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誤入靈堂5

第6章 誤入靈堂5

江祖先沒遇上過惡鬼,他都是聽哪位大師說的,或是在書上看見的,他就是個半瓶水,晃蕩的時候還能直接把本來就不算多的水從瓶口給晃出去不少。

更別提教江橘白怎麽應對眼前這種情況。

不過在這之前,就算江祖先教了江橘白,江橘白也會嗤之以鼻。

緩了緩,江橘白彎下腰,想要多找一些線索。

江橘白把桌子上的課本全翻了一遍,學的內容跟他學的是一樣的……應該是一樣的吧。

他也記不太清了,因為他根本沒認真學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中具體學了些什麽。老師只對學習好的上心,像江橘白李小毛這樣的,在老師眼裏全是電子廠預備役。

身後陰風陣陣,明明是不可能有風的密閉空間,江橘白強迫自己忽視一切的詭異之處,将課本翻到第一頁。

課本主人好像沒有在書本上寫自己名字的習慣,江橘白在每一本上面都沒有找到名字。

書架上呢?

江橘白又去翻書架上面的書。

眼前基本都是課外書,還是江橘白從來不會看更加不會買的課外書,可面前這些書,看起來都像是被翻閱過無數遍,有一部分書裏還夾着便簽,做着詳細的筆記。

難怪成績那麽好。江橘白忍不住腹诽,反正自己是絕對看不下去的,他連別人發給他的信息太長了都沒耐心看完,更別提書上這些晦澀難懂的長篇大論。

在抽出一本黑色書封的全英文書籍時,挨着它的位置,被帶掉了一張卡片下來。

江橘白左右看看,彎腰把卡片拾了起來。

上面寫着一行字:徐栾,我們一起考去最好的大學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徐栾?

徐栾!

這個地下室是徐栾在使用?住在這裏的人是徐栾?可徐栾明明在上面也有房間啊,為什麽還要住在這麽憋悶漆黑的地下室?

而如今,徐栾已經死了,他死在了他自己的床上,江橘白之前碰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體還是溫熱的,顯然剛死不久。

那靈堂是為他準備的可能性就極小,江橘白捏着卡片想道,總不可能是徐美書提前預料到了自己兒子會在今天晚上去世,所以提前給兒子把靈堂準備好了。

江橘白舉着燈,回到那張全家福面前,在腦海中,他試圖将晚上看見的那張臉,與照片裏沒有臉的男生融合到一起。

沒有違和感,就好像徐栾如果沒有死的話,他應該就是這副模樣。

身側的漆黑似乎沒有盡頭,一切的聲音都消失殆盡,只有頭頂的腳步聲未曾停下來過哪怕一刻。

漆黑也分很多種,平時的漆黑,燈是可以驅散它的。

可此時卻不能,江橘白能感覺到那股黑暗正在朝自己圍攏,壓縮着燈照的空間,即使江橘白腳下是亮的,可當他将手伸出去時,他便看不見自己的手了。

江橘白正在被吞噬。

少年倉皇轉身,毫不猶豫将長明燈放在了床頭,被燒熱的燈油濺了幾滴到他的手背,他顧不上管,直接掀開床上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如果想要殺死他們的“人”是徐栾的話,他現在躺到徐栾的床上,徐栾總……

下一秒,江橘白感覺到一股冷意順着他的腳踝蜿蜒而上,他的身體因為緊張和恐懼而發熱,于是越發顯得那股冷意存在感十足。

江橘白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也被剝奪了,他連眼睜睜都做不到,因為他根本看不見對方。李淼淼可能到死都不知道殺死他的人的模樣。

濡濕的冷意沿着小腿上來了,它毫無阻礙地鑽進少年寬松的褲管,江橘白小腹被凍得冰涼,他逐漸開始感覺到一股朝他身體而來的壓力,他的胯骨上仿佛被放上了一噸鐵,他聽見自己骨骼似乎在變形錯位,汗水順着他的鬓角淌下,他眼睛變得通紅。

就在這時候,他想起來了!

他在心裏快速地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當江橘白感覺到自己的胸膛也開始迎來那東西時,他在心裏破口大罵,可他沒有任何辦法阻止對付對方。他不是道士,連個神棍也不是,他就是案板上的一塊魚肉。

對方掐住了江橘白的脖子,那不像是一只手,那像一條冰涼的鎖鏈,從江橘白的喉管朝兩邊延長,最後緩緩收緊。

數不盡的氧氣從肺部跑空,呼吸變成了目前最為奢侈的一件事情,在眼前已經在閃爍着黑白混合的雪花陰影之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可以動了,也能發出聲音了。

江橘白雙手握住自己的脖子,他拼命掙紮着,喉嚨裏發出瀕死的氣音,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渾身大汗淋漓,卻還是無法撼動對方半分。

江橘白甚至覺得,它是故意在最後一刻解開了對自己的桎梏,讓自己得以為了活下去而拼命掙紮,而它可能最想看見的就是臨死之人掙紮求生的猙獰樣子。

“徐……徐栾。”江橘白嘴裏艱難地吐出兩個字,他不知道藏在這座倉庫裏的東西是不是徐栾,他只是猜測,他根本沒有把握,他只是在賭。

地下室的黑暗前所未有的濃重,長明燈分明就在床頭搖曳着,可江橘白的餘光卻只能看見那一簇火苗,它的光線全部被吞沒掉了。

脖子上的力道忽的松了一瞬。

是徐栾!這個東西就是徐栾!這裏的靈堂也是徐栾的靈堂!

江橘白大口呼吸了幾次,他語氣急促地說道:“徐栾,如果是有人害的你,我可以幫你,我願意幫你。”

攏近的漆黑出現了隐隐的血腥氣,江橘白似乎聞到過,在過年殺雞殺鴨後,漂浮在空氣裏的味道,不僅血腥味,還有內髒的腥氣。

忍着作嘔的沖動,江橘白張惶的眼神胡亂掃視着,不敢停下說話,“我們是一個高中的,我叫江橘白,隔壁江家村的,我們家就挨着蘇道河有漩渦的那一段,我們只是不小心闖了進來,我們沒有惡意。”

江橘白咽了咽口水,他看着黑暗處,眼神沒有找落點,眼神還殘留着驚怖的神情,“你能讓我們幫你嗎?”

對方随時有可能動手殺死他,以可能會非常荒謬的理由。

江橘白知道自己不能用人的邏輯去解讀“徐栾”,可對方既然還能因為自己的名字而産生猶豫,那就應該還有商量的餘地。

起碼,“徐栾”的人性還沒有徹底消失。

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空氣中難聞的味道越發深濃,冷意已經纏遍了江橘白的全身。

“徐栾”是沒有繼續掐他的脖子了,他是可以不用窒息而亡了。

但是,那股冷意已經浸穿了皮膚,他血管裏的血液流速變慢,他骨頭凍得發疼,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內髒也逐漸冰封。

江橘白的面色已經變成了青白色,他手握着床頭的鐵架,艱難地坐起來,咬着牙說:“你的一切要求,我都答應,別殺我。”

這十幾年,他沒慫過,可能是由于之前他對上的都是人。

可這次,他對上的是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跟鬼認慫不算認慫。

本來已經消失在脖子上的桎梏忽而又出現,這次是從後面出現。

江橘白的脖子被迫昂了起來,他的視野中,仍是一片漆黑,可那漆黑似乎幻化成了柔軟的發絲,慢慢垂落在了江橘白的臉上。

難聞的味道似乎消散了些許,味道被不知何時出現的柚子花香氣沖淡,柚子花的香味喧賓奪主,驅散了所有的血腥氣,卻比血腥氣更使人感到頭暈目眩。

少年的身體靠在床頭,他裸露的脖頸仰成一個任人采撷的弧度,他倔強發狠的表情逐漸被香氣影響,變成了像一只剛出世的小動物那般懵懂無知,他呆呆地看着眼睛上方。

在他身後,他的肩膀上,一條纖長的黑影早已經像鎖鏈一般桎梏住了他。

它發出低啞、含糊不清的聲音。

“好,”它的聲音傳至江橘白的耳畔,江橘白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它看似溫柔地撫摸着掌下少年的脖頸,“那你準備怎麽幫我啊?”

-

“我們要不要去過去看看小白啊?”李小毛不停朝江橘白去往的那個方向張望,臉上寫滿了擔憂。

陳港坐在原地,也看着那個方向,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光看着就讓人心底無端升起恐懼。

他想了想,說道:“要是遇見危險了,小白自己會回來的,我們還是都待在一起不好,要是分散開,不正好讓那……它逐個擊破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贊同。

李小毛還是擔心,“但是小白不就是一個人嗎?”

沒人回答他。

李小毛催促,“陳港!”

陳巴赫嘁了聲,“他剛剛走的時候沒見着你跟着去,他都去了這麽半天了,你倒知道放炮了。”

李小毛的臉漲得通紅,他只是因為不太聰明,在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他們此時處境危險時,他還沉浸在李淼淼造成的驚懼當中,如果他當時反應能快點,他不可能會讓小白一個人離開原地。

看見陳巴赫臉上譏諷的表情,李小毛終于忍不住了,他朝陳巴赫撲過去,一拳打在了陳巴赫的臉上。

—這是李小毛揮出去過的最輕松的一次拳頭。

但李小毛的力氣并不大,他又瘦又矮,李小毛是他的外號,就是根據他的外形起的。

陳巴赫高壯的身體朝地面倒去,見他倒這麽利索輕松,江詩華“哈”了一聲,正要嘲笑,就看見了陳巴赫的腦袋已經從脖子上掉了下來,滾了出去。

腦袋和身體分割開後,血液才開始從身體裏淌出。

血液淌到了江詩華和江尚的腳下,溫熱猩紅,而腦袋滾到了不遠處,眼睛還圓圓地瞪着。陳巴赫似乎和他們一樣對此感到不可置信。

江詩華和江尚的表情瞬間變為了驚恐,兩人背後是牆壁,他們雙腿在地上一個勁兒地蹬,雙手無助地在牆上抓撓,“救命!救命!救、救命啊!”

陳港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看向李小毛。

李小毛已經呆滞住了,他低頭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拳頭,“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打了他一下,我、我不知道他的頭會掉下來。”

“沒人說是你幹的。”陳港鼓起膽子,爬到陳巴赫的身體旁邊,他埋頭細看了分離處,啞聲說道:“像是刀的切口,邊緣的肉層都已經微微發黑,肉發白。他的頭應該是早就被砍掉了,只是還放在脖子上面,你一拳頭打過去,自然會掉。”

江詩華渾身都打着哆嗦,“陳港我他媽真是佩服你,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研究什麽鬼切口!”

“我們現在出不去,總得找點事情做,不然就只剩下害怕了。”陳港深吸一口氣,将兩只手放到陳巴赫的身體上,從上摸到下,将每個兜都掏了一遍。

他在對方的褲子口袋裏摸到了一塊硬物,他手指一頓,将硬物掏了出來。是那塊金子。

“小白之前說,這是含殓錢,”陳港拿着沉甸甸的金子,他攤開手掌,不出意外,還活着的三個人眼中的神色都因為這塊金子而改變了,他在心底冷笑了一聲,繼續往下說,“他說,這是放在死人口中的錢,我理解為陪葬品,小白猜測有可能因為你們拿了這個錢的緣故,但我覺得多半是。”

江詩華和江尚在聽完陳港說的這一番話之後,頓時血色,他們定定地看着這塊金子,像是看着一道催命符。

陳港:“李淼淼是第一個拿到這塊金子的人,所以他第一個被盯上,接着變成了那副樣子。然後是陳巴赫,他們倆都是接觸過這塊金子的人。”

“那你還拿着它?趕緊的,丢出去丢出去!”江詩華再也饞這塊金子了,什麽都沒他的一條命重要。

陳港把金子朝江詩華和江尚遞過去,“你們拿的,你們自己物歸原主。”

江詩華和江尚兩人立馬都往後縮,把頭甩成撥浪鼓。

江尚說:“要去你去。”

“我也不去,你就丢地上,我們不碰不就得了。”江詩華緊貼着牆,看那金子的眼神也看鬼一樣。

“好,”陳港把金子放在了地上,“你們不去,它也不會找上我和李小毛,棺材是你們揭開的,金子是你們要拿的,你們不肯把金子放回去,說不定,李淼淼和陳巴赫就是你們待會兒的下場。”

李小毛催促,“你們去啊,不然你們都要死。”

江詩華和江尚兩人,還是搖着頭。

這回,李小毛不敢離他們太近了,他移動到陳港的旁邊,離那兩人遠遠的,陳巴赫的身體還橫在他們的面前,腦袋就掉落在不遠處,空氣中的血腥氣,就像把他們四個人泡在了一桶血水之中。

“我去還。”江詩華下定了某個決心似的,從地上爬起來,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抓起金子就往樓上沖。

“等、等等,我也去!”江尚怕自己不參與,還是會被那東西找上清算,忙跟上了江詩華。

估計都不到兩分鐘,一陣噼裏啪啦的腳步聲傳來,江詩華和江尚兩個人連滾帶爬地出現,真的就是直接從樓梯上滾下來的。

“還……還了。”上面根本就沒有人,只有腳步聲,他跟江詩華拼命跑,把金子塞到紙紮人的嘴裏,頭也不回地就往下面跑。

此時此刻,江尚如釋重負,他拍拍衣袖,“也不是……額…額……”為什麽,他不是正在跟陳港和李小毛他們說着話嗎?他不應該是看着李小毛的嗎?為什麽他眼前忽然天旋地轉,他為什麽又看向了自己的背後?

江尚緩緩低頭,看見了自己的後背、屁股、還有腳後跟。

接着,他身體傾斜,倒在了地上。

李小毛張大了嘴,他剛剛看見,興沖沖跑來的江尚,腦袋直接毫無預兆地旋轉了三百六十度。

江詩華白眼一翻,直接暈倒了。

李小毛也彎腰吐得昏天暗地。

短短幾個小時,就有三個人被殺死,這說明,它一直都在盯着他們,它也并不會因為金子被還回去,就放過他們。

“小白什麽時候回來?”李小毛雙眼無神地看着前方,他撐着地面爬起來,“我要去找他。”

陳港不去,他只能獨自摸着黑去找。

江橘白咬着筆頭,他整個人都被按在了書桌前,他的身周是濃密的黑暗,将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要是李小毛來了,可能根本就看不見他。

少年臉上又是恐懼又是驚惶,還有忍耐着沒有爆發的惱羞成怒,他握着筆,眼前是白紙一張。他要給那死東西立一張他自願幫助對方的字據。

他遲遲沒有下筆,臉上那種類似于被發絲刮撓着的冷意又出現了。

江橘白擡頭,不知道該看向哪裏,“你的名字怎麽寫的?”

過了良久,江橘白感覺自己的小臂被什麽東西扶了起來,他的五指被數道陰冷纏縛,它握着江橘白的手,江橘白的手握着筆,白紙上落下它的名字:徐栾。

江橘白看着紙上那比自己的要漂亮許多的字跡,語氣隐忍:“大部分的字我都會寫,但是這種生僻字我就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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