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寧十安脫離了菱兒的視角, 重新回到焦黑的廢墟。

菱兒也怪可憐,生下來便有所缺失,無法與人溝通,常做一些執拗又古怪的舉動, 沒少受折磨。

布老虎的寒意漸散, 菱兒大抵是魂力消耗過大, 陷入沉睡, 明日再來,也許看到更多的東西。

她尚未想到要如何與兩人言說, 卻聽村口忽而嘈雜, 她離得近, 不過幾步便到了當前,便見黑壓壓來了不少人,為首那個中年男人她有些眼熟, 思量許久才想起是在臨江城見過的陳泰川,那時重月被楚淩知逼到絕境, 沐尋出手相救,在即将斬殺楚淩知之際,陳泰川出手阻攔, 陳泰川代表着修真聯盟, 他來此地做什麽?

他身後跟着數人,各個氣質不俗,寧十安正欲回身通知沐尋, 陳泰川卻忽而朝她掃來, 冷聲道:“出來。”

寧十安知道無法在這麽多人面前躲藏, 只好走出。

“是你?”陳泰川打量片刻,認出她來, 眼眸一眯,“我記得你同那小子交好。”

寧十安否認:“不好,不認識。”

陳泰川冷笑一聲,擡手:“把她帶走。”

看來是找沐尋茬的,寧十安毫不猶豫轉身便跑,沒走幾步便被一個黑衣男人攔在身前,擡手便向她肩膀抓來,寧十安暗自叫苦,就在危機之時,一支冰箭破空而來,以萬鈞之力釘進男人的身體,鮮血霎時噴湧。

寧十安被人扯進懷裏,臉頰被修長的指捏住,往側上擡起,那人仔細檢查後問:“還好麽?”

正是沐尋,寧十安被他捏着臉頰,含糊不清:“還好。”

他松開手,将她藏在身後,這才看向陳泰川。

陳泰川冷笑道:“你來的正好,正好我們有事兒問你。”

這一鬧騰,身後的小孩兒也全都跑了出來,陳蘊上前,察覺到恐懼的靈壓,不敢造次,行禮後問:“各位前輩所為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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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泰川左側的青年笑道:“這不是偷我龜甲羅盤那小子麽。”

陳蘊認出那人正是祝長生,神色一僵,從自己儲物袋中掏出一物丢給他,“還你。”

祝長生伸手接過,看也不看收起,又問:“你怎麽在這兒?難道說,你是引鳳村人?”

陳蘊警惕的看向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正是要回答你的問題。”祝長生視線掃過沐尋,微微一凝,“若你是引鳳村人,我們此次前來,便是來幫忙的。”

陳蘊臉色一變。

陳泰川冷哼道:“當年引鳳村被人屠戮全村并放火燒村,兇手原本鎖在地牢,可幾日後卻離奇失蹤,自此消失不見,此事影響惡劣,修真聯盟這些年一直在追查,近日得到消息,此人正在引鳳村。”

他陰毒的掃過沐尋,厲聲道:“不知閣下覺得我說得可對?”

沐尋正要回答,寧十安從他後面探出腦袋,搶答:“不知道,我們不認識。”

陳泰川氣得眼睛一眯:“不認識?小丫頭可真會胡說八道,我不怕明說,兇手就是站在你身邊這小子。”

寧十安瞪他:“你莫要胡言亂語,我家阿尋老實本分,怎會做出這種事兒。”

陳泰川怒極反笑:“不承認有什麽用?你以為這件事無人知曉?”

祝長生嘆息道:“抱歉姑娘,的确如此,你恐怕不了解你身邊這個人。”

“當年引鳳村流傳瘟疫,向銀緞城求援,我乃銀緞城城主,不敢怠慢,第一時間趕來,可惜仍未趕上,抵達之時引鳳村已被大火包圍,我救下逃出的孩童,進入火海抓到了縱火兇手。”

“正是你身邊的這位道友,當時的他異常冷靜,我問他為何要如此做,他只道,這是正确的做法。”

“正确的做法是殺人放火?我無法理解,只覺得他危險,便将他帶回銀緞城接受審判,可他卻在三日後消失,我提交給修真聯盟,可這些年卻一直無法找到他的蹤跡。”

祝長生為人儒雅善良,寧十安對他有些好感,他所言應當不虛,但這修真聯盟就好笑了,十多年前提交的通緝令,且有畫像,陳泰川還在臨江城見過沐尋,卻沒能認出他,可見修真聯盟根本就不在意引鳳村的失火和命案,如今突然舊事重提,定是陳泰川在臨江城受了氣,回去偶然發現此事,前來找茬。

陳泰川正是如此,臨江城後他養傷多日,嫉恨在心,可拿沐尋沒什麽辦法,正值卷宗室清理,無意間察覺到這樁陳年舊案,發覺上面的少年神似沐尋,多番調查後發現的确是沐尋,立刻召集人員前來問罪。

他洋洋得意:“你還有什麽話說?屠戮引鳳村罪大惡極,遲來的審判亦是正義,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家夥心眼小,嫉恨沐尋毀了他的船還打傷他,跟他走一趟哪還有什麽活路?寧十安看向陳泰川後方,各個皆是像祝長生那般的高手,甚至還有紫微宗的天相尊者,這位也同沐尋有過過節,站在中間那位目光兇狠的女人則是楚淩知的母親蘇十岚,而一直煩人的初酒也笑嘻嘻的躲在祝長生身後。

陳泰川請來的人都同沐尋不對付且來自不同宗門勢力,麻煩大了。

寧十安不由自主握住沐尋的手。

陳泰川見沐尋久久不言,冷笑:“怎麽,敢做不敢承認?不承認也沒用,證據确鑿,你別逼我們動手。”

衆人皆肅目望來。

劍拔弩張,氣氛陡然凝重,沐尋正要開口,一旁隐忍多時的陳蘊忽然沖上前,大聲道:“前輩,這是我引鳳村的事兒,讓我們自己解決。”

陳泰川根本就不是為他報仇,哪裏搭理他,冷冰冰道:“這哪是你引鳳村的事兒?此人陰狠毒辣,手段殘忍,是修真界的禍端,怎麽可能放着不管?”

陳蘊還想說什麽,陳泰川一揮手,少年便被勁風推到一旁。

“自己不敢回應,要這黃毛小子來替你出頭?”陳泰川譏諷道,“沐尋,就這點兒擔當?”

沐尋側眸掃過陳蘊,淡聲道:“不錯,是我。”

對方明顯來者不善,寧十安忙道:“你胡說什麽。”

“我想起來了,是我。”沐尋松開她的手,點點自己的腦袋,“殺人放火,都是我。”

寧十安沒想到他在這時候想起來,她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發展,慌亂的去握他的手,陳蘊卻轉身問:“你終于想起來了?”

沐尋道:“是。”

陳蘊壓抑住起伏的情緒,攥緊拳頭:“那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沐尋偏過頭,目光冷靜到殘忍:“沒有,我只是做了正确的事兒。”

陳蘊瞳孔瞬間瞪大旋即憤怒的壓下,他猛然朝他撞來。

沐尋沒躲,被他結結實實撞在肩上,往後退卻兩步。

少年弓着背,猩紅的眼睛盯着他:“你做了正确的事兒?你憑什麽覺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兒?”

沐尋站直身體,神情不變。

陳蘊控制不住眼淚掉落,他擡手抹掉:“沐尋,你以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何殺人麽?是子母蠱對吧?”

沐尋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兒松動。

“子母蠱,母蠱生子蠱,子蠱成熟轉化為母蠱,母蠱再生子蠱,無窮盡也。”陳蘊哽咽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救援遲遲不來,子母蠱又在爹娘和長者們身上繁衍,随着時日增長,子蠱成熟之日便會破開你設下的結界,向四面蔓延。”

“所以你為了我們不被寄生,為了外界不被感染,殺了全村的長者,對麽?”

他說的全中,沐尋沉默不語。

陳蘊凄厲的笑出聲:“沐尋,這就是你要的正确麽?正确就一定對麽?”

“你憑什麽認為我們為了活下去希望自己父母死掉?你憑什麽替我們做這種決定?你是誰啊?你又在救誰?”

“你在救我們麽?不對吧,你根本不在意我們死活,若我們被寄生,你也會毫不猶豫的殺掉,你是在救與我們毫無關系的人,你在救除我們以外的人。”

“可是我們憑什麽被犧牲?我們為什麽不能得救?他們比我們更高貴麽?”

“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救援就能來,爹娘叔嬸他們說不定能活,你卻為了杜絕風險,選了【正确】的做法。”

“叔叔嬸嬸對你不好麽?村裏的大家對你不好麽?你還給嬸嬸家補過屋頂,你吃她辛苦種植的紅薯與花生,她那麽好,她為什麽不能得救,要死于你的劍下?”

“我再問你,你到底在救誰啊?”

陳蘊聲淚俱下,他不能理解,也無法接受,他哽咽道:“你殺了對你好的人,去救毫不相關的人,你愛他們麽?你在意他們麽?你也不,倘若他們被寄生,你也會毫不猶豫的殺掉。”

“那你是什麽?你正義善良麽?你不是。”陳蘊大聲道,“你只是一個工具,你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可憐蟲。”

“你不愛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愛,你即便救了人,也沒人會感激你,因為你也從來沒把他們當人看。”

陳蘊死死盯着沐尋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問:“你到底為何存在啊?”

沐尋無法回答,他漆黑的眼裏荒蕪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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