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壽豐如實說:“太子殿下來過了,那時你還沒有醒,坐了一會兒便回去了,吩咐小人等你醒了差人去知會聲。”

容千珑賭氣道:“不準告訴他。”

他鬧脾氣很明顯,壽豐沒當回事,當面答應他不說,轉頭就讓人去東宮說一聲,陽奉陰違的毫無心理負擔。

容千珑一連病了半個月,皇後每日乾陽宮和瑤臺宮兩邊跑,容千珑勸不住她只能每日催她趁着天亮早些回去。

期間容璟一次都沒來看過,容千珑心中傷心面上裝作不在乎,精神好些後能坐在小炕上與壽豐下棋了,不過沒幾盤就哈欠連天,他推開棋盤倒下就睡。

醒來時皇後正坐在旁邊編扇穗子打發時間,“娘親…”容千珑将擋風的厚厚窗簾推到一邊,皇後連忙阻止:“不準綁窗簾,當心受了風,你身子剛見好。”

容千珑堅持将窗簾綁起來,綁好了靠着皇後坐下:“這麽暗的屋子,我怕娘親累壞了眼睛。”

“你這孩子,平白惹我眼淚做什麽?”皇後抹了抹眼角:“原是為了我。不過你方才夢話喚的是哥哥,娘親還是要嫉妒的。”

“啊?”容千珑有些驚訝,方才明明沒有做夢,竟然還叫了哥哥。“娘親騙人,我才沒有喚哥哥,我病了這麽久他都不來看我,我不要他了。”

皇後笑笑:“為這個生氣?其實不怪你哥哥,近幾日朝臣紛紛說娘氣宿在乾陽宮不合規矩,如今深冬也不好讓宮人挨着凍頂着風雪修繕,朝臣便提議讓娘親遷居空閑的宮殿呢。”

“這怎麽行?”容千珑氣憤道:“空閑的宮殿都又偏僻又狹小,娘親你是中宮皇後,住的偏遠難道就合規矩嗎?更何況妃嫔還要日日請安,難帶也要她們頂着風雪橫跨大半個後宮,擠在小殿裏問安嗎?”

“別生氣,乖。”皇後微笑着拍他背:“早知你要動氣,為娘就不說給你聽了。你哥哥就是為此事發愁繁忙,才不得空來看你。他雖沒來過,但日日都會問娘親你見沒見好,吃的多不多。”

容千珑仍然不消氣:“□□日去見娘親,勻不出一次來見我。”

皇後笑起來:“你這孩子,小心眼起來還真不好哄,罷了,娘親不替他說話,改日你們兄弟見面自己吵吧。”

又過了幾日容千珑能出門見風了,他在院子裏踢雪,想伸手堆個雪人,每次要動手都被壽豐攔住,不準他碰涼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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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埙篪齋多日不得出,他早覺得百無聊賴,壽豐提議去東宮轉轉,他賭氣不去。他趁壽豐不備終于找到機會捧起雪,嬉笑着砸向壽豐。

壽豐一邊尖叫一邊把他手上的雪拍幹淨:“要瘋了殿下,每年入冬都要病這麽一遭,今年好容易半個月便能出門,你這是要吓死小人嘛!”

容千珑得逞的笑着,看着壽豐拍拍他身上的雪,又被他轉過去檢查身後有沒有雪,他看着壽豐忙活,腦海中回想着剛才壽豐說的話。

“每年入冬都要病這麽一遭”,容千珑笑容慢慢消失,想到了衛國公府的大公子莊渭川,自己的血親兄長。

重生後他每次見到容璟後,都強迫自己不去想起莊渭川,總覺得太擔憂親兄長,有些愧對容璟。

但前世莊渭川對他很和氣,他永遠都記得莊渭川曾幫他說過話。若是他們病症差不多,那是不是冬日寒冷也傷了親兄長的健康。

“壽豐。”容千珑開口:“幫我看看藥還剩多少,藥方子也拿來給我。”

“藥還剩下一半,藥方子在太醫院,咱們埙篪齋沒留,您要藥方子做什麽?”

“不做什麽。”容千珑握了握拳,像是用了莫大的勇氣下決心:“去将剩下的藥都包起來,聽我的就好。”

壽豐答應着去了,從前容千珑便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不順着他他還會發脾氣,但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壽豐知道他心性便不記仇。

自從跌進水裏撈出來後,活像是把腦子裏的壞東西都洗淨了,也不時常動怒,還會時常關懷他,壽豐覺得日子越過越舒暢。

包好藥站在門口複命:“殿下,藥都包好了。”

“去換出宮的衣裳,穿厚實些。”容千珑吸了吸鼻子,今日雖陽光明媚,但到底是冬季,冷的人鼻酸。

“出宮?”

容千珑早料到他是這個反應,冷淡的命令道:“沒錯,出宮,不許去告訴乾陽宮,也不許去告訴太子,平日你當耳報神,橫豎娘親和哥哥是自己人,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日的事你閉緊嘴巴跟我走,否則你就去東宮伺候吧,那裏前程好。”

容千珑走過去,從他手中拿過一包包摞放起來的藥,“随你。”

壽豐一怔,連忙追上去:“小人當然聽殿下您的,小人哪兒都不去,只跟着殿下,殿下您可要信我的忠心,小人說與太子殿下是因為…”

“好了,不用解釋了。”容千珑強擠出個笑,前世的許多事只要想起來就覺得心酸:“我知道你會跟着我,去哪裏都會陪着我,我都知道的。”

一句話給壽豐說紅了眼睛,容千珑拿出帕子遞給他,兩人都沒再說話,心卻近了不少。

這回去衛國公府算得上輕車熟路,才通傳不出半刻,莊泾肋便迎了出來,“李公子。”

他笑的很爽朗歡快,性子還未從邊疆的行軍漢子堆裏拉回來,毫無收斂的伸手揉搓容千珑的臉,容千珑覺得臉像被磋子磨過似的疼,也只是蹙眉後退了一步。

他的躲避讓莊泾肋覺得心癢難耐,愈發想過分一點,從對他說不要去邊疆起,到無數次對他冒犯行為的縱容,若非喜歡豈會如此?

莊泾肋上前去攬他腰,這回實在不像話,容千珑忍不住呵斥:“大膽!”

話畢又覺得心虛,自己一個假皇子哪裏來的本是說真皇子大膽,可是三番五次的挑釁早就觸了他底線。

容千珑委屈的癟了癟嘴,壽豐上前一步隔在兩人中間:“莊公子自重。”

“害羞了?”莊泾肋已經當他喜歡自己,對此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釋便是羞怯,因此愈發大膽。正好容千珑氣的咳喘起來,壽豐退到後面幫他拍背。

容千珑即刻便想走,走出去幾步又想起自己為何而來,忍着不情願問道:“你身上湯藥味熏的重,可是病了?”

“我那點傷勞煩你挂記。”莊泾肋笑笑:“早就好了,藥味兒是才去過我兄長的屋子,兄長先天不足,長年累月吃藥,入冬病重,有大半個月沒下過床了。”

容千珑低下頭,一旁的壽豐反應過來帶的藥,輕生喚道:“殿下?”

容千珑回過神來,點點頭:“拿來吧。”

“是。”壽豐有些疑惑的回轎子裏取藥,自家殿下怎麽未蔔先知,将藥帶出來還用上了。

容千珑對莊泾肋說:“巧,我正帶着調養先天不足的藥,你若信得過我便給你兄長試一試,若是信不過也是情理之中,大可請郎中驗過。只是我今日出來的急沒有方子,已做成藥丸的怕是不方便着郎中複制。”

“看來李公子善醫術。”莊泾肋收斂起笑意淡淡的望着容千珑,從那日在香鋪見過後,他便察覺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目光相對時,二人都莫名産生被騙和欺騙的羞愧,容千珑将藥塞進他懷裏:“我還有事,告辭了。”

出了衛國公府的門容千珑忍不住大哭起來,重生後他活的每一天都是離自己在乎的人越來越遠。

壽豐不明白他的忽如其來的情緒,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如哄孩子一般勸他別哭了,回宮讓廚房做他喜歡吃的甜糕。

容千珑坐在轎子上哭了一路,如今母親活了下來,他或許不該再鸠占鵲巢,從他将母親從火海背出來的那一刻,他隐蔽的在心中留下喜極而泣的淚水,是不是沒有了賴在這裏的所以合理的理由。

在轎子停穩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裏他都沒有動,壽豐也沒有敢催促他。

他想到了自己兒時的某一天,他站在禦書房的桌案前,小心而又讨好的開口:“父皇,我今日去了學堂。”

皇上正忙着批閱奏折,興許很忙,他遲疑而又輕巧的點了下頭,不知是敷衍還是分不出片刻來照顧自己年幼兒子的期待。

“我背了一首詩,父皇要不要聽?”

皇上擡頭看了他一眼,先是疑惑的嗯了一聲,又似才反應過來,重新咀嚼了小孩子的語言,滿不在乎的拒絕到:“去背給賀源聽,乖,父皇正忙。”

“哦。”容千珑沒有背給賀源聽,他小小的一團坐在門檻上,癡癡的望着遠方的青天白雲,試圖安慰自己父皇太忙了,是自己不懂事。

他跳起來,從殿前石階噔噔噔跑下來,忽然他停下身,看到石階正中央容璟提着半邊袍子大步流星的走上去,他回頭看了一會兒,直到容璟走上最後一階,似乎感應到了他的目光,也停下腳步回望過來。

目光交彙的那一刻,容千珑轉回身跑開了。他以殘忍的方向說服了自己:容璟會在父皇的期許中走上去,而自己會在無人在意時跑開。

無論是向上還是向下,或是任何一個曲折迂回的方向,都不會有人在乎。

他還想到某一天,叔父在禦書房對父皇說:“得先皇愛重,托臣弟輔佐皇兄,不枉先皇對臣弟的教導,從前如此,當下如此,未來亦如此。”

容千珑坐在門檻上抹眼淚,他是不被期許的哪一個,他讨厭孱弱的自己。

若是莊泾肋在皇宮裏長大,父皇會問他的功課嗎?他會成為容璟的得力助手嗎?容千珑嗚-咽了一會兒,抹了抹眼淚下了轎子。

東宮裏容璟正在用晚膳,見到容千珑氣勢洶洶的進來,眼角還挂着淚,站在桌前不坐也不說話。

許久沉默過後,這回是容璟忍不住開口問他:“怎麽哭了?”

“你明日午後都空閑下來,陪我去個地方。”容千珑話音剛落便哽-咽一聲,容璟哪裏還敢不答應,生怕稍微猶豫一下人就哭了。

“好。”容璟看了看自己的碗:“你先坐下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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