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二更)

第82章 (二更)

容千珑眼神堅定,一字一句清晰平靜,不像是在商量祈求,反倒像要挾。

“你想朕解氣?”皇上氣笑了,“朕看你是想氣死朕。”

“兒臣不想氣死父皇。”容千珑直視他:“兒臣從不想氣死任何人,事實上兒臣才是屢次瀕死的那個,如今容璟去了辛州,面對那些滿身煞氣不講道理的辛州人,您當兒臣還能苦熬幾日?”

皇上像是要把他盯出血來。

容千珑跪地磕頭:“父皇,您興許聽不懂兒臣再說什麽,但老早以前兒臣便以為與您的父子之情斷了,如今還能得您庇佑,是兒臣的福氣,但兒臣擔驚受怕,因為這是偷來的。”

“母後已經被兒臣傷透了心,兒臣也更了解了母後。凡我過往所得,都是我的債,是要還的。尤其容璟,我欠他最多,是要用全部來還的。”

容千珑靜默的流淚:“父皇,人郁結是會死的,若是我臨死前不能見到容璟,我會化成厲鬼游蕩于皇宮。”

他不是想威脅皇上,更不覺得化成厲鬼這種話皇上會信,若是皇上怕鬼,早就要在兄弟骨肉一個個死掉時,将自己吓死了。

皇上久久看着容千珑,他自己都覺得意外,并沒有被蒙騙和要挾的生氣,甚至不太在乎容千珑在說什麽。

他只是覺得,容千珑是不是太瘦了,薄薄一片跪在地上雙膝疼不疼,方才磕頭磕的那麽實在額頭都紅了,那眼淚留下來眼球便布了血絲。

若是滿宮裏,還有一個皇子在真心實意的擔憂容璟,便也只有容千珑了。

之前不動為何容璟為何先斬後奏去了辛州,如此一看好像明白了。

“朕問你,容璟去辛州做什麽?”

容千珑一怔:“哥哥自然是為了四殿下探路。”

為了四殿下探路,是哪個四殿下?新的還是舊的?皇上不問也知道,驚訝于自己對容千珑的寬容,事到如今還在含糊其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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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

容千珑愣住,等他回過神連忙磕頭:“謝父皇,兒臣多些父皇…”

皇上寬厚的手掌托住他額頭:“不嗑了,頭都要磕疼了,朕的千珑那麽嬌氣。”

容千珑雙膝已經沒有知覺,完全使不上力氣,皇上扶着他起來他也站不穩,皇上将他抱到榻上。

“賀源會安排你出宮。”

容千珑直到坐上了轎子才放心下來,宮門一過便大哭起來,壽豐在一旁慌亂的安慰。

容璟臨走前曾吩咐沈連保護容千珑,但宮中增加了看守,在容璟離京之後,東宮便被禁衛看了起來。

沈連回不去,只能在宮外幹着急,見到容千珑的時候激動的手都抖了。

以至于容千珑提出要他護送去辛州時,他并沒有因為覺得離譜或危險而拒絕,而是覺得至少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保護,去就去吧,保護的緊些就好。

事不宜遲,容千珑幾乎一刻都等不了,沈連帶了些銀票,便帶着容千珑上路了。

壽豐想去,但也知道自己去了并不能幫上什麽忙,所以沈連說要他留下時,他并沒有堅持要跟去,而是再三叮囑沈連小心照顧。

老郎中将一些藥丸裝進匣子交給了沈連,解釋說:“這些是烏櫻制成的,當時有一株烏櫻有枯萎跡象,老頭子便将它端進屋裏透了水,雖未能救活,但躲過了那一劫。不知入藥還有無效果,老頭子将其制成了藥丸,若是一個月後還沒尋到新的烏櫻,便吃了這藥丸,橫豎無毒。”

意思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雖然如此說,但沈連該是小心的收好了藥丸,将五顆指甲大的藥丸從匣子裏拿出來,用油紙包了一層,又用帕子包了一層裝進荷包貼身收着。

路上容千珑坐在轎子裏心慌的不行,沈連在外面趕路,走出去三十裏時,沈連聽到轎子裏似乎有說話聲,起初他當容千珑在自言自語,片刻後覺得不對勁,一拉轎門發現容千珑癱在轎子裏。

容千珑額頭都是虛汗,順着臉頰淌下來,沈連吓壞了,連忙就近找了醫館。

他背着容千珑進醫館時,容千珑已經緩過來了,郎中也瞧不出容千珑是什麽病症。

容千珑覺得沒有大礙,便催促着沈連走了。

好在接下來幾日的路程都沒有再出現第一日的症狀,在第七日時沈連受到了容璟的信。

在從宅子出發前,沈連曾給容璟傳了信,告訴了他自己正要帶容千珑去辛州尋他,老地方見。

容璟的回信很長,字字都是惦記和思念。

分了兩份,第一份寫在給沈連的信下方,末尾叮囑了另外一封不準看,直接給容千珑。

寫在沈連那封信下方的只是些埋怨:“胡鬧,知你不馴,故不告而別。焉知你愈發會氣人,竟尋往辛州。

又非不識辛州,只記得癡纏,不記辛族人野蠻?若途中遇險,豈非要我的命?我此行是為了誰?

罷了罷了,既來了便小心行事,勿急于趕路疏于歇養生息。”

另一封簡直不像是容璟本人寫的,活像被滿心情人心事的酸書生附了身,寫下了讓人看了面熱的缱绻字句。

容千珑捧着信看了即便,總算是放心了些,吃了一大碗飯,沈連也松了口氣。

接下來幾日沈連本以為可以更穩妥些,不用再急着趕路,這也是容璟的叮囑。

但容千珑似一刻也等不了了,每每到了晚上沈連要尋一處客棧住下,容千珑都哀求說再走一會兒吧,等到了下一個鎮子在休息。

每日早早便起來洗漱更衣,有一回甚至沈連睜開眼睛,容千珑已經去外面買了飯菜回來,沈連吓得白了臉。

沈連從來沒同容千珑冷過臉,但這回吓壞了,忍不住語氣冷了些:“我不讓你出去,不是非要伺候你,而是你這張臉會惹來麻煩,若是招上了地痞流氓,反而耽擱了趕路,這點小事也要我仔細講明白嗎?”

容千珑吓得不敢說話,此時已經遠離京城,沒有了主子和護衛,他只能仰仗依賴沈連。

沈連心中不忍,但不得不當一回“壞人”:“你聽話些我們都省事才能早些到辛州見到主子。”

“好。”容千珑低頭道歉:“對不起。”

沈連心裏五味雜陳,還有些擔心,若是見到了容璟,容千珑轉頭告他一狀,容璟還不心疼死。

但是面上還得端着,賭氣沒有吃飯,他不吃容千珑也不吃,沈連只好胡亂吃了些,容千珑一直看他的臉色也沒吃幾口。

容千珑上轎後還說不餓,沈連趕車在路邊的包子攤買了十個包子,路上容千珑餓了吃了兩個,剩下的放涼了,在路邊看到幾個正在嬉鬧的小孩。

容千珑不敢自作主張,小心翼翼的問他:“沈連,包子冷了,我将包子分給他們,他們拿回家熱熱還能吃,我們路上也不能熱包子,可以嗎?”

沈連說行。

他才蒙了面,反倒有種欲蓋彌彰的笨拙,露出的一雙眼睛仍然好看的不得了,順着窗子伸出細長纖細的手指,小孩子們将包子接過。

沈連便駕車走了。

一天後沈連覺得容千珑應該不敢再私自出去了,便同他說了話,長時間故意不與容千珑說話,沈連心中也煎熬。

沈連接到京中傳來的信,容千珩在他們啓程第二日便也帶着兵啓程了,只是他們更快一些,大概早就越過他們到了辛州。

離辛州越近,聽到的消息便越多。

有一日在客棧中,聽到有幾人說辛州已經打起來了,辛州山外的辛族人翻過來了許多,竟是有占領辛州的意思。

不打不知道,一打起來發現他們居然有兩萬的壯年能應戰。

他們已經知道大啟朝廷派來的是皇子,連茶館酒樓都在傳那皇子是什麽樣子。

有人聽說是四皇子,容千珑收回目光,沈連注意到了他的落寞,小聲說:“不過亂編故事嘩衆取寵,還有人說手太子親征呢。”

說完一想太子确實在辛州,便不再說話了。

容千珑被他逗笑了。

到了辛州那日容千珑已經疲憊不堪,沈連倒是依舊精神,不過是趕路,對他來說就跟玩一樣。

到了辛州鎮上,沈連去了原來住的那家客棧定了房,如今辛州在打仗,能跑的人都跑了,街上到處都是大啟的兵,反而沒有了辛族人。

沈連在掌櫃的那裏打聽了,早上确實有個長的很英俊高大挺拔的男子曾來過,定了一間房又走了。

沈連覺得就是容璟,不過容璟這次來并沒有在客棧住下,而是住在別處,早上來應該是估摸着他們快到了,提早定了房等他們。

現在應該是在辛州山上。

辛族人正藏在山上各處,容璟此時去山上尋烏櫻豈止是兇險,簡直是在刀尖上行走。

沈連讓容千珑吃飯,容千珑激動的吃不下,一直守在窗前往下看,幾乎都要在街給盯穿了。

入夜了也不肯睡,一直問沈連哥哥回來了沒有。

沈連被他問的都有些焦慮,這些日子吓唬他吓唬的已經很順口便說:“你哥故意不來見你,嫌你煩。”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誰說我嫌千珑煩?”

沈連吓得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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