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開局不錯，樊凡想。她定了定神，接下來開始了自己的演示。

影片以字幕“匹護的故事” 開頭，随之出場的是一個長發飄飄的女孩，她在出租屋外洗頭時看見一只被遺棄的髒兮兮小薩摩耶，故事的發展是由于長大後的薩摩耶與一只金毛的互動，女孩與多金帥哥結緣，之後是嬰兒出生，頭枕在狗身上嬉戲，最後是孩子長大後，女孩與丈夫一邊為孩子洗頭，一邊幫狗洗澡。影片以字幕“‘匹護’的故事，是你的一生，我的半生”呼應片頭。

這其實是個很俗套的文案，但樊凡認為“俗套”在某種意義上代表的正是最本能的情感與欲望：對于弱小的同情，對于美好愛情的向往，對于幸福家庭的渴望——這不只是女性的特質，男性也通過對此類特質女性的選擇表達了自己的情感需求。這是極具廣泛性的受衆。廣告中孩子的參與說明了産品的安全；流浪狗體現了其潔淨強度；與金毛的互動體現了強調了其美毛效果；家庭背景則暗示了産品的高端接納度。此外，借由“洗頭”與永發的核心品牌産生聯接，加強新品印象。

影片沿襲了樊凡自薦作品的特點：依然是AI制作，當然效果比上次更好。樊凡說，這不僅可以更好地節約成本，而且更具新鮮感和話題度。

王競與身邊的人小聲讨論了些什麽，但大家并沒有提什麽問題就讓樊凡他們出去等候了。

其實等候的時間并不算長，但樊凡卻感覺過了很久，久到當有人過來通知他們中标時，樊凡還有些恍惚。

确切來說，是樊凡公司的兩個廣告都中标了。永發集團少見地追加了推廣預算。胡天明的廣告可以馬上制作，作為前期預熱盡快推出，而樊凡的還需要做一些調整，然後作為主宣廣告。

樊凡的方案是王競親自同意的，調整要求也是王競提出的。AI制作是樊凡的廣告噱頭之一，但王競卻有不同的想法，他更傾向于真人廣告。

樊凡公司正讨論合适的廣告人選，永發卻直接給出了他們的要求：用孫一一。

樊凡頗為吃驚，這倒不是因為孫一一與自己那段不愉快的淵源，而是孫一一的形象與産品定位并不特別吻合。

孫一一成為永發MCN的頭部主播後，資源确實更上了一層樓。在永發自己高端推廣外，其它高端品牌與孫一一的合作也更多了。孫一一比以前更像高端精英了。但不管怎麽說，孫一一本質就是一個網紅，與偶像模特不在一個賽道。網紅也是扮演“人設”，但他們受歡迎靠的是販賣“真實”，這和模特演員是完全不同的。由孫一一來出演廣告短片，會有極大的違和感。

其他人也議論紛紛，說是不是孫一一跟相關高層有“秘密交易”，甚至可能是跟王競有直接關系。胡天明倒是很老道地說：“孫一一這個噱頭倒是比AI更具話題度，而且肥水不流外人田，用自己的人更省經費吧——這個廣告孫一一會不會算是友情出演？” 樊凡也想過，難道孫一一又打算轉型嗎？可即便她有這個想法，應該也不至于有這樣大的能量做出這個決策。

他們作為乙方，也沒有什麽抗争的空間。樊凡跟“永發”表達了自己的顧慮，“永發”只說要她根據孫一一的特點重新調整故事內容。樊凡頗覺棘手，但廣告人的命運就是要不斷接受客戶的無理要求，為客戶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再見孫一一，雙方表現都很專業。孫一一依然很漂亮，但妝容已經不是以前的流行的“網紅妝”，而是更加清透的自然妝，看起來确實比之前更具高端感。她沒有跟樊凡寒暄往事，只是簡單地說了句，“我們又合作了，希望這次也合作愉快”，算是勾銷了往事恩怨。接着她就直入正題：“我聽說你對這次合作有些疑慮，但現在人人都在跨界，明星可以帶貨，網紅為什麽不能做明星的事呢？作為influencer，我們就是要挑戰大衆的接受邊界。嘗試從更遠的距離去審視熟悉的事物，會有新奇感。我們可以按照以前的合作思路，對真假界限進行模糊化處理，這樣應該會比明顯虛假的廣告場景更有效果。”

樊凡只能表示認同，随即便要跟孫一一讨論她之前的人生經歷，想以此尋找切入點。孫一一沒有直接回應，想了一下，說：“你就這麽想吧，一個重男輕女的富有家庭，資源和感情都會比較偏向男孩，對女孩的培養目标是賢妻良母。女孩依靠自己的能力獨自在都市奮鬥，忙碌又寂寞的生活之餘，大型寵物提供了更多的安全感和依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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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之後，孫一一又補充道：“這只是我給你提供的可用人設背景之一，我覺得很可以發揮一下。”

樊凡不确定孫一一這幾句輕描淡寫的敘述真假各有幾分，雖然她确實聽說孫一一是有兄弟的。當然，這也不是樊凡操心的範圍，她的職責只是想一個亦真亦假的好故事，就像她跟孫一一以前的合作一樣。

樊凡最後構思好的腳本是這樣的：燈火通明的大別墅裏，父母與男孩其樂融融，女孩披着濕漉漉的長發落寞地獨自坐在門外，一只髒兮兮的流浪狗跑過來，女孩開心地與其玩耍，卻被開門而出的父母嫌棄地趕跑了；女孩成年後參加完商業酒會，疲憊地回到冷寂的高檔公寓，與熱情迎接的大狗開心互動，然後枕着大狗柔軟的長毛甜甜睡去；最後一幕不辨是現實還是夢境：長發公主與她的白馬王子因狗結緣，結婚生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丈夫為其洗頭，小孩給大狗洗澡。

這個新的腳本很快就被通過了。孫一一說：樊凡倒是幫我找了一個好家。也不知這是真心話還是嘲諷。

廣告很快進入了後期制作。導演陸予風是孫一一新請來的，一頭利落的短發，穿着打扮很随意，不辨年齡，聰明幹練。

孫一一好像很喜歡請一些跟自己風格不同的人，但最後卻總能産生一些神奇的化學反應，這位也不例外。她與人溝通言簡意赅，極為有效，很快領會了廣告要傳達的內容，并完成了具體構思和分鏡腳本，根據需要快速組建了團隊，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甚至比樊凡預想得還要深刻：一家三口其樂宴宴與女孩孤寂傷神場景的鮮明對比，結尾部分強烈的夢幻色彩所隐含的同情以及諷刺，讓樊凡覺得陸予風做廣告導演實在是屈才。

孫一一表現也可圈可點，真實自然得像一個真正的演員，以至采訪時有記者問這是不是她的真實經歷。孫一一如以往一樣從容：“我就是一個普通家庭的孩子，沒有那麽多狗血的家庭大戲啦，不過我家人确實不會允許我們把寵物養得那麽髒，所以我和我的狗狗們都離不開‘匹護’哦。”

廣告非常成功：原生家庭，女性地位，現代人的孤獨處境，都經由“永發”的暗中造勢引發讨論熱潮，“匹護”上市即熱銷。孫一一的人氣也超越了一般網紅，一時間幾乎成為獨立女性的代言人，直播間人氣空前，而這些給永發集團帶來的獲利更無須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