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更)

第65章 (一更)

皇上是當着莊泾肋的面為他選的名字,看着拟訂好的幾個字,其中不乏開國皇帝閑來無事時為還不存在的小輩選的字。

只是按照那份記錄,四皇子的“千珑”二字已經在陰差陽錯下屬于別人。

“千珩。”皇上語氣平靜不容拒絕,“你以後就叫容千珩。”

他說的毫無感情,既不激動也不欣慰。莊泾肋久久未能回過神,他覺得皇上并不缺一個兒子,只是皇室絕對權威,不容挑釁。

因此,他必須要叫容千珩。

容千珩麻木的接受了新名字,卻又不甘心的問:“那我就是皇子了?”

“是。”

“既然是皇子,我行幾?”容千珩問。

皇上暫時縱容他的不恭敬:“自然行四。”

容千珩蹙眉:“那原本的四皇子呢?”

皇上眼睫顫動,眼神也有些躲閃。對于這個占了自己親兒子身份多年的孩子不埋怨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他又是莊家的孩子。

但當成親兒子養了這麽多年,沒什麽大出息也沒有野心,更不會勾心鬥角,單純的像張白紙。

在容千珩問起時,他先想到的不是任何一件具體的事,而是容千珑那雙靈動的眼睛,喊他父皇時的聲音和語氣。

沒有任何小心翼翼,也沒有讨好,更沒有任何目的。

若是脫離了皇室,那孩子絕對活不下去,皇上心顫了顫,也不覺得有人能将孩子好好的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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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千珑十九歲了,定然不會有尋常人家願意養這樣一個吃價值千金補藥的病人。偏偏容千珑一張臉,想養他的好色之徒也不會少。

“千珑是個孝順孩子。”皇上回避着容千珩的目光,以為他抗拒鸠占鵲巢的容千珑。即便如此皇上也能理解,以他權勢為重的帝王身份,自然将皇室身份看的最重。

搶了皇子身份無異于搶了命,皇上有些替容千珩惋惜,但要說父子之情卻沒有多少。

任何血親關系都只是一個微妙而飄忽的感覺,若是沒有悉心維系,也不會化成實質的親情。

“他曾于火海中救了你們母後。”皇上試圖寬慰容千珑:“他受了很重的傷,肩膀燙的沒塊好皮,朕不能不講情面。”

容千珩蹙眉,他只是想問容千珑以後是幾皇子,沒想到皇上對他說這些。

“我知道了。”容千珩問:“就是說,認了我,但也不廢黜他。可若有人問起來,我要如何解釋?”

皇上有些走神,一直在想容千珑滲着血水的肩膀,又想起盛怒之下打了他兩個耳光。有些不耐煩的說:“等大宴上朕自會解釋,朕還有折子要批,晚些再去看你。”

晚些就到了三日後,宮宴幾乎所有皇室宗室都到了場,他們多少了皇宮中多了位皇子的風聲,但是當朝皇帝自從趙太傅離朝後便愈發強勢,沒人敢來問。

大宴設在傍晚,下午女眷便已經入宮拜見中宮,與皇後一同游園賞花。

此時宮中的花并非開的最多最豔的時節,聰明人都知道此次宮宴并不尋常,言語間都很小心。

容千珩始終跟在皇後身後,梅琴将鬥篷遞給他,朝他使眼色。

他自然懂得梅琴是要他去幫皇後披鬥篷,唱一出母慈子孝的戲,但他此時心裏很亂。

直到梅琴第三次碰了碰他,他不得已面露微笑,上前去将鬥篷披到了皇後身上。

皇後輕輕扣住肩上的鬥篷,在衆女眷注視中回頭對他一笑:“本宮的好兒子,千珩,你去尋你大哥,同他一起上宴。”

容千珩不想去找容璟,但更不願意留在這裏,聽不認識的人說着無聊的恭維,便行禮告退。

皇後淡淡的看了竹書一眼,竹書點頭退下,默默在遠處跟着容千珩。

她跟的遠,行動謹慎。但容千珩感知敏銳,知道有人跟着自己,只不過不在意。

容千珑這三日都有些心不在焉,尤其到了大宴這日,從晨起便時常走神。

偏偏他有心掩飾,與壽豐下了大半日的棋。早膳時容璟想親他,被他用手捂住嘴幽幽推開。

他們鬧了別扭,三日前容千珑帶着容千玳逛東宮,因秦皎兮随口一句差八歲,引得容璟唯恐自己陷入危機。

倒不是真的喪心病狂到忌憚一個十來歲的小孩,而是不喜歡容千珑的注意被別人占去,容千玳提醒了他,這宮裏的皇子不止他和容千珑,即使除了容千珑都不被他放在眼裏。

若是人人都打着聯絡兄弟親情的名義來接近容千珑,容璟飯都不想吃了。

他自以為說的小心:“五皇子還小,正是淘氣的時候,你離他遠一些,免得他沒輕沒重磕碰了你。”

容千珑滿不在乎:“千玳沒有那麽淘氣,也沒有壞心。我見到他就想起了小時候的我,我想你陪我,卻又嫉妒你,你越忙我越氣急敗壞,你越覺得我無可救藥。”

容璟怔住,他哪裏有覺得容千珑無可救藥?

更要緊的是,容千珑已經在把容千玳當成小時候的自己憐惜了。

“明日你念書,不準再去瑞雲宮。否則連五皇子認識的字都要比你多了。”

容千珑目瞪口呆,不知自己哪裏惹到了容璟。容璟以為他因為不能去瑞雲宮而冷臉,兩人都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但白日裏再別扭,用膳時容璟照常為他夾菜,勸他多吃些清淡滋補的菜肴。晚上睡到一張床上,還是要緊緊摟着。

門廊小內官進來報:“四殿下,珩殿下來了。”

容千珑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珩殿下是容千珩,容千珩是莊泾肋的賜名。

容千珩的到來,就好像容千珑害怕面對心事化成具象。他手微微一抖,棋子落在棋盤。“請他進來。”

容千珩這些天被逼着來過東宮,皇後想讓他與親兄長親近,但他每次都是在牆根地下站一會兒再回去,竹書看見後告訴皇後,皇後也沒有拆穿他。

今日還是有一回進院,容千珑起身,皇子與皇子見面問候也有禮要行,但容千珩進屋後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自己坐了。

容千珑便也坐下。

從莊泾肋到容千珩,他變了許多。見多識廣與人打交道久而久之練就出的游刃有餘似乎消失了一半,神色多了些被愚弄的敏-感,好像随時都會發怒。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容千珩說。

容千珑點點頭:“若是你舉止有度,不再讓我感覺你在輕薄我。”

“你…”容千珩嗤笑一聲,一時無言以對。

他總覺得容千珑似乎不太一樣了,一時口不擇言:“從前還能容忍我,現下是身世說清了沒被逐出宮,便不需要讨好我了?”

壽豐蹙眉,想說什麽被容千珑悄聲扣住了他的手臂。

“原來你知道我在容忍你。”容千珑似乎有淡淡笑意。

容千珩一怔,他有些摸不準容千珑的笑是什麽意思,是在怪他還是沒有怪他。

“你不用對我有敵意。”容千珩強撐着說:“我從未對皇上說過不準你在宮裏,況且我曾在寺院照看病中的你,親手喂你喝過湯用過藥膳,你即便不感激我,也不該這般态度。”

“抱歉。”容千珑站起身:“我記得你對我的好,佛門之地煮雞湯喂我。我對你也沒有敵意,我只是不知道你還願意同我說話。”

“那…”容千珩才有些笑意的嘴角頓時收起,他目光聚在門口,逐漸變的陰郁。

容千珑順着他目光看去,容璟關上門,“若是再讓我聽到一次你對他說抱歉。”

他沒有說下去,容千珩騰的起身:“我走了。”

“站住。”容璟在他擦肩而過時攥住他上臂:“是母後讓你來東宮?那便一同去大宴,不願意也給孤忍着。”

當着容千珑的面,容千珩被容璟這種語氣訓話自然不爽快:“誰同你一起去?”

“孤是你親兄長。”容璟不僅不松手,還抓他更緊:“即便你不稀罕,也是事實。若是你老實,自然各不相幹,若你因些壓不住的情緒和不成熟的念頭,去做別人手中的刀,別怪孤…”

“哥。”容千珑輕輕握住容璟的手腕:“哥,你去換身衣裳,早些過去吧。”

有些話說的太難聽也不好,容璟停頓了幾秒後松了些力氣,幾乎是同時容千珩便甩開了他的手。

容千珑站在原地等容璟去更衣了才追出去:“莊…千珩,你慢些,我跑不快。”

容千珩停下腳步,對容千珑說:“這樣的兄長,你是如何與他相處的?像是我天生的冤家,我惹過他麽?”

惹過。容千珑沒說出口:“哥哥就是性子冷些,熟悉了便好了。”

“誰稀罕。”容千珩看着容千珑的目光柔和了:“難不成你也被他這樣訓過?”

“我被他拿戒尺罰過。”容千珑說:“希望你聽了之後能好受些。”

容千珩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他動手打你?”目光從容千珑清澈的眼眸看下來,纖細脆弱的脖頸下是單薄的身-體,簡直難以置信容璟會對這樣柔弱的人動手。

簡直無恥。

容千珩下意識握住容千珑的肩膀:“他打你哪裏?”

容千珑不以為意:“就是手心,背,還有…沒有了。”容千珑覺得有點丢臉,想起了小時候無所畏懼正面頂撞容璟的自己。簡直是個天不怕地不怕,還愛偷偷哭的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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