聲此起彼伏。

扶遙到家時,父親正在廚房炒菜,母親則外出采買還沒回來。

她進卧室後關上門,然後撥通了電話。

那頭很快接通:“怎麽了?”

何尋說話時周圍很安靜,應該還在公司。

“公司沒放假嗎?”扶遙靠着桌子,另一只手放在身前,拇指摳着食指的指甲。

“員工放假了,我不能放假,榮成還有一批項目要處理呢。”何尋笑了笑。

“聞灼的事,你為什麽要騙我?”扶遙忽然問道。

那邊停頓了瞬間,然後說了句:“什麽?”

“沒什麽。”扶遙笑了笑,“今天除夕,早點回去。”

電話挂斷,扶遙垂下頭,拿着手機的手脫力般垂下去。

她為什麽要去找何尋興師問罪呢?何尋幫自己隔絕了一切消息,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

外面出了太陽,扶母提着一兜剛從市場裏買回來的魚高高興興準備回家。

那魚在塑料袋裏動個不停,扶母擦掉濺在褲子上的水,一擡頭,又看見了經常待在樓下的男人。

扶母每次看到他,都有些惋惜,又年輕又帥氣,看氣質也是個富裕家庭,怎麽坐上了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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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灼此時也看見了扶母,他彎唇笑了笑,然後繼續低下頭查閱着最近登華的報表。

但他沒想到扶母會坐到自己旁邊來:“小夥子,我看你天天來這等,找誰啊?”

聞灼一愣,扶母解釋道:“我住這裏,大過年的你待在這也不容易,找誰我幫你。”

聞灼沉默一會,然後笑着微微搖頭:“謝謝您,我等等沒事。”

扶母把袋子系上結:“你要真有事找人,就直接去找,我說現在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喜歡把事憋着,我女兒和你差不多年紀,遇到事也是不跟人講,二話不說留張紙條就跑了。”

聞灼眼神微動,然後道:“您女兒或許是有什麽不能開口的理由。”

扶母放下袋子,擡頭嘆了口氣:“也是,那幾年我們家出了些事,她一個人在外面工作,我們又幫不上忙,她辭職回家後,就沒之前那麽開心了。”

“所以她離開是為了散心嗎?”

“哪有一散心就是一年不回來的。”扶母提起這事還有些生氣,“一聲不吭就跑了,再接電話人都到山裏去了。”

聞灼沒有說話,老人說起往事總是不會輕易停下來。

“她剛回來那兩年我就該看出來,她照顧她爹一年,又在超市當了一年收銀員,然後把所有的積蓄都留給我們,自己一個人跑到那一片片的山裏,朋友都不告訴,我得多擔心。”老人聲音開始哽咽。

聞灼沉默許久,他沒想到當初扶遙離開後會經歷這麽多事。

那些年,她過得很辛苦。

“姨,你怎麽坐——”喬爽拎着東西從外面走過來,話音未落,她就看見了旁邊的聞灼。

扶母笑了笑,起身道:“你看看,我這一聊天就忘了正事,那我先上去了。”

扶母離開後,聞灼看向喬爽的目光微微垂下來。

喬爽路過聞灼身邊時,語氣帶着嘲諷:“這是要去騷擾扶遙母親了?”

“不是。”聞灼頓了頓,突然意識到自己就算解釋也是無用,便沉默着不回答了。

樓上扶母趴在窗戶邊喊喬爽上來吃東西,喬爽很快轉變表情,笑着答應跑上樓。

樓下又安靜下來,聞灼低頭像是在出神,然後在旁邊有人路過投來打量目光時轉動輪椅準備離開。

離開前他忽然停下,閃念間擡頭看了一眼。

那扇自己已經看過無數遍的窗戶裏,扶遙手肘撐着窗臺,雙手托着臉,低頭看向這邊。

猝不及防的對視,讓聞灼猛地低下頭,然後匆忙轉動輪椅離開。

他想要多看看扶遙,但知道一些事後,現在的他心裏更多的卻是愧疚,以至于根本不敢與扶遙對視。

扶遙本來只是在出神,餘光裏瞥見樓下有動靜,就下意識掃了一眼。

但那人低頭避開的動作太快,讓扶遙不得不多看了兩眼。

他匆忙轉動輪椅的姿勢滑稽又可笑,因為很久沒鍛煉,之前能隐約看見的肌肉輪廓也消失不見。

他轉動輪椅時幾乎全身都在用力,但他的技術還不熟練,輪椅搖搖晃晃地往外轉。

“遙遙,出來吃飯了。”母親在門外喊道,扶遙扭頭答應一聲,再轉頭去看,樓下已經沒有那人的身影了。

傍晚,電視裏放着晚會,最後一道菜上桌,一家三口圍坐着一邊看晚會一邊吃年夜飯。

父母被電視裏的節目逗笑個不停,扶遙偶爾跟着笑兩聲,然後漫不經心吃兩口飯。

夜幕漸深,随着外面煙花爆竹聲越來越多,電視裏也開始最後的倒計時。

“五——”

扶遙突然感覺自己的手機震動一下。

“四——”

她拿出手機,屏幕上彈出來一條陌生短信。

“三——”

【對不起】,短信只有短短三字。

“二——”

【之前是我的錯。】

“一——”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一瞬間屋外鞭炮齊鳴,所有人都等着這一刻,紛紛站在窗戶前互相祝福。

飯菜香味和火藥味一齊蔓延在空中,遠處的天空都被煙花照亮。

父母注意到扶遙的臉色,問她怎麽了。

扶遙笑着搖頭,把手機蓋在桌上:“沒事。”

除夕夜,父母窩在客廳沙發上閑聊,扶遙則趴在窗臺上看夜景。

樓下路燈時不時閃一下,昏黃燈光照亮一小段路。

晚風有些冷,扶遙被吹得鼻尖通紅,剛準備關窗,忽然察覺到餘光裏有什麽異常。

可低下頭一看,樓下只有随風晃蕩的樹影。

她皺起眉,然後自嘲笑了笑,今年除夕,他又怎麽可能會在這裏。

年初六,扶遙和喬爽就準備返工了。

兩人在機場道別,然後飛往各自的城市。

剛出機場,扶遙剛報完平安,就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

“喂?是扶遙嗎?”

聽着電話裏有些耳熟的聲音,扶遙想了想,回答一聲“是”。

“我是江琅,我們能見一面嗎?”

路邊一個不起眼的咖啡店裏,小小的店面除了一個正在調試唱片機的店員,還有坐在窗邊的扶遙和江琅。

江琅把咖啡推過去,看着扶遙自然地接過,平靜地道謝,不由得笑道:“幾年了,你真的變了很多。”

扶遙也回之一笑,然後問:“有什麽事嗎?”

“之前我說有時間去拜訪你,沒想到這個有時間,卻是幾年後了。”

扶遙低頭笑了笑,腦海裏浮現起當初自己第一次看見江琅和聞灼聊天的場景。

“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很投緣。”江琅從包裏拿出一樣東西,“現在看來,你比我當時想象得更優秀。”

“我要訂婚了。”江琅把請柬推到扶遙面前,“雖然很冒犯,但我還是想請你來我的訂婚宴。”

扶遙看着燙金花紋的封面和陌生的名字,她擡起頭,不解地看向江琅。

“這幾年我總算在家裏拿到話語權,不用再聽父母安排。”江琅望向窗外嘆了口氣,然後話鋒一轉,“我聽說過你的事情,在你離開的那段時間裏。”

唱片機終于被修好,店員滿意地放上唱片,哼着歌繼續做咖啡。

優雅舒揚的小提琴曲在咖啡店裏響起。

“你是位很優秀很堅強的人,我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江琅用目光點了一下請柬,然後擡頭看她。

扶遙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動了動,顯然在猶豫。

“對了,聞灼也會去,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不強求。”江琅笑了笑。

曾經自己仰視注目的人忽然飄落到自己面前,甚至如此真誠地誇贊自己,這種感覺對扶遙來說格外陌生。

扶遙看着請柬上那些花體字符,問了句:“那你以後還回來嗎?”

江琅想了想:“可能很少了。”

又有客人進店坐在她們旁邊,店員拿着菜單走過來。

扶遙盯着那份請柬,然後伸手将它攬過去:“好,謝謝你。”

年假還沒修完,扶遙定了訂婚宴前一天的機票。

飛機升空,太陽透過雲團發射出耀眼光線。飛越經線與時區,扶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決定多麽沖動。

落地的地方是一個很漂亮的機場,一下飛機,沒有寒意的微風柔柔輕拂到扶遙臉上。

江琅派來接送的司機高興地說,這是冬天裏難得的好天氣。扶遙笑了笑,扭頭看向窗外的異國風光。

訂婚宴的地點是一處臨海莊園,純白色的桌椅與五顏六色的花束交相輝映。

扶遙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她剛在附近的酒店辦理完入住,就開始準備晚上的活動。

一眨眼夕陽西斜,扶遙換好禮服,坐上了前去場地的車。

那裏已經到了不少人,有外國面孔,也有一些華人。

江琅站在人群中央,微笑着一一與前來道賀的賓客敬酒。

她旁邊站着一個身形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兩人站在一起,更是十分般配。

扶遙一進場,江琅就看見了她,然後帶着男人走過來:“來了,喝酒。”她遞給扶遙一杯酒。

“這是我的丈夫。”江琅向扶遙介紹。“這是我的朋友。”她又用英語向男人介紹扶遙。

兩人握手打了招呼,男人就背另滾一邊叫去敬酒了。

扶遙與江琅慢慢往海邊走。“我以為你不會來。”江琅笑道。

“你都邀請了,我哪有不來的道理。”扶遙也笑了。

兩人靠在欄杆上沉默着看海,江琅突然說了一句:“當時我被逼無奈只有接受父母強行安排我的婚姻時,我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在最喜歡的莊園,和最愛的人訂婚。”

扶遙搖了搖杯子裏的酒:“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我能參加你的訂婚宴。”

江琅笑了起來:“時間啊,真是個神奇的東西,幾年前聞灼還為了不結婚和他父親反抗。”

扶遙擡眼看她。

江琅像是想起什麽,轉過頭打趣道:“那幾年你離開,他以為是訂婚的原因,鬧得我都忐忑了很久。”

扶遙也跟着笑起來。

江琅站直身體,回頭往後使了個眼色:“聞灼應該快到了,他坐着輪椅走不快,你待在這,你們不一定能碰面。”

“我沒想過和他見面……”扶遙小聲嘟囔。

江琅笑着拍拍她的肩,扶遙微微側身,果然遠遠看見了坐着輪椅的身影。

江琅離開前,小聲說了句:“口是心非可不是好習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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