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一件事

第11章 第一件事

傷筋動骨一百天起,就這位節度使義子的慘樣,醫師下了結論,至少得躺一年半載,更何況他還有內傷。也就是某些內髒都破了,是被鈍器毆打導致。

他身上刀痕淩亂,深淺不一,最致命的險些傷了心髒。

燎煙聽的大為震憾,醫師走後,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被裹的跟木乃伊一樣的人。

害怕這人随時會死,燎煙幹脆讓人支了另一張榻,把人放在屋內随時看着。

忙了有三個時辰,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燎煙換上寝衣滿足地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突然又坐了起來。

他跑到耳房把溫好的藥端過來。

綠眼睛牙關緊咬,黑乎乎的藥順着下巴流淌,打濕紗布。沒辦法,燎煙捏住他的鼻子,這人微微張嘴呼吸,燎煙才終于灌上第一口。

像是知道溫熱的藥湯對他無害,接下來燎煙再喂下去,他才沒有抗拒。

藥效很明顯,他的體溫在慢慢回升。

這人警惕心真強。燎煙托着下巴百無聊賴地想了會兒,又給他搬了個炭爐、夜壺在旁邊。

等等!

綠眼睛不是已經完全無自主能力了嗎?

燎煙再次從床上驚坐起。

那豈不是意味着除了吃喝,他還要負責他的拉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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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注定漫長的一夜。

陳茗跟前方官僚部曲飲酒,莫文山被提前送進新房。他臉上毫無喜意,嘴巴都因為恐懼在抖動。

喜床上他坐立難安,是因為莫家的人打聽到陳郎主器物雄偉,就派教導房中術的嬷嬷提前在他要承歡的地方塞了角先生,也抹了催發的媚油。

恐懼讓莫文山甚至克服了助興的藥效。

他兩手交握成拳,戰戰兢兢地在喜房裏等待命運。他忘不了芸輝堂慘案,慘白猙獰的人頭,死人腔子裏的血,殘肢斷骸。陳茗殺人如草芥的眼神。

身邊人都說陳節度使青睐于他,只有莫文山知道,陳茗對他壓根沒有情意。他只會成為陳節度使身邊的一個才子符號。

給他名利地位,讓他提前入府,無非是想讓他跟未來的主母分庭抗禮。

他何德何能跟帝姬打擂臺?

可是,陳節度使難道真的對自己沒有半分喜歡嗎?他出身沒落的寒門,是陳茗擡舉他成了士人表率,又合乎禮儀許他河東道節度使側君之位,真的能有所期待嗎?他思緒太亂了。

莫文山又想起燎煙,厭世的、又活潑的少年郎,一手丹青妙筆。一個從小為奴的人卻從不見眼中有任何卑躬屈膝之意,哪怕刀鋒霍霍,郎主噬血,他亦從容。

胡思亂想好一陣,直到他被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

莫文山擡起頭,看見了酒意酣暢過後的陳茗,寒星般的雙目,面帶笑意,卻像在打量一件令他滿意的物什。

“側君,你得有你幾年前拒絕我的勇氣啊!”莫文山聽見頭頂跟他一樣穿着喜服的人說,“這麽害怕作什麽,本郎主又不會吃了你。”

六年前,陳茗年二十,已經是河東一霸,除了喜歡到處跟人打仗,就是喜歡走馬章臺,跟最下流的妓子們睡覺,清倌他還看不上。

名言道,果子沒熟就想摘給本郎吃,本郎捅來捅去捅熟了,豈不是便宜後來人?

這名言讓陳茗得了臭名,天下皆傳年輕的陳郎居然喜歡熟婦騷貨,有辱斯文。傳着傳着又說陳茗最喜歡睡下屬們的老婆妻妾,畜生不如。

但他又喜歡招惹姑娘郎君,看他們争風吃醋,于是又傳他強迫良家。

別人家兒郎少年慕艾,他則是人憎狗厭。

但他骁勇的戰績,以八千鐵騎破十萬僞王部隊,枭首、活埋,收複叛城,似乎那些見不得人的癖好就沒什麽大不了了。

于是所有人對他……就很複雜。

莫文山反正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入了他的法眼。

他的身邊永遠跟着一個跟年畫上走下來一樣的小童子,陳茗叫他燎煙,或者煙奴。陳茗那時候還挺喜歡附庸風雅,但他自己不愛動手,于是總讓個頭不到他肩膀的人踮着腳,給他輕搖一把檀香美人扇。

偶有一次,燎煙搖的胳膊酸了,便翻了一個朝天的白眼,還做了個鬼臉。正好被莫文山看了個正着,燎煙驚呆了,趕忙對他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

莫文山被逗笑了。

他很喜歡燎煙,總想找機會跟他說會兒話,想多跟他親近。

終于有一次,燎煙以陳茗的名義給他送來了儒學院刊印的歷年科考文章,跟一些大家西席手書的經典要義。書局買不到這麽詳盡的批要,都是權貴子弟有門路才能看的。莫文山很感謝他,就要給他彈首曲子。

燎煙興奮地把陳郎君也喚了過來,一起聽。

莫文山在心中嘆了口氣,還是拔動七弦。

聽完,陳茗卻問:“不知莫郎這曲是贈我,還是贈煙奴?”

莫文山便笑了笑,回:“曲中意本就是随興而發,聽曲人也随意聽即可,為何一定要說贈誰?”

陳茗說:“很有趣,我聽說雪夜訪戴,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雖然沒能見到想見的人,但心意已贈天地。莫郎便是這個意思了?”

然後,陳茗就說:“陪我睡幾個晚上。”

旁邊的燎煙驚呆了雙目,叫了聲:“我的大哥!”

莫文山:“……”

莫文山幹笑:“郎君說笑。”

還有一句話,燎煙被打發走了,沒聽到,陳茗說:“不想陪睡,又吊着本郎,不是品行不正,便是另有他意。你的琴聲燎煙聽不懂,本郎聽得明白。”

莫文山臉色轉瞬煞白,人仿佛被釘住一般不敢動彈。

陳茗卻感到很有意思,圍着他繞行一圈,打量道:“我陳茗也算河東頂尖子弟,一個小小的讀書郎看不上,反倒相中我那刁奴?怎地,莫不是想考取功名,将來把他贖走?”

燎煙正砸吧着嘴巴要跌入夢鄉,剛看見一大杯珍珠奶茶,香噴噴熱騰騰的,張嘴就要喝一口。

突然間被人提出暖被窩,一個哆嗦凍醒了。

喜服都沒脫的人盯着他,問:“你倒是真能睡的香甜啊!”

又看了一眼躺在不遠處的幹幹淨淨的“屍體”,十分難以接受的模樣:“你要他活也罷了,還把人放屋裏?”

燎煙攏了攏身子,敢怒不敢言,識趣地笑了笑:“郎、郎主,良辰吉時,你跑我這裏做什麽?”

陳茗冷笑:“陪我的妾去看雪,走吧!”

燎煙縮了縮脖子:“就不了吧?好冷。”

陳茗就指着“屍體”說:“我這就讓人斬了此獠!”

燎煙眼睛亂轉,累了六個小時才把人救活,陳茗一刀下去他活兒全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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