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更)
第43章 (一更)
容千珑吃不下東西,喝了半碗雞湯就閉緊嘴巴,連眼睛也閉上了一副拒絕一切哄勸的姿态。
靜善王也來看他,久久注視着莊泾肋,直到莊泾肋從對容千珑的關注中分出一點感知,照葫蘆畫瓢單手掌放在胸前:“他病的實在重,冒犯了。”
靜善王出神好久,并未理會他,将剩下的一盅雞湯帶走了。
“哎…”莊泾肋本想讓他放下,但畢竟人家穿着和尚袍子,也沒好意思多說,大不了再讓人去炖,他趁夜深人靜送來喂給容千珑便是。
沒想到半個多時辰過去,靜善王又端着他的小盅回來了。
莊泾肋疑惑的結果小盅,打開蓋子只見肌肉已經搗碎了,湯也濃郁了許多,熱乎乎的散着蒸騰霧氣,明顯又用火熬過。
靜善王将容千珑扶起來,容千珑艱難睜開眼睛:“我要歇息,你們先回吧。”
“喂給他。”靜善王眼神平靜,他捏開容千珑的嘴巴:“灌也要灌下去。”
莊泾肋才回過神來,答應了一聲連忙幫着給容千珑喂肉湯,容千珑掙紮不懂,只好任他們擺弄吃下了小半盅。
他許久不吃這樣的葷腥,幾乎祈求說:“我知道你們為我好,但我真的吃飽了…”
靜善王放下他,整理好枕頭,将他兩手都放回被子裏。
莊泾肋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見這一屋子仆人就知來頭不小,聯想皇室中出家修行的便有了猜測。
見容千珑安靜的睡下,靜善王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出了門。莊泾肋以為靜善王有話要說,但靜善王只是吩咐自己的仆從守好門,便走了。
莊泾肋站在原地,看看靜善王的背影,再看看守門的仆人的冷淡眼神,知道自己被下了逐客令。
誰讓人家是長輩,莊泾肋只能不情願的走了,出了院子便淩空一陣拳打腳踢出氣,忽然他動作一滞,緩緩回頭看去,就見靜善王面色平和的站在不遠處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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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練練拳腳。”莊泾肋面不改色:“沒礙着您什麽吧?”
靜善王仍然盯着他,從第一面起靜善王的看向他的眼神就充滿探究,讓莊泾肋以為自己被當成了什麽豺狼虎豹。
“你很敏銳。”靜善王平靜的贊賞他的感知,“你礙了我的路。”
莊泾肋退到一邊,靜善王從他面前經過,沒再給他一個眼神。
容千珑睡得迷迷糊糊時忽然睜開眼睛,他擔心容璟當時沒有在意含饴院,于是艱難的起床,坐在舊案前開始磨墨,他磨的着急,連指甲臨近的指節骨的皮都磨破了。
他來不及在意,拿出宣紙開始寫字:殿下安好,數月前
他手中的筆尾被人輕輕握住,容千珑眼睛盯在筆尖上,因病中而思緒遲鈍,還疑惑為何控制不動毛筆了,手中的毛筆就被抽走,在他指尖留下一點墨。
他終于反應過來擡頭往上看,一張來不及看清的臉迅速放大,在他額頭落下一吻,輕觸即離後他看清了來人的面孔。
他掐着自己手指迫使自己冷靜:“哥哥。”
容璟将他桌上的信紙拿起,輕聲念叨:“殿下安好…我早說過你不将我當成兄長,如今是,從前也是。”
“胡說。”
“我胡說?”容璟手掌壓在他肩膀上逐漸用力,“從前嫉妒我,每每見我都像見了敵人,哪有半點對兄長的尊敬?知道我不是你親哥,你做夢都要笑醒了吧?”
容千珑久久不能言,他依然擡頭望着容璟這張幾月不見得臉,他以為自己已經在忙碌中忘卻,如今一見便知自己自欺欺人的,夜夜夢裏相見的臉。
他已經維持這個姿勢太久,久到容璟擔心他脖子酸痛,忍不住伸手輕輕托住了他的後頸。
沒想到容千珑嗤笑一聲:“是啊,我親兄長是溫潤君子莊渭川,太子殿下權勢逼人,我都躲到寺院來了,不成想殿下心眼兒小的針尖似的,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容千珑。”容璟的手勁随着他的話收緊,“究竟是我逼你出宮,還是你聽見梅琴說要給我當妾,你嫉妒的受不了了?”
“容璟。”容千珑除了胸腔起伏的厲害了一些,神色還算平常:“你信口…”
容璟抓住他後頸幾乎将他薅起來,兩唇相觸時容千珑本能的将眼睛閉上了,他無法否認容璟帶給他的安心,容璟的懷抱就像是他最安全的巢穴。
容璟睜着眼睛睫毛亂顫,他盯着容千珑的阖成一條線的眼睛,恨不能立刻質問他,你還敢說心裏沒有我。
容千珑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容璟捉住他的手,片刻糾纏後容璟放開他,拿出帕子擦他指尖的墨,擦着擦着看見了被磨破的手指,責怪的看了他一眼。
“自私者不能成其私,有欲者不能濟其欲。容璟,你大可随心所欲掌制我,但娘親,父皇,你要他們如何接受這一切。況且萬事不由人做主,父皇立娘親為後有多艱難,你以為你容璟又有什麽本事壓得住朝臣一道道彈劾奏章,即便你能,那我呢?”
容璟忽然受不住他的眼神,掌着他的後腦按在自己肩膀,唇擦着他的耳垂,輕聲說:“只要你願意,無論多少阻礙都有我處理,你怕什麽?”
“我不願意。”容千珑無力掙紮。
容璟收緊雙臂:“莫說傻話。”
容千珑無奈:“我躲你躲到寺院了,你還不信我不願意,既如此我無話可說。”
容璟放開他,久久凝視忽然笑了,容璟抖了抖手中的紙:“千珑,你若不願意,你若心裏沒有我,為何要撐着病體給我寫信?你平常多嬌氣手磨破了也沒能阻礙你一時片刻,白紙黑字抵不得賴,你若執意不肯認,那我往後也不必聽你說什麽,橫豎沒有實話。”
他上前一步,容千珑便下意識後退一步,他将紙折了幾折揣在懷裏,取了荷包裏的藥丸碾碎敷在容千珑手指傷口上,用帕子将藥纏在裏面。
容千珑盯着他心口,那是他放“證據”的地方。
他不後悔寫信,他只是後悔早不寫晚不寫,偏偏被容璟抓了個正着,若是知道容璟還有餘力來見他,他是萬萬不肯寫的。
“我不會娶妻,東宮沒有任何內眷,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容璟向他保證:“跟我走吧,我會養好你的病,即便以血入藥也甘願。等到父皇母後百年,我便封你為後。”
容千珑的心像被鋸子割了,他控制不住去打容璟,容璟閉上眼睛接受他的一巴掌。
“娘親差一點就葬身火海了,我好不容易才留住娘親,你居然敢當着我的面料想起他們百年…”容千珑終于控制不住大哭起來。
容璟深舒一口氣,方才的容千珑簡直不像他記憶中的容千珑,不哭不鬧也不哀求他,反常的容千珑反而不敢讓他輕舉妄動,直到容千珑當着他的面哭出來,他好像才回歸了一些擁抱他,哄慰他的勇氣。
像是終于确認了容千珑還是他的容千珑,即便氣質舉止有變,骨子裏還是他的容千珑。
容璟抱緊他:“對不起。”他本來沒有想說那麽多,只是想讓容千珑知道自己喜歡他,只喜歡他,從今往後都不會有任何人被他看進眼裏。
但是他太急于證明,以至于沖動添加了許多相較的重量。
外面傳來叩門聲,兩人還沒來得及回應,門已經被撞開了,禁衛低頭不敢看:“太子殿下,皇後娘娘懿旨…”
他沒有說下去,而是小心的擡起頭,快速看了一眼容璟,便低下了頭。
“孤知道了。”容璟口頭答應,卻不放開容千珑,而容千珑就安靜的窩在他懷裏抹眼淚,禁衛一時也看不出是不是自願。
又過了很久,禁衛硬着頭皮開口:“殿下?”
“滾出去。”容璟蹙眉斥責,但禁衛站在那裏不動。
眼下也并非他游刃有餘的時機,容璟低頭輕吻容千珑額頭,攔膝抱起來放回床上,親自幫他脫鞋:“睡吧,有哥哥在。”
他下意識自稱哥哥,話音落時自己也愣住了,一時恨不得抽自己嘴巴。
容千珑卻像求之不得:“哥哥,哥哥…”
容璟卻不肯答應了,捂住他嘴巴,告訴他:“睡吧。”
在禁衛的監視中容璟出了門,快走幾步後他停下腳步,禁衛背脊發麻,以為他要問自己要如何向皇後禀報。
容璟卻只是質問他:“母後就是這般照看四皇子麽?他病的起不來床,你們也只管看守,這究竟是看護,還是監視?”
禁衛想說自己已經幾日接不到宮裏傳出來的信了。
容璟卻逼問他:“連個太醫都沒來,你轉告母後,若是他養不好千珑,就給我來養。”
禁衛:“…”
容千珑是哭着睡着的,睡着前還想起了從前自己哭時,容璟總是會與他說話,不準他哭着睡着,沒話說了還會晃他肩膀,捏他的臉,簡直煩人。
但是他現在無比想念容璟的煩人,嘀嘀咕咕的罵容璟的真心不過如此,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對他動手動腳,抱也抱了親也親了,卻這麽久不來看他。
白日醒來時容千珑還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昨夜見到的是容璟還是一個夢,他掀被子起床,發覺手指上的束感,拿到眼前一看,容璟的帕子還在上面。
“唔…”容千珑有些驚訝,等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嘴角在翹,又自怨的收回笑意,将唇抿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