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記憶中
記憶中
混沌與黑暗之中，我清晰地看到前方出現了一道人影。
她跪坐在地上，垂着頭背對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再靠近了些，看到她懷裏緊緊抱着一個人，大股的血跡不知道從何處流出，迅速在地上積累成一大灘。
“你怎麽還不去死？”
我聽到她這樣說。
“媽媽……？”
我聽到自己這樣說。
“你怎麽還不去死啊——稻玉津真！”她突然站起身面向我，撕破了平靜的假面，變得崩潰又瘋狂。
我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假的，我只是中了咒靈的招而已。
但當她朝我撲來，雙手掐着我的脖子時，我……無法反抗。
“你也該去死的！明明都是你的錯——都是你！是你！！！”
是我，我知道的。
我對上她的眼睛，在那漂亮如紫羅蘭水晶般的瞳孔中，看到了我自己沒戴面具的、正在流淚的臉。
但我還不想死，媽媽。
在大腦缺氧前，我掰開了她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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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場景變換，周圍的布置分明是我以前那個家的洗手間。
“我”看着面前鏡子裏的自己，手不受控制地緊了緊，這時我發現有什麽東西硌着手心——是水果刀刀柄。
原來是這一段記憶啊。
說實話，這段記憶并沒有給我帶來什麽心理陰影，畢竟……那是我自願的。
鏡子裏，“我”再次不受控制地舉起了刀，将刀尖對準了自己的臉。
第一刀，從左眼下方劃到下巴。
第二刀，從鼻翼旁劃到耳下，和第一刀形成十字。
第三刀，我的手顫抖着将刀尖抵在了右眉上方，随後刀尖刺入皮膚，一連串血珠經過眉毛流下，血腥的紅色模糊了我的左眼……
“津真！我要揭開你的面具咯——”
某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旁如驚雷般炸響。
我猛地驚醒過來，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五條老師那張湊得極近的大臉。
鼻尖都快碰上了吧？五條老師你注意一下社交距離啊！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麽？我趕緊伸手往臉上摸——面具還在，太好了，看來五條老師沒有趁人之危。
“你剛才哭了哦。”
五條悟拿出手機給我看照片，上面的我雙目無神，眼眶裏含着晶瑩的淚水，不知道原因的人恐怕會認為我遭受了什麽絕望的打擊。
“老師——”
我下意識伸手去搶他的手機，等抓到手裏了才回神，發現五條悟居然沒有阻止？
我看了他一眼，他面帶微笑。
我将照片删除，然後又看了他一眼，他還是面帶微笑。
我打開“最近删除”，将那張照片徹底删除後，再看他一眼，他還是微笑。
我雙手捧着手機，低頭奉上：“五條老師，你的手機。”
五條悟伸手，先是在我頭上揉了揉，收手的時候順便拿回了手機。
“這次的咒靈已經被我祓除了，下次再中招的話就要自己想辦法醒過來喲——你知道怎麽自己醒過來吧？”
我點點頭：“大概是……盡量不産生情緒波動？”
“賓果！”五條悟打了個響指，“還有現在你超忙的老師要出差了，否則電話會被打爆的。”
“诶？這麽突然的嗎？”
我看了眼廚房裏的身影，新井小姐的鍋底似乎還沒準備好，看來我剛才并沒有失去意識太長時間。
“不吃個飯再走嗎？”我問。
“不了不了，”他擺擺手，人已經往門口走去：“剛才那家店的芒果千層就很不錯。”
“那，五條老師再見——”我朝他揮手。
他背對着我也揮了揮，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偏過頭來：“津真，不要被過去束縛啊，偶爾也要享受一下成長的快感嘛。”
最後“砰”地一聲，門被關上，客廳裏的“帳”也消失了。
說什麽“束縛”，什麽“成長”……是在暗示我要取下面具生活嗎？
兜裏振動的手機打斷了我的思考，我拿出手機，發現是來自二……哦不，一二年級群的消息。
【最好的麻辣教師五條悟】：獲得老師摸摸頭獎勵的津真都感動哭了！[圖片.jpg]
【怎麽能不喜歡熊貓】：真的假的？
【金槍魚蛋黃醬】：我不信@無臉男
【叫我真希】：是被不良教師威脅了吧！@無臉男
【伏黑】：別總是發別人的照片啊！[青筋]@最好的麻辣教師五條悟
【東京美少女】：快出來辟謠@無臉男
我就說……怎麽那麽容易就搶到手機了呢？！
【無臉男】：大家都沒有相信真是太好了，其實是因為我剛才中了咒靈的精神攻擊啦——所以摸頭是真的，但我才沒有被感動哭。
【叫我真希】：你多慮了，這種東西沒有人會相信的
【金槍魚蛋黃醬】：[鲑魚.jpg]
【怎麽能不喜歡熊貓】：摸頭是真的？悟對津真很寵嘛[龇牙笑]
旁邊傳來推拉門的聲音，正沉迷手機的我突然想起了什麽，渾身一震。
“津真……咦？弘樹怎麽了！”新井小姐焦急地奔向倒在地上的坂田弘樹。
完了，我把人給忘地上了！
等坂田弘樹悠悠轉醒時，我還在為了避免解釋咒靈的事，而不停向新井小姐道歉：“對不起！我不該把弘樹忘在地上，都怪我看手機太入迷了！”
新井小姐：“不，不必道歉，但是弘樹為什麽會暈倒啊？”
我：“對不起！我應該把他搬到沙發上的！”
新井小姐：“真的不必再道歉了！但是為什麽……”
我：“這都是我的問題！”
新井小姐焦急問道：“怎麽了？是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繼續轉移話題：“都怪我看手機太入迷了！”
新井小姐：“……”
剛醒來的坂田弘樹：“……”
“那個……”
沙發上傳來的聲音吸引了我和新井小姐的注意力，坂田弘樹弱弱舉手，問道：“津真，剛才是你把我打暈的吧？”
糟糕，新井小姐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啊！
我敢作敢當：“是的，對不起！”
“不，該我向你道歉才對！”坂田弘樹趕緊擺手道：“是我先攻擊你的，我當時情緒不好——這不是借口，我是真的——總之，對不起！”
新井小姐：“……？”現在的年輕人怎麽回事？
好在不是什麽突發惡疾導致的暈倒，新井小姐最後沒有再問，倒是提了一嘴突然消失的五條悟，我解釋說他有緊急工作要做後，我們三人一起解決了四人份的壽喜鍋。
晚飯過後，我和坂田弘樹一起擠在廚房裏洗碗。
他再次向我道歉，并坦白了自己最近情緒不穩定的事情。
“我相信你的，弘樹，你別這麽忐忑嘛，自然一點啦。”我安慰道。
他笑了笑，應該是有被安慰到。
“津真，你……”
“嗯？”
“你為什麽要戴着面具？哦那個！我是說在外面的話是應該戴上沒錯，不過在我媽家裏大家不是都認識嗎，所以那個，沒必要面對我們的時候也戴面具吧？”坂田弘樹磕磕絆絆但又語速極快地說完。
我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習慣了。”
三年了，早就習慣了。
“好吧。”他說道。
只是沒過一會兒，他又開口：“那……你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嗯？”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補充道：“臉。”
我幹脆地取下面具，同時想到了之前看過的某個少女漫，于是腦子一抽脫口而出：“滿意你看到的嗎？”
他突然漲紅了臉，低頭刷碗的動作似乎都更用力了。
“嗯……”我聽到他小聲應道。
飯蹭了，碗洗了，因為我并沒有留宿的打算，所以作為未成年，新井小姐讓我趁着天還沒黑趕緊回家。
我沒有告訴她我不在家裏住，那個家早就已經空無一物了，我只是在感謝招待後，向他們揮手說了再見。
“一定要帶好面具哦！”這是最後來自新井小姐的好意提醒。
路上，我查看了伊地知先生發給我的消息，他已經幫我訂了房間，拎包入住即可。
現在獨自一人，我便沒有了逛街的興致，打算早些回去。正好五條老師祓除了那個咒靈，我也要向伊地知先生彙報一下進度。
“說到這個，伊地知先生，上一位做任務的咒術師難道沒有說過這個咒靈的攻擊方式嗎？”彙報結束後我問道。
“是五條先生的意思，大概是想看你出醜吧，他就是這樣惡劣的。”
伊地知先生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啊……不過他說的這點我雖然認可，但和我喜歡五條老師也不沖突嘛。
“只是這種程度的惡劣嗎？我可以接受的啦。”
他突然用一種我難以形容的表情看着我，接着他推了下眼鏡，斟酌着開口道：“我真的很想知道，稻玉君，你究竟是怎樣忍受五條先生，并能說出‘喜歡’他這種話的？”
真的不是被威脅了嗎？！
我思索了一會兒，認真地給出答案：
“因為老師會戴奇怪的眼罩。”而我也戴奇怪的面具。
“還有老師很活潑愛笑。”我喜歡活潑愛笑的人。
“最後，老師也喜歡我。”而我喜歡會喜歡我的人。
都是很簡單的理由，但是伊地知先生似乎完全沒懂的樣子……？
