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賀源面帶笑意,顯然不是奉旨來興師問罪的,這讓容千珑松了口氣,仍然小心的讨好道:“父皇要你來看我嗎?我已經好了,勞煩父皇惦記,其實是我一早鬧脾氣,拉着我哥哥不放手。”

賀源從容千珑颠三倒四的話中明白了讨好之才的恐懼,是怕他此次前來怪罪容璟不去上朝。

“四殿下。”賀源連忙說:“皇上怕您心氣兒不順病好的慢,特來叫小人來知會您一聲,皇上已經當着衆朝臣的面降了三殿下殘害手足的罪,杖刑過後會送往別院拘禁思過。”

“杖刑?”容千珑攀着容璟的肩膀直起身子去看賀源,原本也只是關進刑宮裏,如今被他一鬧倒真的獲刑了。

只是不能以謀殺嫡母皇後的罪名昭告天下,容千珑擔心容璟不滿意,下意識看向他。

容璟拿開他的手,跪在地上朝乾陽宮方向行禮:“父皇聖明,謝父皇為千珑主持公道。”

賀源連忙去攙扶他起身:“還是太子殿下理解皇上。”

“這是自然。”容璟點頭,心口不一道:“若是再提及當日大火,只怕朝中不乏搬弄是非之人,又要拿孤的母後與元後間的糾葛做文章,不依不饒實在煩人,母後必然不想給父皇添麻煩。”

“皇後娘娘端莊賢德。”賀源後退一步:“那小人便回去了,皇上還交代了,要太子殿下替皇上好好安撫四殿下。”

容璟微微颔首:“讓父皇放心。”

容璟打開一邊窗子,看着福豐送走了賀源,才合上窗子回頭看容千珑,容千珑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癡癡的問:“父皇這回是向着我的吧?”

“是。”容璟被他逗笑了:“只是杖責還不夠,将他禁足于別院,或許是為了給我出氣的機會。”或許是看他有沒有出氣的心思。

容千珑釋然的舒了口氣,偏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血水仍然在滲出來,透過寝衣隐隐看得見。

容千瑜杖刑送去別院後,瑤臺宮只剩下皇後和他,自然要比以前安全許多,縱火一事終于不用再讓他擔憂了。

容璟說他自損八百,他并不覺得。能讓容千瑜出宮,日後也難再翻身,他覺得很值。別說受傷,只要能一勞永逸,他砍掉肩膀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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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他莫名打了個哆嗦。

容璟捧起他的臉:“我知道你不高興,但我還是要說你,若是再敢越過我去指使李言思和秦皎兮…”

“我不敢了。”容千珑認錯的很快,“你打我手心也可以。”

“在處理你之前。”容璟眼神變的漠然:“我會先處置秦皎兮和李言思。”

“是我不要他們告訴你,是我說…”

容璟捂住他嘴巴,他便只能徒勞的眨眨眼睛,容璟說:“他們只能忠于我,若是你能輕而易舉指使動他們,我還敢用他們麽?”

連秦皎兮和李言思也不能全然相信麽,容千珑眼中有一瞬迷失,他敢去求秦李二人,是因為自信自己在容璟心中的地位,在別人眼中他們是親兄弟。

秦李二人就算是不肯幫他,應該也只是把他當做容璟身邊的鬧人精才對。

沒想到容璟會因為他而生秦皎兮和李言思的氣,容千珑有點失望。

“這次就算了。”容璟不想看見他那麽難過,也不想他內疚。

但是容千珑神色依然難過,容璟忍不住問他:“我都說不計較了,你還在傷心什麽?”

“我在傷心…”容千珑可憐的望着他,“我傷心你居然會因為他們幫我做這麽一件簡單的事而懷疑他們不忠。”

容璟還是沒明白他的難過,儲君謹慎難道不是應該的麽。

“我以為…”容千珑眼淚随着眨眼滾落:“我以為我們不分彼此,哥…因為我不是你親弟弟嗎?”

容璟的心似乎咔嚓一聲疼得碎了,容千珑居然心思敏-感到這種地步,他頓了又頓,還是放棄了太子的莊重顏面,低頭道:“是我說錯了。”

小孩子越來越會為難人了,容璟感到頭痛。

“上藥了。”容璟轉移注意,他拿出藥膏又放慢了動作,秦皎兮說這藥膏多用好得快,但每次上藥容千珑都痛的面白如紙。

容千珑不想上藥,借着方才的情緒鬧脾氣,假裝自己很有道理,轉過身去面壁坐着,“不用你了,你讓壽豐進來。”

“壽豐又治不了你,你又要威脅他不準說出去,然後騙我已經上過藥了。”容璟去勾他手指:“你肩膀上若留下一點痕跡,就會永遠的提醒我,因為大意,讓你替我擔了多大的責。”

容千珑受不了他:“好好好。”他主動褪開寝衣:“你同之前一樣責怪我自作主張吧,我受不你示弱似的态度同我說話。就像拿指甲戳我心髒。”

容璟沒說話,他繃着臉給容千珑上藥,心想被人當成面團揉搓似的難受,為什麽自傷皮肉的是容千珑,痛苦到無以複加的還有他一個?

容千珑做的事讓所有人都覺得痛苦,皇上在至少表面和睦的兒子們中欣慰許多年,終于見到了他早有預料的第一滴血。

秦皎兮在被容璟的私衛踹開房門時意識到自己被那個小混蛋給坑了一把,原以為的熱鬧和笑話原來是個驚天大雷。

不過讓他感到安慰的是,犯了這個愚蠢錯誤的不只有他自己,端正的李言思比他還要嚴重些,他只是沒料到容千珑敢豁出去傷自己,而李言思隐隐像是被什麽蠱惑了。

皇後将自己關在卧房一整天,崩潰至極吐了口血。長子的指責讓她在自我質疑中愧疚、後悔,次子不惜自我傷害的行為更是佐證了長子的指責。

更讓她感到絕望的是,那副一眼就忘不掉的畫面。

容千珑堅定的踏進了他們早已熟知的陰謀世界,笨拙的落地生根,鏟除自己身旁的荊棘雜草,旁邊是膽戰心驚的容璟。

前世的變故讓容千珑失去了母親,大悲籠罩之下的所有人都無所适從,讓他幾乎忘了自己從前過着備受寵愛的生活,誤以為一直是個不受待見、無足輕重的讨厭鬼。

他甚至為肩膀上的傷而感到心安,享受起了高代價博取的關懷和擔憂。

有了秦皎兮的藥膏,容千珑的肩膀傷口在穩定的愈合,以至于他決定趁容璟離開後想忍痛用清水将藥膏洗掉,他擔心無法應對皇上的探望,到時候又生出對他的疑心。

不過在他沾水之前手就被按住了,容璟的眼神震驚又難過,“你要做什麽?”

“我只是洗洗手。”容千珑若無其事的将褪到臂彎的衣裳穿回去。

容璟蹙起眉心,自從自傷之後容千珑變了許多,他不再哭喊打滾,即便皮肉潰爛也沒有表現的太崩潰,大多數時間只是阖着眼睛,偶爾喊身邊的人幫他擦汗。

不僅能忍痛了,連謊話都說的流暢了許多,雖然很假,但起碼心态穩了不少。

容璟沒有拆穿他,拿帕子擦淨他手上的水,幫他整理衣襟,緊了束腰。“要是你的傷十天之內不結痂,藥膏我也要用,倒要看看幾時好。”

他一直很會治理容千珑,果然容千珑殷勤的湊過來,連忙說:“就快好了,再有三日必能長好,不信你看?”

他把肩膀的衣衫又拉下來,容璟沒有計較那時自己剛伺候他穿好的,目光深沉的盯着他的肩膀看了一會兒,再次不厭其煩的幫他整理衣裳。

容千珑就一直盯着他看,偶爾聽容璟的支配擡擡胳膊,“哥,你每日都來看我,不忙嗎?”

“不忙。”容璟說了個慌,自從容千珑被血呼啦的擡上轎子送出宮後,他就忙的心力憔悴。

明裏暗裏擁護他的朝臣相繼出事,短短幾日已經三個了,他無法不去懷疑這不是針對他的一場陰謀。

秦皎兮和李言思在忙碌中松了口氣,畢竟太子一黨即便天塌了也有太子容璟本人頂在最上方,他們離容璟再近,也有喘息的機會。

容璟再往上就沒有人了,他無法在誰的庇佑下歇氣。在疲憊和厭煩中,他不停的想起容千珑,想起他時心中就像發癢似的融化了。

所以即便忙的難以擠出閑暇,他還是在固定的時間選擇當甩手掌櫃,來親近他最想念的柔軟,甚至有時候破罐子破摔的想,就讓天塌下來吧,大家一起去擠奈何橋。

但他也無法完全抛下東宮的事,糾結許久,與容千珑商量道:“你能去東宮住一段時日嗎?”雖然是疑問,眼神卻不容拒絕。

容千珑沒有過多思考,母親和兄長不會輕易引起他的警惕,是他不需要防備的對象。

“好。”

臘月中旬瑤臺宮幾乎空閑了下來,容千珑暫時搬到東宮後沒有自己的房間,他的東西被福豐安排着收拾好,像個傻瓜一樣坐在了容璟的床上。

壽豐也同樣不自在,若是自家主子就同太子住一個寝房,那豈不是他就要日日在太子眼皮子底下當差?想想就覺得渾身難受。

容璟還在書房忙碌,福豐只字未提房間的問題,問道:“四殿下餓不餓?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

容千珑搖了搖頭,他感覺自己像個剛嫁過來的大姑娘,婆家人在新郎官招待完賓客回來前,關心他的吃食和能否适應。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在笑什麽?”容璟走進來,他被感染的很快樂,至少容千珑來到這裏是開心的,沒有表露出任何為難。

容千珑笑着說自己沒有笑,片刻後尴尬的捂住了嘴。

容璟忍不住上手捏他臉頰,“這個給你。”說着他接過福豐遞來的長盒子,打開後露出了裏面的東西。

一把弓,但是比尋常的弓輕小一些,做工精致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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