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全

借種全

“我父親真實身份,和我舅父真實關系,除了鄭家身患阿茲海默症的老太君,再無人知。鄭家人只能通過多方渠道拼拼湊湊,依舊無法得到一個真相,便放棄了探尋。他們愁于如何安置我的存在,是我舅父的妹妹心善,且與我舅父達成協議交換,對外宣稱,我是她的孩子。當然,主要撫養我的人,是我的舅父,因為我那名義上的母親,和我親生母親一樣,不願步入婚姻,只想要一個孩子。不同的是,她想要一個有人‘幫忙照顧’的孩子。”

厲林梢沒說的是,鄭家有對不倫之戀,正是他的舅父鄭文秀,與他的妹妹鄭文犀。

他們不能結婚,不能被人知,不能有孩子。

厲林梢成為他們能夠頻繁來往,不會被人懷疑更深層面的幌子。

“啊,對了。”佳人忽閃的笑臉,近在咫尺,他勾着佟微月肩膀,聲低而清晰:“我說過,我沒見過我母親,哪怕我五歲才被我舅父帶回紅蘭,帶回鄭家,你猜猜原因?”

“……你們認為,你母親,不願撫養你。”佟微月閉了閉眼,幾乎是箭矢穿心一樣從他的語氣中猜出那個最可能,他很輕地問:“對嗎?”

“不是我們認為,是事實。”厲林梢漠然地講述,“她想要一個孩子,我父親是被家族推陳出新,經她考察後确認的确身懷優秀基因的備選者,他們意外相遇後一拍即合。一個希望盡快解決生育大事好去追逐風暴,一個本不松口,又不知為何遠赴绛京,順應家族想法見人相親。”

說到這兒,厲林梢冷冷評價。

“各有盤算。”

接着他繼續說下去。

“我父親究竟懷的什麽心思,我不知道。而我母親一生下我,修養完身體,她就将我丢給祖父母照顧,再也沒回來。她明面上為我唯一做過的事,就是在我五歲那年,一通電話打給我舅父,告訴他我的身世,要他将我接回紅蘭。”厲林梢此時,突然生出些火氣,扣着佟微月肩膀的手指都用了力:“那年我祖父母過世,她竟一次也沒回來過,我百般猶疑,不知道這到底是她不在意,還是我祖父母曾對她不慈?後來我十三歲,從舊物中翻出一本筆記,上面寫着,‘我親愛的媽咪,這個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續,也是我們關系一刀兩斷的證明,更是我對你僅有的感情。’——佟微月,我是一個工具,所有人,都有視我為一份工具的心。”

縱然這份工具被好好對待,傾注感情,可那些善念,感情,恩情……都成了軟刀子包裹的糖,碎玻璃僞裝的漿,稀釋過後的百草和砒霜。咽與不咽,皆如鲠在喉,可以将一切斬斷。

他明明對着佟微月亮出一個漂亮的笑,水芙蓉般美麗的臉卻好似覆蓋着一層層陰翳,如巨樹濃蔭蔽日,綿延之遠不能目之所及,身在樹下的人往哪裏走都走不出。

佟微月的心,忽然出現了瘡口。與此同時,他微妙地于此時,不能自控地再度憶起,他曾如何視他所愛之人,厲林梢。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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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記得。厲林梢說,我允許你視我為作品。

看上去,佟微月沒有将他視為工具,而是視他為作品,與圍繞厲林梢之間鏈接的幾位親人好像有所區別。

實際上……一股強烈的嘔吐欲從他喉間想要湧出,佟微月不忍其傷的同時,無可避免地想,他和那些人待厲林梢,又有什麽分別呢?再多的寬宏也掩蓋不了其中的腐臭。一陣眩暈突然而至。

就在他無法呼吸時。

就在他越來越抱緊懷中人時。

厲林梢又叫了他的名字,雙手捧起他的臉,夜色下無盡無休的波濤已在厲林梢眼底平息,愛人之言帶着他破開迷障。

他聽見他說。

“十五歲時,我脫離鄭家,脫離這些讓我厭倦的關系,臨行前我知道了更多,我曾不知道的東西。我的舅父向我致歉,他告訴我,很早以前,他和我名義上的母親本不畏知道這些舊日往事,直到我越長越大,在他們身邊越待越長,他們開始害怕我知道後的反應,害怕我不再接受他們的愛。他們做不出選擇,于是決定順其自然……所以,在我提出脫離鄭家,确認我的确深思熟慮後,他們接受我的離開,接受我收回對他們的愛,但他們要我必須接受他們資助我讀完書,直到像普通人一樣完成學業。我同意了,在這個問題上我沒什麽不能同意的。”

“我名義上的母親,我曾稱之為媽媽。我和她的關系比起母子,更像是朋友,她沒有向我道歉,我離開時她更是沒有露面,可她給我了一份獨立信托,為我專門而建,每月發放千萬打到我某一個賬戶上,一直到今天都未停過。我了解她,我明白,她自由又不善于表達,比起語言,她喜歡落到實際的尊重和行動。”

“那張卡上的金錢,自離開鄭家後我從未用過。我考上大學,加入家澄,受過冷遇與欺辱,我也未想過動用分毫。只因我不願再與他們扯上幹系,是愛也好,還是其他什麽也好,我都不願和他們有一絲一毫交集。佟微月,這是我不願意接受一個人的樣子,最真實的樣子,我會從各方面疏遠他們,忽視他們,不認可他們。”

“你不一樣。”

佟微月聽見厲林梢說。

“你是特別的,佟微月,在厲林梢這裏,是特別的。”

母親,父親,祖父母,舅父,媽媽……這些和他有血緣關系者,都是厲林梢無法選擇的,他能決定的只有和他們的退場。佟微月不是,佟微月,是厲林梢自己選擇的。

他和佟微月的開始與結束,皆能由厲林梢決定。

——主動,有時意味着一種青睐。

深切熱望的吻活躍着,紅唇無比主動着,長發男人兩腿跪坐于佟微月身前,與他親密至仿佛正在極盡熱戀。

他們再一次。

胸膛上滾落的汗珠,似乎是情到深處難訴衷腸的眼淚,碎裂時散出無數秘密,萌芽出新的生機與愛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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