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更)
第95章 (一更)
容千珩怒不可遏:“皇上又不是只生了我一個兒子,我不能有兄弟嗎!?”
一時間四下寂靜,圍觀的人各自散去,容千珩看向全然怔住,淚花可憐的挂在臉上的容千珑,輕聲說:“沒事了,你進去吧。”
他忽然想起來,及時補了句:“容璟在裏面。”
出來解圍的可是他容千珩,他必須得提醒一下容千珑這件事。
容千珑原地站着不動,許多疲憊不堪經過的士兵會看向他,但只匆匆瞥了一眼,又很快低下頭迅速離開,好像弱不禁風的容千珑是什麽洪水猛獸。
僵持許久,容千珑擡起頭,越過容千珩看向他身後的容璟。
他并沒有如容千珩所料的埋怨容璟,他明白,方才容璟出來說話,只會加劇那位士兵的激動。
若是到時候破口大罵,容璟将此事輕輕接過會有傷皇室顏面,若是重罰了士兵,興許會引起軍中正在打仗的士兵們不滿。
此次驅逐辛族人,大啟不想表現的太在乎這些野蠻外族人,因此皇上并未派大啟精兵,而是挪了剛招進軍中不久的新兵,甚至還在路上收編了不少。
民間得知要驅逐進犯大啟邊疆的異族,加入這場戰争的人并不少。
他們多半還沒有絕對服從軍令,今日的仗死了許多人,一時間許多人都不能接受。
容千珩在心裏罵皇上,什麽血親父皇,若是莊峻刍絕對不會做這樣坑兒子的事。
容璟負手而立,看着外面出神的容千珑,他那麽脆弱可憐,但卻不肯撲上來尋求他的安慰。
容璟也想出去,被趙軍師提醒道:“那些新兵死了親人兄弟,正是想同人拼命的時候,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太子嗎?若是起了沖突,只會影響了…”
“孤知道。”容璟心中并不生氣趙軍師自以為親近的,有些冒犯的語氣。他只是看着容千珑。
容千珑踉跄幾步,被長虹攙扶住,扶進了營帳。
關上門後容千珩立刻說:“千珑,你明日就別來營地了。”
容千珑愣愣的點頭,但還是忍不住看向容璟,又很快收回目光,不想讓容璟為了他同容千珩争論。
但容璟已經看到了他的目光,那樣可憐,好像在向他求助。
“千珑要跟着我。”容璟還是說道:“明日來了千珑便在帳中不會輕易出去,來回都有我跟着,不會有事。”
容千珩倒不是真的不想見到容千珑,難得沒有反駁容璟的話,而是說:“那便換身粗布衣裳。”
幾個軍師聞言下意識看向容千珑。
好看的宛如仙子的臉,纖細挺直的身段,矜貴的神情氣質。頭發烏黑濃密,随意那樣一束便好看的不得了,碧玉發冠也不顯得多了不起。
那一身绫羅綢緞,顏色雖不豔麗,卻清雅的一塵不染。
與這血污遍布的營地格格不入。
他這樣子确實不妥。容璟惱了,沉聲道:“千珑穿不了粗布衣裳。”
容千珑小聲說:“我能穿。”
容千珩忍不住看向容璟,“為何不能穿?”
容千珑穿粗布衣裳會長疹子,之前他換上了粗使內官的衣裳跑到皇上不讓他去的禁殿玩,不出兩刻鐘,身上就長了紅疹子。
但此事皇後不準他宣揚出去,怕有人在容千珑裏衣上動手腳。
“容千珩。”容璟恨不得将他踹翻,“輪不到你對千珑指手畫腳。”
容千珑兩手攀着容璟的肩膀,踮着腳湊在他耳邊說:“不要緊,隔着裏衣,外頭罩着粗布衣裳也不會有事。”
“有四皇子坐鎮。”容璟收回目光:“孤來不來倒是不要緊。我們走,千珑。”
容璟攬着容千珑離開,容千珩也惱了,怒氣沖沖擋在兩人前面,問容千珑:“你一輩子都要被容璟管着,你一個男人,甘心當容璟的內人,凡事都聽他的?”
滿屋的軍師頓時都驚了,趙軍師更是後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中。
容千珑睫毛顫動,沒想到容千珩居然當着衆人的面說出來,其實他沒覺得能夠瞞過衆人他與容璟之間的事。
即便知道了也不過是成為一樁心照不宣的秘聞,然而現在容千珩說出來了,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往後此事傳的全天下都是,他這個假皇子終于淪為真東宮男娈了。
容璟一巴掌将容千珩打的後退三步才踉跄站穩,容千珩不管他,也沒有還手,只是看着無地自容的容千珑。
“若是再口無遮攔,壞千珑清白,等回了京,看你要如何同父皇解釋你言之鑿鑿污蔑手足。”
容千珑心如死灰,他不敢擡頭去看那些軍師,只是小聲說:“千珩,我樂不樂意被哥哥管束,願不願意當他內人,這都是我自己的事。你覺得我不該來我就不來了。”
容千珩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知道自己沖動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可容璟也當着衆人的面沒給自己留面子,這巴掌打的一點力氣沒留,更別說手足之情了。
回了宅子,容千珑回了房間插上門栓,他原本以為容璟會跟上來,但容璟只是隔着門對他說:“你先歇息一會兒,我讓曹二去備些吃食。”
容千珑嗯了一聲,靠着門身慢慢滑坐在地,抱着雙膝回想方才發生的事。
容璟并沒有去尋曹二,只是去看了眼沈連,便在沈連旁邊的小桌上寫了信。
如今軍中的新兵軍心不穩,容千珩又受了傷,免不了有無法上戰場的時候,若是到時候被有心人撺掇着鬧起來,是個大麻煩。
他要寫信給大啟,讓皇上早做準備,要麽來一道聖旨,等容千珩上不了戰場時,由他暫代上陣。
大啟自開國以來,便很少允許太子掌握兵權,前朝有過太子擁兵自重,等不及老皇帝上西天,便逼宮上位,老皇帝當了太上皇,但仍然能支配許多朝臣。
新帝不得人心,父子反目,拉扯許久。被大啟的開國皇帝趁虛而入鑽了空子,幾年便完成改朝換代。
因此大啟開國皇帝吸取了教訓,從不給太子兵權,對于其他皇子在兵權上倒是寬松許多。
即便是當今皇帝這樣寵愛皇後和皇後所生的太子容璟,也并沒有在兵權上對他有所例外。而半路找回來的容千珩,皇上倒像是補償似的,允許他用帶病出征,也是讓他以軍功站穩腳跟。
朝臣都知道,無論是對容璟的寵愛,還是對容千珩的扶持,都因皇帝對皇後的一顆真心。
寫過信後,只等到夜裏京中秦皎兮每日都放出來,往返于京中與辛州的信鴿。
容璟将信給了沈連,沈連如今下床走路已經不成問題,只是大動還不方便,更不能打鬥,因此只得在宅子裏修養。
容璟讓曹二煮了碗熱騰騰的面,曹二廚藝還不錯,在面上卧了兩個荷包蛋,幾根青菜鮮豔預滴。
容璟端去給容千珑,打開門容璟就怔住了。
容千珑換上了粗布衣裳,衣裳是宅子原主人家侍從沒帶走的衣裳,存放的倒還幹淨,容千珑穿上棕黑色的粗布,依然難掩其絕色容顏。
但他脖頸的皮膚,已經開始發紅張疹子。
容璟深吸一口氣,去将面放下,回頭去剝容千珑的衣裳:“脫了。”
容千珑不準,按住他的手執拗的說:“我不脫,興許我穿上适應幾天,疹子退了就能穿了。”
“是容千珩的愚蠢和治下無能,難道你覺得這是一件衣裳便能解決的事麽?”容璟幾乎是死掉了容千珑的粗布罩衫,容千珑的裏衣也被帶的露出一半肩膀。
容璟将他的裏衣整理好,低頭湊近他脖頸,容千珑被濕涼柔軟的觸覺驚的一激靈,下意識去推容璟。
容璟緊緊握着他肩膀,在他耳邊說:“你每次聽了別人的話妥協,只會讓我覺得是我無能。既有我在,你怕什麽?我還護不住你麽?”
“不是。”容千珑靠近他懷裏:“我只是傷心,哥,死了那麽多人,若是我不穿好衣裳他們就能平靜些,我為什麽不能脫…”
“不是一件衣裳的事。”容璟說:“是容千珩盲目自信,禦下不得要領。軍師說他魯莽不聽勸,士兵也敢與他叫嚣。”
容千珑哽-咽了一聲。
“他竟敢要求你穿粗布衣裳。”容璟冷哼一聲:“所以我才不管他。”
原本今日他有許多話要說,容璟的兵法學的精,原本有許多看法。
不止他和李言思兵法學的好,秦皎兮更是上過戰場的。
辛州一戰,若非先認回來了容千珩,原本是該莊峻刍做主将。
即便秦皎兮再受太子器重,郡主兒子的身份也不低,也沒有得到立功出風頭的主将機會。
但無論這回誰當主将,秦皎兮當個副将混個軍功都不成問題。
可皇上愛子心切,有心補償流落宮外的親兒子。擔心容千珩脾氣太倔,若他同秦皎兮有不對付的地方,讓衆軍師看了笑話,又怕影響容千珩與容璟親兄弟之間的關系。
小時候陰差陽錯沒養在一處,這會兒再放到一起,想培養出多深厚的兄弟情義不是容易事。
戰場容易以多制勝,甭管過程如何,贏了就是贏了。但若治下出了問題,容千珩還太嫩,缺少經驗将他們馴服。
容璟真有些擔心,倒不是在乎容千珩,而是他等着快點打完這場仗,他還要去尋給容千珑治病的烏櫻。
容璟摩挲着容千珑脖頸上的紅疹:“疼不疼?這是穿上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