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等容千珑惱火自己為何會這般聽容璟話時,他已經拿起了筷子,頓時表情變的糾結又憋屈。

容璟問他:“讓你吃飯是件很屈-辱的事情嗎?”

被戳穿的容千珑氣急敗壞:“我讨厭你。”說完後又有點心虛的偷偷打量容璟。

但容璟只是點了點頭,像是已經對這句話習以為常:“嗯,好,是不是除了我外,沒有人給你這樣發洩?”

容千珑一下子洩了氣,容璟站起身走到他旁邊,按着他的後腦靠在自己懷裏:“我說這個不是要惹你哭,我沒說不願意,只要是想,你可以對我說很多遍你讨厭我。”

“哥…”容千珑放棄一般緊緊抱住了容璟,小聲重複了好幾遍哥哥。就好像過了今天再沒有機會叫了。

容璟把椅子拉回來,緊挨着他坐下,抹着他臉上的淚水,這一刻他都驚訝于自己對弟弟的耐心和寬容,宛如菩薩般關心道:“這回因為什麽委屈?”

“因為不委屈。”容千珑哽了一下,把莫名其妙的話解釋的更加莫名其妙:“因為我不委屈而感到委屈,你明白嗎?”

容璟想說不明白,但對上那雙眼睛,好像不與那雙眼睛連接的心髒共振便是他的錯,因此只是沉默。

容千珑說:“我發現我的立場沒有資格委屈,但我還是好委屈,我覺得這不是我的錯,可有人比我更無辜,哥哥,你說我怎麽辦?”

“那就不是你的錯。”容璟安慰他:“如果你不知道該怪誰,那就怪我,左右你對我說出多難聽的話都毫無負擔,我又偏偏心甘情願。”

容千珑低下頭,“你這樣說,那我成什麽了。”

他覺得兄弟之間說這些很難為情,憑他對容璟的了解,合該是個不輕易表露情感,甚至不茍言笑才對。但是他說出這樣真心的話…容千珑擡頭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羞愧的低下頭,哥哥為什麽看起來那麽平靜?

“不要哭了。”容璟捧起他的臉擦淚:“究竟在傷心什麽?”

容千珑撥開他的手,四意的發洩委屈,好像容璟的話給了他鬧人的勇氣,哭喊道:“你怎麽能這麽久不來看我?太醫每日都擔心我要病死了,你為什麽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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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璟沒有說話,但其實他去過。

“還有…”容千珑閉上眼睛,眼淚順着舊痕又添新流,他委屈的聲音都小了:“你說我是白眼狼…”

“我錯了。”容璟很平靜的嘴上認錯,心中補充到:你就是白眼狼,向着莊泾肋而不向着我的白眼狼。

容千珑哭夠了自己抹了抹眼淚,撿起筷子若無其事的夾菜,一邊嚼還一邊抽噎,容璟揉了揉眉心,強壓住笑意,他有些歉疚的覺得容千珑可憐之餘還有些好笑。

到底多單純才能哭過了不需要任何過過渡,拿起筷子乖乖吃飯。

次日容璟散朝回來時,容千珑正坐在東宮,見到他進屋嗖的一下擡頭看過來,好像受到了驚吓似的。

“你緊張什麽?”容璟脫下朝服,福豐将朝服收走,回來時發現容千珑已經拿起了要換的衣裳,伺候容璟穿上。

“哥。”容千珑忽然攥住他的手,就在他以為要聽到什麽鄭重其事的話語時,容千珑只是緩緩松開了手,輕輕的說了聲走吧。

容千珑一路上都安靜的可怕,他的神情有心死的漠然,好像是要帶他走上一條無法回頭的路,容璟不明白,甚至被他的樣子搞得有些緊張,下意識朝暗處的私衛打了個手勢。

私衛收到他的信號,悄然改換位置,大半都挪到了容千珑那邊,暗中将他護住。

最後轎子停在了衛國公府,容璟才消解掉的氣又被勾起來,隐含怒意的看向容千珑:“你要我來做什麽?”

“哥。”容千珑看起來經不住他任何一句拒絕,好像只要他現在轉身上轎或者說一句不進去,容千珑便會咔嚓一聲變成一堆無法複原的碎片。

容璟忍着怒火站在原地,容千珑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連忙走上去,對迎出來的小厮說:“勞煩告訴你們家二爺,就說尚書府李二公子來送藥方子,想見你們家大爺一面。”

小厮早就記住了容千珑這張過目不忘的美人臉,将他們應進去安置好,不多時莊泾肋的小厮青虹便來了:“二爺正在大爺房裏,小人來請您直接過去。”

容千珑渾渾噩噩,時而猶猶豫豫,讓走在他身後的容璟不得不停下腳步,時而又如下定某個決心一般加快腳步,甚至走在了青虹的前面。

容璟覺得奇怪,容千珑為何像來過這裏一般,甚至不需要小厮在前面替他引路。

想到這裏,容璟在心中更加排斥莊泾肋,已經将他和宋淳睿之輩歸為一類,背着他狐朋狗友聚在一起不知是在做什麽,宮中宮外跑的倒是勤快。

“哥,這邊。”容千珑回頭叫他,眼睛眨了眨,說完話便飛速低下頭去。

畢竟是太子忽然到衛國公府,容璟勉強讓自己表情不那麽像是來主持抄家的,跟着容千珑進屋去。

屋裏擺設精簡雅致,窗戶和門錢都是一層錦緞面的厚厚棉簾,一掀簾子撲面而來熱氣,就像來到了埙篪齋。

莊泾肋先走到堂屋,叫了聲:“李兄弟。”

上回容璟在氣頭上沒留意,後來思索着不對勁,容千珑又大病一場,他來不及問便耽擱下來。

如今再當着他面叫一聲李兄弟,容璟看向容千珑,也不說話,微微偏頭示意他給個解釋。

容千珑沒有如同他料想的尴尬或者含糊其辭,極不尋常的壓抑語氣對莊泾肋道:“我不是李公子,我是…罷了,我也不知道,我今日帶着藥方子,若是方便,想見一見你家兄長。”

莊泾肋沒有細究,點點頭:“方便的,你給的藥兄長吃了說有用,也想見一見你,當面道聲謝。”

容璟目光在二人之間看了個來回,見莊泾肋也不似上回輕佻帶笑,就像他知道容千珑的沉悶,而自己蒙在鼓裏。

容璟不喜歡這種感覺,容千珑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沒有誰能越過他去與容千珑結成更牢靠的同盟。

容千珑點點頭,莊泾肋說了句請,引着他們進了卧房。

侍女撩開床幔便回避了,有個姑娘偷偷打量容璟,低頭紅了臉,又看向容千珑時神色一滞,她放緩了腳步,癡癡的回頭望着,直到同伴提醒她,她才快步離去。

“那位公子好看,你也不能眼睛都直了。”同伴玩笑着責怪她,姑娘若有所思,似乎還回不過神來,自家國公夫人堪稱國色,她看他人早已不會覺得驚豔,可方才那位當真是好看,美麗之餘莫名熟悉…

容千珑深吸一口氣,回頭對容璟說:“哥,你沒見過莊大公子吧?”

似乎只是最平常的一句話,容璟卻直覺不能聽他的看過去,感覺強烈到他定在原地許久未動。

倒是床上無力倚靠的人将束在一旁的床幔往一邊撩起,一張病容直沖進容璟眼簾。

只一眼,容璟便僵住了。

莊渭川眼神微動,他若無其事的将目光從容璟身上移開,盯着容千珑看了許久,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莊泾肋上前去替他順氣,熟練的拿過一旁的幹淨帕子遞給咳的直顫的兄長。

容璟目光幽深的看向容千珑,容千珑則是雙眼水蒙蒙的回望他,嘴唇微微發抖,似乎在等待他的審判。

他想他明白了容千珑的反常。

記憶追溯到數月前的乾陽宮,容千珑在乾陽宮毫無征兆的發病,似乎當時衛國公在場,之後的種種反常,好像都有了解釋。

容璟喉結滾動,耗盡所有力氣露出一個無事發生的笑容,輕輕攬住容千珑的肩膀:“我們是不是來的不方便?”

容千珑望着他,眼中似乎不解,又好像在探尋他的反應是否出自本心。容璟幾乎也要撐不住了。

幸好此時莊渭川穩住了咳嗽,對他道:“多謝李公子送來的藥,因二弟而得了李公子恩惠,實在不勝感激。”

容千珑膽怯般緩緩擡頭,小心的看着莊泾肋,連開口都覺得困難。

親眼見到血緣親人的感覺,即便前世經歷過一次,容千珑仍然覺得四肢酸軟,喉頭幹澀,仿佛魂魄都被剝離了。

“想來有誤會。”容璟上前一步,已經回複了平常的游刃有餘,在莊泾肋不遠不近的地方負手而立:“孤的弟弟姓容。”

“哥…”容千珑想讓容璟帶自己走,雖然要來的是他,但他的身-體已經不受他自己控制,完全動不了了,伸手想拉容璟的衣袖,可是距離遠了夠不到。

容是大啟皇室的姓氏,即便身份再低也是郡子。莊泾肋臉上沒有一絲驚訝,早在那日分別後,在轎子上就琢磨出情況來了。

那日容璟盛怒之下喚了聲“千珑”,近二三十年京城裏敢往名字裏放“千”字的可沒有幾個,若與自己結交的美人不叫李行思,也并非吏部尚書家的過繼子,能讓李言思悶頭認下不解穿的,除了皇子好像也沒別人了。

直到回家沒多久太醫親自登門,笑盈盈的看了他的傷口,耐心的叮囑了許多,還聲稱來都來了順道給久病的莊泾肋診了脈。

全家都一頭霧水,客客氣氣送上喝茶錢,太醫卻不肯收。

莊泾肋确信自己的猜測無誤,他沒敢将自己認識皇子的事告訴自己父親,若是被父親知道了自己多次輕薄皇子,還不得把他皮剝了。

因此只告訴了性子溫和的兄長,眼下莊渭川只裝作不知情,不過他久居國公府,演技不比太子容璟,但他也不在乎,稍微演一演驚訝以示禮貌,斷定容璟不會拆穿他。

“不知太子殿下和皇子殿下光臨寒舍,還請…”說着莊渭川便要站起身,容璟上前去扶住他:“不要起來了,孤的弟弟便是此症,豈能不及人之心。”

莊渭川道謝:“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小人不勝感激,泾肋,還不快給二位殿下問安。”

莊泾肋心想你的都免了,我的自然也不會計較。但聽兄長這麽一說,心想是要走個過場,便起身行禮:“小人給太子殿下請安,給皇子殿下請安。”

直到他跪下,容璟也只是淡淡的看着,沒說一句免禮。莊泾肋暗暗翻白眼,吹了下嘴角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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