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二篇:「驅魔」

第十二篇:「驅魔」

待人群臨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影一片,仿佛千軍萬馬,來緝拿我們這兩個“罪人”。他們全部站在林子辰的身後,人真奇怪啊,明明之前還在唾罵他們身前的人,怎麽今天卻全部成了他的支持者呢?

我看着為首的楊本川,好言相說:“叔,讓我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楊本川卻不願,讓人圍住我們,我們又成了衆矢之的。

“不行!先生說了,必須要驅魔才能讓天災消除,不然我們村子年年都會有這樣的災禍,那我們的村子還要不要活了。叔也不是為難你,你只要把那癡子交出來就好。”

這一次我将癡兒護在身後,癡兒是我最後在乎的親人,是唯一讓我悸動的愛人。

“不要,我不交。”

“不交就別走。”楊本川手指着老季的墳,用一種怒其不哀的語氣虛僞地繼續勸說我,希望我不要做無謂的抵抗。

“你看看,在老季的墳前,在你季家的祖墳前,你要跟那個災禍在一起,這不是大逆不道,違逆祖宗嘛,你糊塗啊。老季要是還在,絕不會讓你亂搞。”

“你別指着他,老季的死難道你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楊本川大抵心裏也有愧,被我的話問噎住,說話都開始結巴:“你......你亂說什麽?你爺爺的死是他自己身體不好,跟我有什麽關系。你不要那麽多的廢話,今天你必須把人交出來。”

“不可能!”

楊本川揮手,發號施令:“那就動手搶。”

一群人上前,我像護小雞仔一樣張開長臂護着癡兒,将一個又一個湧上來的人扒拉開,不讓他們碰癡兒。可人多勢衆,他們把我踢開,狠狠地按在地上,讓我看着他們把癡兒帶走。

“媽的,你們別碰他。”我發狂發怒,可沒有人在乎,這些反應在他們眼裏就像笑話。我妥協了,我當着老季的面,卑微地朝楊本川投降,我求他:“我求你了,叔,我給你跪下,我求求,讓癡兒走吧,讓我們走吧,我們保證不再回來,村子不會出任何問題的。”

楊本川不說話,盯着我們,林子辰卻繼續吹鼓,實現他的報複:“叔,你不要信他的,他們走了,這災也沒除,來年繼續出事,上面來查,你這個村長也當不了多久。”

我聲嘶力竭:“不會的,不會的,我們沒有帶災,這是天災,後面會好的,他是騙子,他只是個偷女人的賊而已。”

“我偷衣服也是對女人感興趣,你呢,你是個什麽東西。”林子辰拉着楊本川,“叔,要快啊,這事不趕緊解決,這災還得繼續,快過年了,村民們的情緒不好可是會鬧事。”

楊本川聞言,揮手說:“把那個癡子帶走,這小子綁起來,別讓他跑了。”

我眼睜睜地看着癡兒被拉走:“癡兒,癡兒!別走,別走!”

癡兒也甩着臂膀,掙脫着:“牙哥兒,牙哥兒!”

“我求求你們,放開他,別傷害他,我給你跪下,我願意做一切事兒......”

我被死死摁在冰冷的地上,嘴裏有着泥土的腥味,眼淚也不可抑制地落下來。我悲憤交加,我開始破口大罵:“你們這些蠢貨,什麽都信,那是迷信,都是迷信,你們這是在殺人!”

“是在殺人!”

可那些束縛他的人眼裏沒有任何情緒波瀾,都麻木不仁,像根立在土裏的木頭。

罵到最後,我不再罵他們,我恨自己:“我才是蠢貨,我該直接走的,是我害了癡兒,我才是災禍......”

我被扔在了自家的柴房裏,我的眼睛和嘴巴被都蒙住,我被裝在套子裏。

窸窸索索的聲音傳來,當視線恢複清明,我看見了張慧琳的臉。

張慧琳上了大學,變得會穿會打扮了,更重要是她的眼睛裏有着比初中更神奕的光彩,那是知識和智慧帶給她由內而外的自信,想來她應該再也不會問出自己很醜的話了。因為現在的她很美。

張慧琳利落地解開繩索,我恢複短暫的自由。

“癡兒呢?癡兒在哪裏?”

“在村廟那裏。”張慧琳解答我的疑問,然後低下頭,也罵着,“那些人真的愚昧到極致,這次過後,我也和我媽離開這個村子。”

我心急,抓住她,問她:“你這話什麽意思?”

張慧琳:“癡兒......可能......可能......”

吞吞吐吐的,我沒有耐心,沖出去,拿出畢身最快的速度朝村廟跑去:“癡兒,你等等我,等等牙哥兒,我就來了。”

跑到村廟,我看見村廟前有許許多多的人在駐足觀望,我不顧一切地沖進去,越過人群。

“癡兒!”

楊本川:“快把人拉住。”

我被鉗制着,我發怒,攥緊拳頭,一拳又一拳揮向攔我的人。越來越多的人沖上來拉住,還自以為地好心勸我。

“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這都是為了你好,都是為了村子裏的人好,只要驅魔結束了,那癡子就可以回去了。”

“對啊,結束了就回去,你別拎不清輕重。”

“呵呵,說得輕松,結束了就回去,那此刻被摁在水缸裏,奄奄一息的人誰?是癡兒,癡兒不是你們的親人就可以被犧牲,就可以被诽謗。”

“他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小癡子,我求求你們,你們把他還給我。”

可我無論怎麽乞求,還是沒用,感化不了他們。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癡兒被摁在水裏做所謂的淨身,喝那髒兮兮的符水,喂他的人很粗魯,癡兒被嗆了好幾次,一聲又一聲咳嗽聲就像一把刀紮在我心上。最後我看見那些劊子手拿出了一根鞭條。

“只要再鞭打七七四十九鞭,撒上狗血就好了。”

“不可以,這麽打下去,你們根本就沒想過讓他活。”

“就是,全是這個死老頭亂說,現在是民主科學的社會,這些都是迷信。”張慧琳也趕來,勇敢地大聲反駁。

我轉頭,滿眼淚光地沖我唯一的盟友一笑。可他們鐵了心,他們把張慧琳也鉗制住,還說她讀書讀多了,把腦子讀壞了。

鞭子下去,癡兒蒼白的臉上顯露痛苦的神色,一鞭又一鞭,白色的臉因為疼痛變成嫣紅,淚水止不住地流,張唇喊着我:“牙哥兒……牙哥兒,牙……哥兒……”

我也淚眼婆娑,一聲不落地應着:“哎……哎……哎……”

張慧琳也情緒崩潰,一邊抽泣一邊咒罵:“瘋子,蠢貨,都是魔鬼,你們才應該被驅魔。”

回應到最後,我的胃很不舒服,酸水從胃裏竄上來,穿過喉管,我低頭嘔吐起來,惡心難聞的苦水被吐在地上。那些拉住我的人嫌棄地躲開,我掙脫開,虛脫地奔向癡兒,替癡兒接下那一鞭,有竹節的鞭子用力地打下來,我感覺我皮開肉綻了。那癡兒呢,受了那麽多鞭,得有多疼,缸裏的水都被染成殷紅色。

我忍住疼痛,托着癡兒的手臂用力将癡兒托出水缸,剛托出來,一盆狗血就從頭淋下來,血腥味從鼻腔溢滿整個胸腔,眼睛也被厚重猩紅的血液染成紅色,看什麽都血淋淋。

癡兒被這血潑醒了,癱在我懷裏,迷迷糊糊地小聲說着什麽,我湊近聽才聽清楚,他重複喃喃:“福……旺……福旺……”

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喊福旺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喊福旺!

我的手抖得不行,抹掉臉上的血液,馱着癡兒走了。

我摒棄掉所有,強制讓自己腦子只想一件事:回家,帶癡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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